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宋虞間的暗戰(zhàn)
虞山卿的話圍繞在耳邊，宋運輝心情煩躁，老虞的話有些誅心。
他感覺自己好像和婊子一樣在立貞潔牌坊，因為他們兩個人都知道此時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們都放不下，他們都不想失敗，他們都不能失去水書記這個靠山。
虞山卿繼續(xù)進攻，“聽說有那么一次，一位老客戶臨時要求加量，你答應(yīng)了，也如期保質(zhì)保量給貨了，可見有辦法。今天，你千萬也得答應(yīng)我一次，要不，我匯報給水書記，請水書記跟你說?！?p> 宋運輝還在兀自掙扎，“這種事，有，不過因為是外貿(mào)訂單，新車間上下才買賬。至于內(nèi)貿(mào)的，我還是建議你讓水書記壓下去?！?p> 虞山卿感覺勝利的天平在倒向自己這一邊，“水書記可以壓，可是壓下去后，新車間還不得找你去拉負(fù)荷？你不去總控盯著，他們敢拉？再說我不能事事都麻煩水書記啊，讓別人說我狐假虎威。而且縣官不如現(xiàn)管，誰不知道你在新車間一言九鼎，只要你出馬，新車間誰不聽你的？”
“你事急，我不跟你繞圈子，直說吧。這種事，我可一不可二，我畢竟只是個車間副主任，上面還是有人管著的。這事你只要把總廠到分廠的程序走通，要我到新車間加班，那還不是你虞科一句話的事?！?p> 虞山卿清楚地感覺到宋玉輝的妥協(xié)，他立刻領(lǐng)會，臉上也陰轉(zhuǎn)多云。不錯，新車間的車間主任還是閔廠長兼著，閔廠長一直死死地盯著宋運輝，他深知宋運輝對他的威脅，這才將他調(diào)到運銷處做出口，這事總廠不少人都清楚。隔著閔忠生，他宋運輝當(dāng)然不能事事都搞一言堂。他了然地道：“看來，還是得請水書記出面?！遍h廠長只買水書記的賬。
宋運輝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是唯一的路。至于我們之間，你壓根兒不用那么客氣，一個電話我就會做到?！?p> 虞山卿拍著宋運輝的背開心地笑：“是啊，不過禮多人不怪啊，是不是？我說過，咱們只能是自己人。”
宋運輝笑道：“我感覺我賠了，你出去，我要挑幾本書補償自己。”
虞山卿又親熱地拍拍宋運輝，“好，好，小宋你隨便挑，今天兄弟準(zhǔn)備好放血大甩賣了，別客氣?！崩嫌萘粝滤芜\輝，獨自走了出去。宋運輝回想剛剛的談話，他突然感覺自己做得不錯，回答得幾乎和自己心中設(shè)計的一模一樣，他在新車間確實一言九鼎，但是，他怎么可能自說自話為虞山卿做事。虞山卿在做什么，有一天總會讓人知道，他不能給人一個他與虞山卿沆瀣一氣的假象。而且，他掌控新車間不久，背后總有閔廠長那雙眼睛盯著，他如今目的達到，何必繼續(xù)挑逗閔廠長的神經(jīng)。
虞山卿家的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很好，菜很豐盛，有山珍，有海貨。眾人滿意而歸。
回家后，宋運輝把自己關(guān)進書房中，獨自思考。虞山卿今天主動邀宴他，而且還可以放下身段賠笑臉求他辦事，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虞山卿內(nèi)心已然強壯。而他內(nèi)心強壯的原因在于，他自知他與水書記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輕易無法撼動。繼續(xù)抽絲剝繭，毫無疑問，這與虞山卿跟他相同資歷，工資甚至還不如他，虞山卿卻能將家塞得滿滿，香煙老酒都是高級品，而那些好處，虞山卿豈是獨享？以虞山卿與水書記的這等關(guān)系，宋運輝感受到深深的危機。如果虞山卿突然有一天說自己和他不是一伙人，如果有一天他從水書記那里搶走自己的出口科，他宋運輝該怎么辦？
果然，沒過幾天，新車間超負(fù)荷增產(chǎn)的事由水書記直接下令給一分廠與總調(diào)，宋運輝依著命令指揮新車間幫了虞山卿這個忙。
由此，宋運輝不得不開始考慮鞏固自己在出口科和新車間的地位，他在教別人掌握技術(shù)的同時，開始有意保留。寧可自己辛苦一點，經(jīng)常新車間與運銷處兩頭跑，也好過忽然一天被人踢開。至于出口科，成亦蕭何敗亦蕭何，自己的去留都在水書記一念之間。
事情過去幾天后，宋運輝按照往常的習(xí)慣晚了一會才從出口科下班，對門的虞山卿好像在等他，“小宋，前天我一個朋友送我一只德國鋼筆，還有一只女士珍珠項鏈，你知道我妻子不喜歡項鏈。上次你幫了我大忙，我還沒來得及感謝，這兩件東西就當(dāng)謝禮，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你不會拒絕吧？”
宋運輝心臟劇烈地跳動，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來到懸崖的邊緣，只要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老虞，我只是按照廠領(lǐng)導(dǎo)的指示辦事，公事公辦，你并沒欠我什么?！?p> “話是這樣說，但你畢竟因為我，才接連在新車間盯了好幾天，我可過意不去，你還是收下，這是你我的情誼?！?p> 宋運輝掙扎了好久，他終于咬了咬牙“項鏈就算了，我妻子是不會要的，老虞，鋼筆我就收下了，這是咱們?nèi)霃S這么多年你頭一次送我東西，但是我會還禮的。”
虞山卿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宋運輝收與不收他并不太在意，“好，這才是兄弟之間的情誼，感謝！”
幾天后，宋運輝在一次前往上海的時候，為劉啟明買了一條靚麗的歐洲項鏈，讓妻子喜出望外。
那天傍晚，宋運輝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好久，終于將電話打給了京城的宋玉成。
“二成......”
宋運成好奇宋運輝的猶豫，“喂，怎么了，認(rèn)識這么多年，有什么話咱哥倆還不敢說的？”
宋運輝深深地吸了口氣，他之所以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是因為感覺羞于啟齒。
“你說人為了目的，真的可以不擇手段嗎？”
“小輝哥，不用問我，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問題，但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一個士兵和一個將軍，兩個人都要參與接下來的一場戰(zhàn)爭，那么正常情況下，誰應(yīng)該在這場戰(zhàn)爭中貢獻更大？”
“正常情況...當(dāng)然是將軍?！?p> “......可那個將軍他如果之前為了成為將軍，做出過很多傷害別人的事呢？是通過權(quán)斗而非彪炳的戰(zhàn)功?！?p> “這....”
“那就要問這個將軍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帶兵打仗的能力，如果他在接下來的戰(zhàn)爭中可以發(fā)揮出優(yōu)秀的水平，帶領(lǐng)大軍克敵制勝，挽救國家，挽救億萬黎民，那么他就是成功的，他之前只要沒有傷天害理過，他就是英雄。而那個小兵，也許個人能力很強，他可以殺死一個敵人，十個敵人，但他殺不死千人，萬人。
小輝哥，你心中其實早已有答案?！?p> 一件事，你還沒有完成呢，就只想著過程，怕這怕那，我會不會怎樣又怎樣？顧慮重重，到頭來連終點都到達不了。小宋心想，宋運輝本就愛鉆牛角尖，道理他門清，能不能通過自己這關(guān)，不是別人能勸的，還得自己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