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霽的夜里,另一片雕欄畫棟的宮閣,半開的軒窗透出一弧澄輝,燈前手執(zhí)書卷的,是同樣無眠的人。
驀地,窗外起了涼風。
泰安殿上空壓下一片陰影,一只大鳥折起翅膀疾速襲來,尾部拖著長長的翎,滿身羽毛在月色下發(fā)出瑩藍色暗光。
燭火輕晃了晃,看書人面不改色,閑閑淡淡地開口:“可有消息?”
在他身后,那只大鳥已幻化成人形,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他臉上只有殺伐決斷的冷峻,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刻一般。
他叫蒼翎,一只金冠藍羽孔雀,上可沖出九重天外,下可通達九極冥界。
他是三千年前鳳和凰誕下的長子,最初在靈山修行,入關沒多久,九嬰妖鳥在靈山大開殺戒,蒼翎與其交戰(zhàn)之中受了很重的傷,差點喪命,幸而被熠王救下。
從那以后,蒼翎留在熠王身邊潛心修行,出關后第一件事便是誅殺了禍亂天宮的九嬰妖鳥,成為眾神鳥之王。
無論是九天的神,還是冥界的妖,沒有誰不知道,孔雀王蒼翎生來一身錚錚鐵骨,天地玄黃皆不跪,只跪熠王。
蒼翎單膝跪地行禮:“回稟殿下,”頓了一下,改口,“回稟陛下,巫燭神醫(yī)有消息了。”
關于巫燭的行蹤,以前怎么查都查不到,這是第一次聽說有線索。
冷靜的眼睛倏然抬起,熠王側過頭,專注地聽他說。
“屬下在石薊山下偶然救了一名滾落山崖的赤腳郎中,發(fā)現(xiàn)他存有大量巫燭的秘方手稿,詢問才知他是巫燭的關門弟子。”蒼翎講話時表情很嚴肅,“但是他并不知巫燭隱居之所,只說巫燭每年清明必會出行拜訪一位故人。具體拜訪何人,去往何地,都不知?!?p> “此人是否可信?”
“屬下查過他的底細,他自幼是孤兒,身家清白,醉心于岐黃之術,可以確信屬實?!?p> 熠王嗯了一聲,轉回去。
蒼翎又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報?!?p> “說。”
蒼翎呈上一張巴掌大的桑麻卷軸:“這幅地圖是在蓬萊閣找到的,被拆成了兩半,這是其中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蹤。兩張拼湊完整后,可找到埋藏千葉蓮心的地點?!?p> 熠王接過來,前后翻看一遍。
卷軸兩面都有圖案,一面看得出是地形圖,另一面畫了許多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密語。
他將卷軸扔在桌上,未置可否:“巫燭的線索接著查?!?p> “是?!?p> 燭光又搖了一下,暗風卷過窗臺,一只藍羽孔雀展開巨大的翅膀飛出宮墻,眨眼就消失在天際。
熠王推開門,踏著雪走到庭院中央。
外面月光朦朧又淡薄,籠在寂靜的天地間,像起了霧。
冥界是至暗之地,終年不見天日,是月光照不進的地方。而在天宮,月亮永遠又大又圓,億萬年都是一個樣子,乏味極了。
惟有人間才有陰晴圓缺。
他抬起頭。
在同一片天空下看這彎細細的月,心緒絲毫未解,只覺得更加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