喬思接過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有些脫力地跌回靠背上,卻又碰痛了肩上的傷,她這才完全醒過神來。
禹洛朝前湊了一步,道:“你不要亂動。”
喬思沒有理會,道:“究竟是什么人會想要控制溫慧?為什么要把溫慧利用到這地步?”
禹洛道:“這還只是猜測。你不必現(xiàn)在便激動?!?p> 喬思不禁又激動地坐直了,道:“溫慧絕不可能自殺。她不是會自殺的人。不論發(fā)生什么,溫慧自己那么、那么果決地自刎,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就算我當(dāng)時眼花看錯了,我對溫慧的了解也絕不可能錯?!?p> 禹洛道:“好我知道了,你別亂動。”
敖明也勸道:“好了,不論你是覺得可疑還是想傾訴,你要說的也都說完了,就別再想了。傷神又傷身的?!?p> 喬思不回應(yīng),只是呆呆地落淚,半天才一吸鼻子,道:“我其實還有一事與你們商量。”
敖明略顯困惑地轉(zhuǎn)頭和禹洛對視了一眼,又轉(zhuǎn)回去瞅瞅喬思,問:“什么事?”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和菡娘坦白一下我們的身份了。”
敖明瞪大眼睛,道:“你瘋了吧?!?p> 他轉(zhuǎn)頭看看禹洛,眼睛里依然滿滿的是“她瘋了吧”。
禹洛卻道:“我也認(rèn)真考慮過這件事。”
敖明簡直難以置信,又轉(zhuǎn)過去看喬思,道:“你們怎么想的?”
喬思道:“我知道這不符合天庭的規(guī)矩,可是我們又不是沒做過不合規(guī)矩的事。菡娘有權(quán)利知道與她朝夕相處的到底是什么人。她也有權(quán)利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p> 敖明皺眉反駁道:“禹洛你也覺得不合規(guī)矩沒問題?”
禹洛道:“你救菡娘這件事就已經(jīng)不那么規(guī)矩了。雖然按道理說神仙出于種種原因不應(yīng)當(dāng)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但是我們告訴菡娘我們的身份并不會引起凡間百姓恐慌或者政治混亂,而且我相信菡娘也不會和別人講起我們的身份。所以告訴菡娘既于人間無害也不會有被天庭知道的危險?!?p> 敖明有些動搖,喬思注視著他的眼睛,道:“她應(yīng)當(dāng)知道自己會面臨什么樣的危險,比如,溫慧?!?p> 顯然“菡娘的安全”這最后一根稻草使敖明不再那么堅持原來的想法,他呼了一口氣,道:“我考慮考慮。”
禹洛知道讓他當(dāng)下便決定也不現(xiàn)實,于是道:“先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出去讓喬思好好休息吧?!?p> 喬思突然撒嬌道:“留下來陪我說說話?!?p> 敖明被喬思突然又頭一回的撒嬌嚇了一跳,但還是詢問地看向禹洛。
禹洛只道:“好。”
喬思心滿意足地把手中的帕子一丟,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挪身子,對他們二人道:“來,坐坐坐?!?p> 可能是因為喬思醒了,敖明今日似乎談興很高,或者(喬思懷疑)他是在故意逗她開心。比如據(jù)敖明披露,禹洛對凡間的東西很感興趣但常常搞錯(“他有一次居然叫一把釘耙‘戟’,啊哈哈。”);再比如一直保持沉默的禹洛聽敖明此言便立即知恥而后勇地告訴喬思敖明有一次做夢夢見他自己是女人(“他半夜閉著眼睛給我行了個大禮說‘民女參見陛下’?!保?p>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晚。菡娘走進(jìn)來問他們晚上想吃什么。
喬思剛才聊得興起,全然沒想到晚飯這回事。直到菡娘來問她才開始思考晚上吃什么好。但她還沒想出來敖明便突然起身對菡娘道:“菡娘,我有事跟你講,跟我出來一下?!?p> 喬思驚訝地看著敖明,敖明跟他們二人點了點頭,便推著菡娘出去了。
喬思問禹洛道:“敖明這便決定了?比我想象得快了些呀?!?p> 禹洛道:“敖明本來也很果決?!?p> 喬思歪頭,道:“可我瞧他對感情的事倒是很拖沓?!?p> 禹洛看著喬思,發(fā)現(xiàn)她渾然不覺她和一個神仙談感情的事有多么不合適,便也拿她沒辦法,道:“菡娘是敖明的特例。你大概還不太了解沒有菡娘的敖明?!?p> 菡娘來給喬思送了一趟她梳妝換洗所需的一應(yīng)物品后就又被敖明拉出去了,看起來敖明還沒有來得及進(jìn)入正題。
禹洛從窗戶看著敖明和菡娘一邊說話一邊走遠(yuǎn)了,又看了喬思一眼,也起身要走,喬思卻叫住了他。禹洛于是停下腳步,又低頭看她。
喬思道:“我有些事要問你?!?p> 禹洛問道:“何事?”
喬思沉吟片刻道:“是關(guān)于敖明的事……我越來越覺得敖明不想他自己說的那么簡單。從他門口那兩塊匾,到菡娘所說的往日里他體貼的種種,到現(xiàn)在他居然想得到多放在我這幾床被?!?p> 禹洛不禁輕輕笑了,他大概知道喬思要問什么了。
喬思看禹洛的表情便覺得自己猜的靠譜,于是繼續(xù)問道:“敖明在這五百年間是不是有過姻緣?”
禹洛道:“既然此事他沒有告訴你,那么我也不該自作主張講與你聽,你還是問他吧?!?p> 喬思眨眨眼,輕輕倚回身后摞起的被子,道:“你說的也有道理?!?p> 她在心里糾結(jié)著到底要不要開這個口問,一旦開口萬一犯了敖明的忌諱那便尷尬了。
禹洛靜靜地看著喬思在心里打小算盤的樣子,不禁也入了神。
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安安靜靜地共處了一會兒。
良久,喬思問:“菡娘是不是不回來做晚飯了?”
禹洛敏感地發(fā)覺場面變得有趣起來。他們今晚看來不得不自力更生了,而喬思顯然沒辦法下廚,所以禹洛挑挑眉,道:“你若不嫌棄,晚飯我來做?!?p> “不,當(dāng)然不嫌棄,還很期待呢?!眴趟济Σ坏匦χf道。
禹洛受任于危難之間,步伐略顯莊重地走出去了。
喬思笑笑,開始認(rèn)真考慮起自己的感情來。
五百年前,她曾因陷入情網(wǎng)而被貶下凡,幸而陰差陽錯投胎到了花辭樹身上才得以活至今日。她不知她愛上的那個人是不是像她一樣被貶下凡。當(dāng)然,他很可能也被貶了,但他會不會和她一樣幸運托生到了一個不死之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