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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第五章 共和國República (1)

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超人日丹諾夫 3269 2021-01-15 13:41:09

  (1938.7.27)

  “我曾經有多愛共和國,現(xiàn)在就有多恨它!”被稱為皮拉爾的女人的面孔因痛苦和憤怒而扭曲,“別攔著我,瑪利亞!就是內格林來了我也要說——馬爾科絕對不應該被槍斃!該被槍斃的是那些天殺的軍官,他們每一個都該被槍斃!”

  ————

  按照15軍第42師的戰(zhàn)報所言,共和軍的夜間攻勢如同風暴,而敵人抵抗輕微。面對共和軍突然發(fā)起的襲擊,長槍黨人既無心理準備,也無足以有效抵抗的兵力,因而在戰(zhàn)役之初便亂作一團。

  到7月25日凌晨,共和軍在多條戰(zhàn)線上都已取得有效進展。

  但是因此作出局勢有利于共和軍的判斷為時尚早,叛軍在戰(zhàn)役伊始便被打得抱頭鼠竄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畢竟與共和軍精銳云集相反,叛軍在埃布羅河法塔雷利亞山脈附近只有三個師的兵力。

  為了達成進攻的突然性,共和軍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其中最大的掣肘就是埃布羅河中上游糟糕的地形。

  埃布羅河上游水流湍急,兩岸陡峭,從地圖上看并不適合進攻方的展開。共和軍能夠成功突破,一是因為保密較好,第二也是因為叛軍的戰(zhàn)斗力也不強。

  由于沒有橋梁和大型渡輪,42師沒能將重榴彈炮和坦克運過埃布羅河,水冷式機槍和輕型迫擊炮已經是他們僅有的支柱火力,他們極為缺乏攻堅能力。為了化解這一困境,該師所在的15軍動用了所有的工兵,企圖在埃布羅河上拉起浮橋。

  然而架橋的過程非常不順利,敵軍的空中優(yōu)勢使得工兵只能在夜間架橋。等橋好不容易能過車,通車兩三個小時天就該亮了,天一亮又是個被空襲炸得稀爛的下場。

  一兩個小時……也就勉強能把前一天消耗的彈藥物資補充補充。

  25日下午,叛軍開始把埃布羅河在比利牛斯山的各條支流水庫打開放水,河水暴漲數(shù)米,更是給架橋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在這種情況下,7月27日清晨何塞上校接到了新的命令。

  “原本我們不在作戰(zhàn)序列之中,但是現(xiàn)在軍里命令我們派出工兵連支援15軍,所有防空部隊和炮兵也暫時加強給他們?!焙稳麑㈦妶蠓诺搅俗雷由?,“除此之外,我們現(xiàn)在就開拔?!?p>  “去打仗?!”

  旅政委一把搶過電報,何塞只好在一旁解釋:“不是打仗,只是讓我們去伐木、修工事,順便感受一下戰(zhàn)場氛圍。現(xiàn)在主力部隊都送不上去,我們過河不是添亂嘛?”

  “要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看來前線困難不小?!甭谜赐炅穗妶?,將電報傳給了下手的軍官。

  何塞拿木棍指著地圖,為在場的軍官們說明目前的情況:“負責佯攻的42師已經有三千多人過了河,他們推進了2公里,但因為在河西岸一門重炮都沒有,他們很難攻下法永。而南線李斯特將軍現(xiàn)在進展順利,第五軍正向甘德薩進軍?!?p>  “兵力呢?”

  “兵力尚且充足,雖然重武器過不去,但人還能劃著小船和木筏渡河?!?p>  見軍官們沒再提出別的問題,何塞便下達了命令:“那就這樣,各部隊指揮官立刻返回營地指揮士兵開拔,一個小時后在訓練場集合出發(fā)?!?p>  部隊隨著何塞的命令動員起來,皮膚微微發(fā)紅的共和軍農民士兵們在楊樹的陰涼下穿梭遞送物資,裝載輜重,嘈雜的人聲甚至壓過了震耳欲聾的蟬鳴。

  讓·德內爾早已收拾好背包,打好綁腿,等著混合旅的軍官們下達新的命令。

  “德內爾同志,你準備怎么走?”一個陌生的參謀操著別扭的法語向德內爾征求意見,“如果要跟炮兵部隊的話,現(xiàn)在就請找到華金少尉,他們很快就要坐車出發(fā);如果跟大部隊,您可以跟隨旅部行動。當然,如果您不想去前線,何塞上校會給您提供一張路條,在共和國轄區(qū)內不會有人為難你?!?p>  炮兵排爆發(fā)出的歡呼聲見證了德內爾的選擇,那個稚氣未脫的西班牙炮兵少尉華金兩眼彎成一條縫,咧著嘴露著牙將德內爾拉上了公交車:“我就知道德內爾同志不會丟下我們!”

  德內爾禮貌性地微笑一下,沉默地坐到戰(zhàn)士們給他讓出的地方上。

  炮兵部隊已經就緒,然而從市區(qū)征用的公交車剛一發(fā)動便停下來,拉莫斯上尉背著步槍和鋼盔趕上了炮兵排,士兵們舉拳敬禮,拉莫斯輕輕舉拳回應,將步槍隨手立到椅子旁:“華金?!?p>  “在!(西班牙語)”

  隨后二人的對話就不是德內爾能聽懂的了,簡單說過幾句,兩人似乎厘清了指揮權的問題。

  拉莫斯點點頭,扭頭看向了坐在共和軍士兵中間的德內爾:“你果然跟著過來了?!?p>  “離前線近一些或許能幫助你們盡快拿下法永,我也好帶巴斯蒂安回家?!?p>  “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么放著巴黎好好的生活不享受,接了這個活?”

