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洛知道喬思已經(jīng)認定天庭欲將她除之而后快,她又在這天塌地陷的時候被架到了這個救世主的位置上,因此她才一不做二不休抱了必死的決心,但他不能讓喬思送死。禹洛的靈力又已經(jīng)瀕臨枯竭了,他只能化了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雖不像花辭樹的身體,沒有女媧之力,但好歹也是成千上萬年的修為煉出來的。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可以徹底修好這個洞,但這是唯一有可能破眼前此局的方法。如果他能修好,那喬思就不必慘死在此。如果他修不好,既然他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那喬思自然也會拋棄了他能為她為燕溫慧為從前和現(xiàn)在枉死的人報仇雪恨的蠢想法。他知道以喬思的心性和意志,她一定會活下去,不論多艱難她也會為了這樁樁件件未了的仇活下去。
喬思反應不及,禹洛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洞里。她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只見有一個身影飛快地跟著進到那個洞里又很快地躥了出來。
是敖明,他扶著禹洛重新來到喬思身邊。敖明剛站定氣還沒喘勻,喬思冷不防運足了勁兒一掌將他二人推開,然后自己跳到了那個洞里。
一片極炫目的光閃過,禹洛和敖明一瞬間什么也看不見了,只聽到了一連串嗶嗶剝剝的像是百花爭相綻放的聲音。
禹洛聽見敖明似乎在咆哮道:“你們都瘋啦——”
但他接著就什么也聽不見了。他的腦中只回響著和眼前刺眼的光極為相配的耳鳴聲。
突然天地間充盈著馥郁的香氣。這香氣使禹洛想起了喬思,想起了她的音容笑貌。
禹洛看不見摸不著,可他知道喬思死了。
喬思,死了。
禹洛感覺自己像化成了一縷煙,所有的感官好像全離他而去了。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感覺不到自己是站著坐著趴著還是躺著,甚至連方才還很強烈的痛感都像被薄煙籠罩了一般不太真切了。
他飄忽忽地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好像可以思考了。一些往事自作主張地涌入了他的腦海。
他好像回到了五百年前。他那個時候早已經(jīng)將安祉水神的工作做得得心應手了,準確地說,幾千年前他就已經(jīng)如此了。
他閑下來的時候早已不會去找小宮娥小仙童玩了,他只會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靜靜地坐一會兒。
鸞天湖就是他發(fā)現(xiàn)的絕佳的去處。鸞天湖人跡罕至,湖邊景色幽美又不失生機。他會坐在湖邊的一棵樹上,安安靜靜地坐著,什么也不想,只是看著這些活著的芳澤草木和微有波瀾的湖面。他常常這樣坐著坐著便睡著了,大多數(shù)時候都有個好夢。
直到那天,他睡夢中不小心栽進了湖面,一下跌倒了湖底。
他一抬頭便看見了一雙趿著木屐的赤裸的膚如凝脂的腳。他意識到這樣小的腳這應該是女孩子的,但他此前從未見過女孩子光著的腳。想到這他不禁臉紅了,這時前邊的十個腳趾活潑地拍了拍鞋底。他忙移開視線看向上邊,卻不想撞見了一雙坦蕩的、好奇的、如春水般的眼眸。
他記不清自己在鸞天湖度過了多少快樂的時光,也記不清多少次糾結(jié)于要不要繼續(xù)這樣下去。但他的所有顧慮都會被鸞鳳的笑容打敗。是呀,鸞鳳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兩人相伴著過一日遠勝過獨自一人過千年。如果真的有一日事情敗露,了不起要命一條罷了,他們攜手面對也沒有什么好怕的。他知道鸞鳳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突然有一天,當他正在自己的寢殿喝茶的時候禹洪進來告訴他,他和鸞鳳的事敗露了,他必須寫一封狀書將一切罪責推到鸞鳳身上。禹洛手中的茶杯一晃,潑出了一些茶水。他猛地站起來,問道:“你說什么?”
禹洪重復道:“你和鸞鳳之事天君已經(jīng)知道了。你寫張供書,說一切全因她而起,樁樁件件,全是她勾引你引誘你在先。”
禹洛放下茶杯道:“且不說我寫的供詞二郎神信不信,單單說為神的原則,我既然與鸞鳳相好,如今事發(fā),不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應與她共同承擔。”
禹洪道:“你還真是幼稚,天君真的若是想罰你,哪里還有你我站在這里說話的余地?”
禹洛覺察出禹洪話里有話,因問道:“你此話何意?”
禹洪道:“實話告訴你,天君忌憚鸞鳳的靈力,想找個借口鏟除了她,你偏偏就迎頭撞上了。此次你到底是清白還是有罪,對天君來說都不重要。將你們二人互生情愫改成鸞鳳勾引你,鸞鳳會因此被貶稱為一個早夭的凡人早早了卻天君的心頭之患,你就不必被貶下凡間?!?p> 禹洛雖然知道天君忌憚鸞鳳,但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到如此地步。他覺得惡心,道:“這是什么道理?”
禹洪呵斥道:“休得放肆。你這般哪里還有一個水神的樣子?”
禹洛一步步逼近禹洪,一字一頓道:“這水神,我不當了?!?p> 禹洪合上眼,道:“這豈是你說了算的。”
禹洛搖搖頭,笑了一聲,道:“我這便去找天君老兒,叫他削了我的仙籍,貶我下凡做個凡人。實在不成,我便只求一死?!?p> 禹洛的“死”字一出口,禹洪霍的睜開眼。
禹洪看著他的弟弟,微微瞇了瞇眼,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
他道:“你身為水神,除了兒女私情心里竟裝不下其他了嗎?”
禹洛道:“倒是我要問兄長,這么久以來,要做決斷時,是以何為本?”
禹洪皺眉,不知道自己這個不成熟的弟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禹洪重復著他們二人受教于老水神時老水神常說的一句話,道:“以天條為綱,因事而異再做定奪?!?p> 禹洛聲音有些顫抖著問道:“那好,我問你,若我今日為了偷生決定辜負鸞鳳,那在我明日頂著非議做決斷時,在萬一需要我上陣殺敵時,在我的親近之人犯了天誅地滅的大錯時,我又如何能不為私心負天下?我做了虧心事后如何還能相信自己的定奪?今日,是我知法犯法,天條也好天君也罷,有什么懲罰,我擔著就是了。兄長你說的辦法又是個什么道理。”
禹洪怔住了。
禹洛繼續(xù)道:“今日負了鸞鳳,我便丟了自己行立的根本。此后余生也只是茍且偷生罷了,不如去凡間坦坦蕩蕩經(jīng)歷一番凡夫俗子的愛恨情仇,倒還痛快?!?p> 禹洪皺眉看著禹洛,半晌才道:“天君有他的考慮。他已經(jīng)決定了,你不要任性?!?p> 禹洛冷笑道:“任性?怎么他天君做事任自專就是有他的考慮,我有做事合情合理居然是任性了?”
禹洪瞇著眼睛,道:“我勸你放聰明些,就算你不配合,天君也會有旁的法子。若是你這邊行不通,難保天君不會再尋鸞鳳的其他錯處,到時候她可能連被貶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滅殺了?!?p> 禹洛道:“隨便你怎么說,我也不會寫那狀紙的?!?p>
姬吃土
你們猜喬思是不是真的領便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