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一步,僭越壁壘。
安子了有些五味雜然,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補償?shù)男膽B(tài),他帶游不語來到父母家,準備一場正式的見面,確立婚期。
一進房門,何姝面色有些微冷,她沒有出門迎接,而是讓家里的鐘點工代為接待。
鐘點工在安家做了十幾年,見過很多安家的客人,當然也接待過安子了帶回的女孩,有些還是小主人的同學。沒有一位如眼前人,穿戴普通,一身工裝,身上竟然連一件像樣的配飾都沒有。
她臉色極其難看,深知這位姑娘就算安子了再喜歡,恐怕夫人也是不待見的。她以為這位姑娘一定也是位市儈過客,很快會被夫人識破虛像不能再登門拜訪。
于是,她面露鄙夷,隨意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準備給臨時客人穿的拖鞋。
接下來游不語的表現(xiàn),讓鐘點工有些出乎意料。
只見她從包包里拿出一雙早已準備好的硅膠鞋套,嫻熟穿戴好,禮貌推掉她手上的鞋子客氣的說:“不用,謝謝,麻煩了?!?p> 鐘點工一腦門子問號:莫非這姑娘看出了我的意圖?不過,還算有自知之明的。她對游不語點點頭,收好鞋,將他們引進客廳,然后去廚房準備食物,弄好食物她就可以下班了。
游不語第一次見男朋友的父母,多少有點緊張。她怯生生的說:“阿姨,好;叔叔,好。”
安子了的父親安莫熱情禮讓:“坐,孩子。不用這么緊張,就當自己家——哎?怎么還穿著鞋套?”
“叔叔別誤會,第一次來有些冒昧,過去常去居民家里做工作,習慣了?!?p> 何姝沒說話,看著她,默默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眉眼清秀,皮膚白皙,沒有化妝;披肩長發(fā),有些自然波浪微淺,沒有燙染;身材清瘦,手指修長,沒有美甲;穿著簡單,職業(yè)西裝,干凈整潔,沒有名牌。
職業(yè)裝里,干凈的白色衣領一塵不染。就是那雙鞋套也是精心之選,與衣服搭配和諧,不會讓主人心生不悅,又得體大方。
這女孩給人的第一感覺,干凈。
從內(nèi)而外透亮的干凈。
何姝欣慰得露出一絲笑容,不怪兒子與侄子都喜歡,就沖這干干凈凈的透亮,也很難逃過那兩個挑剔臭小子的眼睛。
看到何姝審視的眼光,安子了默默替游不語捏了一把汗。
接下來的考驗是吃飯,何姝一直堅信吃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修養(yǎng)與家教。
關于吃飯,安子了多少有些安心。游不語吃飯的習慣特別好,她吃飯的時候吃得又香又快,沒有聲音,自然純粹不做作。偶爾會有醬汁或者餡料,沾染唇邊,她也會馬上舔掉。她用過的餐具,基本是很干凈的,只殘留極少的食物殘渣。
安子了特別喜歡看游不語吃東西,簡直是一種享受。
她不僅讓你有食欲,還不會杯盤狼藉,讓人賞心悅目。
果然,吃飯的時候,何姝故意與不語搭話。她問不語話的時候,游不語會習慣性的放下餐具,認真的聽。覺得可以回答的如實相告,覺得不方便說的就一笑而過。
她既沒有夾菜,也沒有打斷何姝的問話,遇到很難回答的話題放下筷子,喝一口飲料,笑得很甜。
餐后,夫妻二人送小情侶出門,安子了開了車門讓進游不語。何姝借機將兒子拉到一邊:“媽媽看出來你很中意她,你有沒有覺得這孩子乖巧得過分了一點?”
“媽……”安子了一副“你又來了”的表情,“你是不是想多了,以前那些女孩子你說她們沒教養(yǎng),現(xiàn)在這個你又說太乖巧,想怎樣嘛~”
“我是說……”
“虛偽?沒有啊,你真的想多了……”安子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我跟她相處這么久,她吃飯、生活就是這個樣子沒有因為我?guī)齺碓蹅兗叶兴兓?。她跟外面那些女孩子真的很不一樣,哎呀,跟本不需要我來說,反正以后長著呢,你可以慢慢去了解她?!?p> 說完,安子了迅速上車,沖著媽媽眨了下眼睛,帶著游不語離開。
安莫笑著拉過何姝,“你相信兒子吧,這次不會錯的。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路要走,你看他笑的多開心,隨他一次吧。”
何姝無奈,挽著老公的胳膊心有不甘的步入室內(nèi)。
叫游不語的女孩除了神秘,讓人沒有安全感,其他的真得滿符合她對未來兒媳的想象。她或多或少有些介意游不語的過去。
一路上,游不語都沒有說話,她靜靜的靠著車窗,看著窗外。
路燈的光影和街邊的景色在她臉上斑駁幻化著不同的形態(tài),就像一副會動的人體彩繪。
安子了忍不住一邊開車,一邊問她:“怎么不說話?”
游不語愛慕而哀怨的看著他:這張臉真好看,這么好看的人這么好的家世,怎么會屬于我?我不該這么貪心……就這樣吧,足夠了。
何媽媽話里有話,她是聽得懂的。
現(xiàn)實中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紛爭,不會那么明顯,往往都是不露痕跡的。只有當事人,彼此心照不宣。
她知道此刻安子了忙于開車看不到她看他時的表情,當然更加不可能讀到她的內(nèi)心。她轉(zhuǎn)回臉,繼續(xù)做那幅會動的人體彩繪,幽幽的說:“我們——還能做回朋友嗎?!?p> 聽到她的話,雖然輕飄飄的卻如一記重錘,將安子了剛剛還雀躍的心情一錘擊碎。安子了不自覺一腳剎車,車內(nèi)二人慣性使然與驟停的車子一起向前劇烈晃動了一下,一起停滯不前。
“為什么……”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她,聽起來如此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里藏滿了分手之意:“剛才都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我以為,你很開心?!?p> “我是很開心的……”游不語表情凝重,說得真誠不容置疑:“可我覺得,我們差距實在太大了,我有些害怕……”
安子了仰起頭,深呼吸,雙手握緊方向盤,就像在努力握住命運的舵手,他不知道自己能掌控多少,悵然若失:“不語,你是不是怪我就家庭問題沒有跟你說實話?”他充滿期待看著游不語,她想要的答案他都能給她,如實相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游不語用一種很不舍的表情看著他,他在她的表情里讀到了堅決。
安子了第一次覺得,感情這東西真?zhèn)恕?p> 他仿佛已經(jīng)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噼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