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就是5月22日一早，薇爾莉特便和貝內(nèi)迪克特一道駕車回程，彼時泰勒正在熟睡，小家伙也難得地消停。兩人只向伊麗莎白夫婦道了別，本來對這一群“不三不四”的訪客持不溫不火態(tài)度的尼維勒伯爵，聽到薇爾莉特準備再次奔赴前線之后，也不由得對這位女士肅然起敬。
伯爵親自安排仆人們?yōu)閮扇说某鲂凶龊萌f全準備，往他們車上放的不只是旅途所必須的食物和飲用水，還有一些宅邸預(yù)備的可能會在巴黎稀缺的藥品。
尼維勒伯爵甚至還親自將兩人送到庭院中。
“如果戰(zhàn)事依舊不利，我也有義務(wù)應(yīng)征入伍，希望那時薇爾莉特夫人能為我潤色家書，讓我的兒子為我感到自豪。”
說完，伯爵以溫柔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仍讀中學的次子，他的發(fā)言老派卻惹人敬佩——這位前法軍總司令的侄子盡管有些過于保守，但愛國熱情卻絲毫不讓人懷疑。
“我會的，伯爵先生?！?p> 薇爾莉特說完，鄭重向兩人鞠躬道別，隨后便和貝內(nèi)迪克特一道進入汽車，駛向了返回巴黎的道路。
當薇爾莉特還在趕路的時候，法國北部濱海城市布洛涅又涌入了一批新的軍隊。在英軍第20禁衛(wèi)旅抵達布洛涅之后，當?shù)氐氖剀娨呀?jīng)達到了8000余人，似乎在兵力上看，盟軍已經(jīng)足以和德軍一較高下。
但除了總兵力尚讓人能感到些許安心之外，其余的消息基本都是些壞消息了。
一是英軍在阿拉斯的反擊戰(zhàn)失敗了，第一裝甲旅損失慘重，據(jù)說戰(zhàn)場上到處都是瑪?shù)贍栠_坦克的殘骸，英軍步兵尸橫遍野，除了拖延德軍機械化部隊北上的進軍速度以外，幾乎沒起到什么作用。
二是增援布洛涅的英軍訓練程度和武器裝備著實令人抓狂。起初德內(nèi)爾還以為那個第20禁衛(wèi)旅是什么英軍的精銳禁衛(wèi)軍，向下屬的英國連詢問才知道，那個旅的人是一群徹頭徹尾的新兵蛋子，訓練了不到二十天就被拉到了法國。不光訓練量不足，連兵力都成問題：禁衛(wèi)旅本身就欠一個營，其下屬的第2愛爾蘭禁衛(wèi)營和第2威爾士禁衛(wèi)營還各欠一個連，而且該旅的反坦克裝備基本等于沒有。
這就很尷尬了，即將進攻布洛涅的德國人不可能是除裝甲師以外的兵種，沒有反坦克炮，那跟赤手空拳有什么區(qū)別？
“今天德國佬隨時可能會來，所以我命令你們接著挖溝，哪怕多挖深一尺，多挖一條交通壕，頂住德國佬進攻的可能性都會增大一分。我們極其缺乏反坦克武器，因此朗克托準將批給我們一堆朗姆酒酒瓶以及重油，我命令沃特森上尉抽調(diào)一個排進行燃燒瓶的制作?！?p> “是的，少校?！庇B的連長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wù)。
“好了，各忙各的去吧，一有情況向我匯報。解散！”
在場的法國軍官和英國軍官一起立正離開，他們剛走不久，便有傳令兵通知德內(nèi)爾：“準將的命令，長官，請您測試一下到港口的電話，海軍又有新艦艇抵達了，他們已經(jīng)連上了通訊浮標。”
“好的?！钡聝?nèi)爾點頭示意傳令兵可以走了，隨后拿起電話，“我是95團1營營長，接港口。”
“這里是港口，長官，我將為您接通‘熱風號’驅(qū)逐艦以檢查通訊。”
過不多久，電話就通了，話筒里傳來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這里是法蘭西熱風號驅(qū)逐艦，長官，請問通訊是否正常？”
“聲音清晰，信號穩(wěn)定，通訊正常，請問如何稱呼？”
“槍炮長雨果·尼維勒候補軍官，長官，您以后呼叫熱風號領(lǐng)航的驅(qū)逐艦分艦隊的火炮支援都將通過我。”
