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思在爐灶里生起火,把菜倒進鍋里熱著。她聽著柴火的聲音聞著漸漸升騰起的菜香又想起菡娘了,她知道這種時候敖明在臥房里一定也在想菡娘。
喬思想到這里嘆了口氣。
等喬思端著菜到飯廳,敖明剛剛點好了燈坐在桌邊。
敖明仍略顯疲態(tài),吃飯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等撂了筷,敖明道:“我洗碗吧。”
敖明嫻熟地用仙術(shù)撿了桌子去洗碗。喬思不想去擔當菡娘平時在這項家務中的角色與敖明配合,于是只是舉著燈蹲在廚房的墻角發(fā)呆。
水聲停了,喬思突然開口道:“禹洛當時教你修煉就是為了將龍珠還給你嗎?”
敖明不解喬思此言何意,喬思于是繼續(xù)問道:“禹洛當時為什么當著龍王的面就那么拿走了公主的龍珠?他不怕龍王不滿?把龍珠還給你真的這么重要?”
敖明一邊擦干手一邊道:“說起來這是另一段往事了?!?p> 喬思敏感地皺起眉頭,接著搖頭笑道:“我就知道你一開始跟我講的故事并不盡然。你到底還有多少故事呀。”
敖明一邊撩起門簾讓喬思先走,一邊道:“你最初講給我們的故事不也是增刪修改過的?半斤八兩,彼此彼此?!?p> 敖明跟著喬思出了廚房進了堂屋。
喬思盤腿抱著腳踝坐在椅子上,問敖明道:“長夜漫漫,愿不愿意講講故事?”
敖明掌了燈,道:“我也不困,你若想聽我便講?!?p> 喬思笑道:“我自然是愿意聽的?!?p> 敖明的眼角稍微舒展了一些,好像喬思決定今晚不談論菡娘也讓他松了一口氣。
敖明道:“那好,那我們今夜便秉燭夜談?!?p> 喬思在椅子里動了動,換了一個更舒服的角度倚在椅背上。
敖明看她坐好了,便開始講道:“正常來講,龍族之人即便死了也會把龍珠留在體內(nèi),一來可保尸身不腐,二來也算是把有生之年的靈力修為當陪葬。所以龍珠從未有一顆流落在東海之外??上饶盖闆r特殊,我也是后來聽禹洛說,他那日在天宮本來只是想隨便瞧東海的情況,卻碰巧從那面能看到世間每個地方的鏡子中看見了東海邊的那一幕,于是才匆匆下凡來。
“他見我母親寧可把龍珠給一個凡人孩子也不肯把它給龍王,便知道有蹊蹺。于是他便以遵死者遺愿為由,扣留了先母的龍珠。”
喬思打斷道:“這不符規(guī)矩之事不像是禹洛的作風啊?!?p> 敖明道:“我是先聽得此事,后才日日了解禹洛行事作風,于是也沒有想過要問他。不過他的確提過與先母有些故交?!?p> 喬思皺眉。為了對一個東海公主之死懷疑而落人話柄、得罪龍王,實在不像是滴水不漏的禹洛做出來的事,其中定有些別的關竅。
難道禹洛在從前下訪東海時就已經(jīng)認識了公主并對那公主動了什么非分想?說起來敖空既然有能讓尉遲令一見鐘情風姿,那說不定也能讓禹洛一見鐘情。那這么說來,禹洛對敖明……
喬思立即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直到敖明叫她她才回過神來。敖明頗為無奈地看著她道:“你胡思亂想什么?”
喬思聽到“胡思亂想”這個詞,于是問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敖明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嗎?稍微通人情世故的人都知道你想到什么歪道上去了?!?p> 喬思有些不好意思,看著敖明看起來有些被冒犯了的樣子,于是訕笑道:“對不起啊,是我想歪了?!?p> 敖明了解自己的父母的感情,也了解禹洛,自然知道母親與禹洛是沒有旁的兒女之情,可是喬思從未見過他母親,花辭樹與他父親應該接觸也不多,所以有這種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敖明嘆了一口氣,表示原諒她了,又道:“你當然是想歪了?!?p> 兩人尷尬地互相瞅了瞅,突然都笑出了聲。
喬思清了清嗓子,點頭道:“所以,禹洛是為了完成故友的遺愿,才留下了龍珠以便日后還給你。”
敖明道:“這只是一方面。這件事的背后另有故事。禹洛其實一早就對東海有戒心,禹洪也是,此事正是一個調(diào)查東海的契機?!?p> 喬思恍然大悟。難怪敖明一開始把這件事模糊隱去了,事關天庭與東海的關系,自然不能全盤告訴當初還底細不明的喬思。
這件事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她追問道:“后來可查出了什么?”
敖明道:“據(jù)禹洛所說全是些無關痛癢的,龍王最大的損失便是讓出了我的這顆龍珠?!?p> 喬思皺眉道:“禹洛疑心東海什么?”
敖明嘆氣道:“自從這位龍王承襲王位以來,就有各種關于東海不安分的傳言。雖然禹洛不是捕風捉影的人,但當見了先母那一幕時,先前若有似無的疑慮也多少被證實了一些?!?p> 喬思感嘆道:“我從前在人類的地界游歷,常聽得人類的一句話叫‘逍遙似神仙’,可實際上神仙和逍遙相去甚遠啊?!?p> 東海的龍族在偷偷摸摸包藏禍心,天庭的神仙要時刻提防下邊的神仙,中間的這層窗戶紙卻又絕對不能輕易捅破。這哪里逍遙?
敖明也道:“各有各的煩惱罷了,世間何來真逍遙?”
喬思點頭道:“都說神仙斷絕情欲來去無牽掛,可哪里有當真無欲無求的?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p> 敖明搖頭笑道:“你倒看得開,不過這也極好?!?p> 喬思也笑道:“看得開看不開倒也不要緊?!?p> 敖明不解喬思此言何意,便問道:“此話何解?”
喬思又笑道:“何解?不必解。你我如今都不是仙人,無謂論道,也更無謂解不解的。我剛剛只是說看得開看不開倒是其次,好好活著才是最要緊的。”
敖明一愣。他倒原沒想過喬思會做此解,乍聞此理,不禁笑出了聲,道:“是了是了,是我故作高深了?!?p> 喬思道:“雖然人類有許多謬論,但他們有一句話深得我心,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敖明若有所思,視線仿佛透過喬思在看她后腦勺后邊的什么地方。
喬思伸手在敖明的眼前晃了晃,問道:“你在出什么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