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堆東西攤在地上：“慢慢找?！?p> 林林總總有數(shù)百樣，以首飾和陶瓷器皿居多。
青珞跪坐在旁邊，開始一樣一樣揀出來查看。有些器物太過精巧，一看就是主子或上等宮人才會用的，許多物件她拿起來看一眼，又扔回坑里去。
找了許久，沒有一件像是茹夫人的，青珞面容平靜如初，依舊耐心挑揀。
無意中視線落到稍遠的地方，在一堆金銀器物下，斜倒著一只極不起眼的土陶碗。
她凝眸瞧著，指著那處問他：“能幫我拿一下那個碗嗎？”
男子撥開擋在面上的物件，找出那個碗，遞給她。
青珞拿過來放到光亮處，這是用最次的泥土燒制的陶碗，宮里就連下等宮人都不會用這種碗。碗沿磕了兩個破口，從邊緣看已經(jīng)破損多年了。
碗身上有硬物刮出的痕跡，是一個字，“茹”。
看到這個字，青珞的神情明顯松緩了許多：“這應(yīng)該是茹夫人的東西了。”
冷宮的生活比想象中更清苦，她住在隔壁，知道有宮人會定時送來一日三餐，每次推著木板車，上面放著一只大桶。送飯的宮人一進門，那些女人就拿著碗圍上去，等著賞飯吃。
想來這便是茹夫人每日吃飯的碗。
忽然她摸到碗底有粗糙的刮痕，翻過來，那里刻了四個很小的字。
青珞沉默了。
天地間只聽得見沙礫摩擦發(fā)出的細微聲響，涼風肆虐，吹亂了她耳后的頭發(fā)，可她全然未覺，盯著那個碗出神。
見她神情落寞，又許久不說話，男子直起身：“怎么了？”
沉寂的眸光動了一下，青珞搖搖頭，喃喃道：“我雖與茹夫人素無往來，對她也沒什么記憶，卻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蹦似?，目光又變得迷茫，“或許因為她很像我娘親吧。”
具體哪方面像也說不出來，唯一相似的，也只是她們年紀相仿?；蛟S當母親的人都有一種共性，她們骨子里釋放出天然的力量，讓需要溫暖的人本能地想去靠近。而娘親過世多年，茹夫人的出現(xiàn)就像一條紐帶，將陰陽相隔的人重新連接在了一起。
原來她想念自己的母親了。
男子靜靜地聽她說話，情緒隱匿在暗夜里，被風遮掩。
好一會兒，他說：“我陪你繼續(xù)找。”
低沉的話語，不算安慰的安慰，此時此刻于青珞而言卻是最大的善意。
她低頭望著這堆被遺棄的舊物，說：“好?！?p> 月亮被路過的云遮了一半，露出一半。
直到剩下的所有物件都扔回了土坑，他們也沒有再找出第二樣屬于茹夫人的東西。
青珞用布把那個碗小心地包起來。
茹夫人活了一世，最后落得灰飛煙滅的結(jié)局，就連尸骨也未能保住，只留下了這只碗。
如此看來，娘親竟還不算最慘的一個。
“回去吧。”青珞站起來。
許是跪在地上太久，起身后她才發(fā)覺膝蓋酸軟，差點沒站穩(wěn)。男子扶了她一下，叫她站在一邊，他把土重新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