“尼維勒？羅貝爾·尼維勒將軍的親戚？”
“是的……長官。”那邊的軍官有些尷尬，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叔公在陸軍里的名聲有多惡劣，正是為此他才去了海軍。
“好吧，愿我們合作愉快，祝你平安，尼維勒候補軍官?！钡聝?nèi)爾說完就掛了電話，對地圖前的博特阿說，“我們又多了四門130毫米火炮?！?p> “好事啊，少校?！?p> 當天德軍依舊未至，而德內(nèi)爾的營如同不知疲倦的土撥鼠一樣，在搖籃要塞附近挖掘出一個營級的防御工事，英迪恩村兩個連級攻勢，農(nóng)場一個連級工事，令來此視察的朗克托準將對此甚為滿意。
“我們的防御陣地以要塞為核心，防守一個長達1公里的寬大正面，處處防守必然處處是漏洞，因此我重點防守公路、英迪恩村和東方的12號農(nóng)場。至于其他地方，如果德國佬想來穿插的話，就隨便他們進來吧，自有大口徑火炮和反坦克炮招待他們?！?p> 準將抬起頭，觀察了一番德內(nèi)爾給德國佬準備的陷阱——幾處毫無掩體可言的空地，他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若是德軍魯莽地沖到這些地方，將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很好?！睖蕦⑽⑽㈩h首，“我看到你命令士兵挖的幾條交通壕了，你準備什么時候讓前面的人撤退？”
“隨機應(yīng)變，將軍?！钡聝?nèi)爾回答道，“如果某處防御比較順利，我可能還會用這些交通壕向前出陣地增兵，看看能不能反咬一口?！?p> “那我給你定個時間吧，如果德軍有一個團向你發(fā)起進攻，你要至少堅守8小時?！?p> “防御前沿陣地8小時嗎？”德內(nèi)爾確認道。
“不，連你腳下的搖籃要塞，總共給我爭取8個小時的時間。”
“如果海軍支援到位的話，這應(yīng)該不是個很難的任務(wù)?！?p> “很難，戴澤南少校。為了防止德軍轟炸機的轟炸，戰(zhàn)斗開始后艦隊就會開出港口，那個時候你的電話就打不通了?！?p> “那么將軍，港口中是否有無線電，能及時向艦隊傳遞我的炮擊申請？”
“這個倒有，但是在海上飄著的艦隊對岸射擊打得就不那么準了?！?p> “那樣的話，攔阻德軍一個裝甲團8小時可真不是個輕松的活計?！?p> “這就是為什么我把搖籃要塞交給你防守，戴澤南少校。”朗克托準將看向德內(nèi)爾的目光略帶歉意，“布洛涅的地形太差了，四周高中間低，處處漏風。需要把守的關(guān)鍵位置實在太多，我不得不把戰(zhàn)斗力最可靠的部隊放在最兇險的位置?！?p> 德內(nèi)爾沉默了一小會，再次張口詢問：“能再給門反坦克炮嗎？”
“抱歉，戴澤南少校，一門都沒有了。我們八千多人總共不到四十門反坦克炮，我總不能不管防空，把所有高射炮都分配下去。請你相信我，你們東南的48團2營是我自己師的部隊，我把他們安排在兩個什么掩體都沒有的小土丘上，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只有兩門反坦克炮?！?p> 朗克托將軍都這么說了，德內(nèi)爾還能怎么辦？也只能目送疲憊的準將帶著副官離開搖籃要塞的陣地。
“8小時，o小時……”
即使對于極其擅長防守的德內(nèi)爾來說，以這樣的家底防守德軍一個裝甲團8個小時的進攻也非常困難。坦誠地說，他并沒有多大把握，畢竟刺刀真的不能捅穿坦克的前裝甲。
盡管坦克不可能越過深達四米的反坦克壕溝進入要塞，但德內(nèi)爾總不能將所有部隊都部署到搖籃要塞內(nèi)部，這個在亨利四世時代或許可以供上千士兵駐扎的軍事?lián)c如今最多只能容納一個連——除非德國佬愿意用98式卡賓槍和34式機槍與駐守的英軍排槍對射。