  上尉饒有興致地要與德內爾閑聊,德內爾看到,坐在公交車前座上的年輕少尉也偷偷向這邊打量。

  “因為我想接下他妻子的請求?!?p>  “他的妻子很漂亮?”

  不愧是你,德內爾掃了一臉壞笑的拉莫斯,沒有回答。

  “你可真是個沒趣到極點的老家伙?!崩箍可狭艘巫颖?,吹了一聲口哨就再也沒說話。

  “我們距離前線有多遠?”德內爾詢問坐在公交車副駕駛位置上的華金中尉。

  “大概一百六十公里,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就能到。”華金和司機用西班牙語交流了一下之后補充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p>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話可真是令人不安。

  每一個身經百戰(zhàn)的老兵必然在某些事情上有著近乎魔術的敏感,他在戰(zhàn)斗中常常靠這些事情保命。但是德內爾并不知道自己的“特長”是什么。

  在軍中的時候,他確實自矜于對數(shù)字的敏感,但比他更為優(yōu)秀的炮兵觀察員也并不在少數(shù)。若論步兵指揮能力,他翻車也不是一次兩次,只能勉強算是個合格的指揮官。

  唯一算是個特長的,就是這堪稱“烏鴉嘴”的技能——不一定要說出來,只要覺得不妙,八成就難逃壞事。

  下午一點,當聽到天空中飛機的轟鳴聲時,德內爾意識到自己的“戰(zhàn)爭技巧”依然沒有退化。

  “這是我們的飛機嗎?”華金少尉緊緊把住車窗框,伸出頭看向天空。隨著引擎的聲音越來越大,拉莫斯抓起步槍發(fā)出了一聲暴喝:“快停車!停車!下車隱蔽!(西班牙語)”

  話音未落,敵機的航空機槍已經開火,公交車的中段天花板上開了一串窟窿,兩三名不知所措的共和軍戰(zhàn)士被射殺在椅子上。一陣掃射之后,引擎聲呼嘯遠離,但敵機似乎仍在頭頂盤旋。

  這些毫無戰(zhàn)斗經驗的共和軍士兵發(fā)蒙了,居然還老老實實在車門口排隊!德內爾毫不猶豫地撿起陣亡士兵的步槍,用槍托砸碎玻璃,直接從車窗跳出去。

  兩腳剛剛落地,另一架敵機已經順著公路犁了過來。子彈追著德內爾的褲腳,把他從公路上一路攆到路邊溝里的蕁麻叢中。公路雖然并非水泥的,但石頭卻頗多,彈頭到處亂飛,發(fā)出咻咻的滲人聲響,讓他全然忘記了蕁麻倒刺劃破皮膚的痛苦。

  兩輪掃射過后,敵機扇扇翅膀走人,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公交車司機的慘叫聲嘶力竭,卻暫時沒人搭理他:能叫得這么響說明傷得還不重,最起碼內臟問題不大。德內爾用步槍挑開覆蓋了自己的蕁麻叢,看到拉莫斯和華金都平安無事,正在清點傷亡,指揮士兵救治傷員。

  空襲雖然讓炮排雞飛狗跳,但傷亡并不慘重,只有三人陣亡,兩人重傷,輕傷暫時沒來得及統(tǒng)計。德內爾跑到拉莫斯的身邊,跟他一同按住一個傷兵的傷口:“先止血就可以了!得把傷員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不用,現(xiàn)在趕緊急救就行了,這是個意外?!崩购藓薜赝铝丝谘?,“只是偵察機,要是戰(zhàn)斗機的話,兩挺重機槍一掃……”

  那傷亡可絕對不止這么點人。

  德內爾將繃帶勒緊,勉強為那個士兵的止住了血,二人合力將面色因失血而變得憔悴的士兵抬到車上之后,德內爾拍了拍拉莫斯的肩膀:“你的臉——”

  “剛剛叫碎玻璃崩了?!崩棺叩焦卉嚨暮笠曠R前看了看,隨后用袖子擦了擦血,“還行,沒破相。”

  公交車司機已經不能駕駛,三輛卡車中還有一輛被打壞了引擎,拉莫斯上尉與華金商量了一會,決定留下四個士兵看守一門火炮,再抽調一輛車把所有傷員就近拉到附近的埃爾馬斯羅伊格鎮(zhèn)上。

  拉莫斯自己開公交車拉傷員到小鎮(zhèn),順便看看鎮(zhèn)上還有沒有剩下的交通工具。

  “就算能找到驢肯定也比人推炮走要快吧!”拉莫斯坐在駕駛位上向華金與德內爾告別,“到了42師那里遇到麻煩找胡安少校,就說看在拉莫斯的份上,給你們找個正經活!”

  “明白了?!比A金少尉立正敬禮,而后轉身命令道,“行動起來!爭取三點前到目的地!”

  為了防止壞掉的卡車阻礙交通(盡管德內爾根本沒看到這條路上還有別的車經過),共和軍戰(zhàn)士們將它推到了路邊,然后大部分人上車繼續(xù)趕路,只留下一個士官和三名士兵手持步槍看守著最后一門大炮。

  留守人員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炮兵排的兩輛卡車拖著兩門炮繼續(xù)前進。西班牙夏季燥熱的風吹得德內爾大汗淋漓,他感到汗水浸濕了手指上被蕁麻劃開的口子。

  糟透了,真的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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