他也不能直接將在外防御的各個連撤回到堡壘附近部署，因為如此相當于縮減了1營的防守寬度，使得敵人可以從12號農(nóng)莊東側(cè)公路直驅(qū)布洛涅市區(qū)中心，將臨近48團1營和第12胸甲騎兵團與港口的道路完全切斷——雖然打起來早晚會被切斷，但朗克托準將明顯不希望德內(nèi)爾直接將這個十字路口放棄給德國人。
德內(nèi)爾自己也不希望。
更何況，將各連收縮到堡壘附近對95團1營自己來說也未必是明智之舉。全營上下只有兩門反坦克炮（一門是高射炮），為了使其充分發(fā)揮火力，理應(yīng)使之少受德軍火力威脅。將各連收縮，也就意味著放棄了少則300米，多則600米的緩沖距離。此時就連德軍的輕機槍都能直接壓制反坦克炮，炮組還談何以最快速度進行射擊呢？
一旦兩門反坦克炮被拔掉，失去了顧忌的德軍坦克直沖過來，全營被分割殲滅只是時間問題了。
“您對這個任務(wù)感到為難嗎？”
見德內(nèi)爾默然無語，博特阿上尉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不過德內(nèi)爾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你的英語應(yīng)該很好吧，博特阿？”
“湊合，少校?！?p> “很好，很好。”德內(nèi)爾點點頭，隨后摘下船形帽，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fā)，“如果我遇到不得不離開指揮部的情況，就由你負責指揮英軍?！?p> “少校，您不會……要講‘義氣’和各連隊一道留在要塞外吧？”
“盡管從道義上來講，我將我軍士兵部署在外圍，將英軍和我自己的指揮部布置在要塞內(nèi)是并不合適的，但我沒有迂腐到那個程度。我所指的不得不離開指揮部，是說在外圍陣地陷入危機卻尚有挽回余地，不必放棄的時候，我可能會帶一隊英國人去支援一下?！?p> “那也應(yīng)該是我去支援，少校。”
“我不是打擊你，博特阿，但是我了解你在訓練場的表現(xiàn)。你在個人戰(zhàn)斗技能方面與我相差太大，恐怕無法在激烈的交火中保持余力進行決斷，換言之，你比我更適合在指揮所指揮戰(zhàn)斗?！?p> 被一個比自己年長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吐槽“戰(zhàn)斗技能不足”，博特阿當然有些不服氣：“這不可能，少校?！?p> “不可能？”德內(nèi)爾微微一笑，“如果下一秒鐘德國人對B連發(fā)起進攻，我現(xiàn)在就可以召集英國人的一個排投入戰(zhàn)斗，而你呢？你的鋼盔呢？你的步槍呢？”
“它們……在指揮所里?！?p> “所以他們?yōu)槭裁丛谥笓]所里，而不是在你的手上呢？”
德內(nèi)爾說完，挑釁般地戴上掛在背后的亞德里亞鋼盔，又舉了舉手中的貝蒂埃步槍。見此，博特阿上尉只能無奈地承認，起碼在備戰(zhàn)意識方面，他遠遠不如自己的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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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現(xiàn)的英軍部隊番號均為史實，歷史上的英國幾乎將國內(nèi)所有能搜羅來的部隊都填進了布洛涅、加來和敦刻爾克三個港口，這些部隊的質(zhì)量非常不堪。英國陸軍在二戰(zhàn)初期的疲軟表現(xiàn)，很大程度上由于英軍在大戰(zhàn)結(jié)束后又廢除了征兵制，使英軍再度成為了一支只能鎮(zhèn)壓殖民地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