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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第十五章 第三共和國的盡頭(4)

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超人日丹諾夫 4152 2021-05-31 18:12:16

  戴高樂與丘吉爾在16日的會談非常順利,在會談中,丘吉爾提出了一個極富創(chuàng)造性的方案以支持法蘭西的抗戰(zhàn),那就是英法合并。

  所謂英法合并,是指英法兩個國家完全的統(tǒng)一,包括兩國政府的合并、軍隊的統(tǒng)一指揮、殖民地的共管、互相授予公民權(quán)以及戰(zhàn)后損失統(tǒng)一清算等等。這些大而化之的條款并不足以指導英法兩國的實際行動,將此類光鮮的政治構(gòu)想落到實處仍需大量努力,在戴高樂看來,恐怕這場世界大戰(zhàn)打完,“英法聯(lián)盟”都建立不了。

  因此對于戴高樂來說,所謂的英法合并只是英國政府向出奔到波爾多的法國政府展示他們不放棄戰(zhàn)斗的決心罷了,等到戰(zhàn)爭勝利,這個方案立刻就會被棄若敝履。

  下午四點,他在倫敦向雷諾總理打去電話說明這一切,雷諾總理聞訊大為振奮,打算立刻將這個消息告知給他的內(nèi)閣同僚和議會領袖們。戴高樂覺得這樣的消息對政府堅定戰(zhàn)斗信心而言已然足夠,于是便同丘吉爾告別,隨后乘坐丘吉爾借給他的飛機返回了波爾多。

  他一回國,在機場等待霍金斯就告訴他一個噩耗:“將軍,政府已經(jīng)派出代表,準備同德軍商議停戰(zhàn)了?!?p>  “不是停戰(zhàn)?!闭驹诨艚鹚股砼缘氖强偫砻貢R爾熱里,他糾正了霍金斯的說法,“根據(jù)肖當?shù)慕ㄗh,這不是停戰(zhàn)協(xié)議,而是向德軍詢問停戰(zhàn)可能的條件?!?p>  “這跟請求停戰(zhàn)還有什么區(qū)別?”戴高樂一時為之氣急,“我想總理傳達的條件呢?關(guān)于英法合并這件事政府是何看法?”

  馬爾熱里道出了波爾多的情況,遠比戴高樂設想的要糟糕得多!

  “關(guān)于您向國內(nèi)傳達的組建‘英法聯(lián)盟’的提議,雖然我個人認為是個好法子,但在內(nèi)閣里似乎起到了反效果。投降派聲稱這是讓法國同尸體結(jié)合,他們堅信英國將會‘像只小雞一樣被德國人擰斷脖子,最晚三周之內(nèi)就會投降’;即使是支持抗戰(zhàn)的部長們,也認為英國可能是要借這個辦法吞并法蘭西的殖民地和托管國。”

  馬爾熱里又說:“現(xiàn)在整個反對派都聯(lián)合起來了,貝當是核心,賴伐爾做謀主,肖當和博杜安在政府里當內(nèi)鬼,還有一個‘沖鋒陷陣’的急先鋒魏剛。昨天魏剛和總理大吵了一架,今天又和總統(tǒng)吵了一架?!?p>  “難道總理身邊就沒有抗戰(zhàn)派予以聲援嗎?”

  “當然有,我就是一個?!瘪R爾熱里苦笑道,“可是我只是總理秘書,支持總理的有交通部長、教育部長、財政部長、貿(mào)易部長、殖民地部長和農(nóng)業(yè)部長等,與反對派是十四比十。反對派人數(shù)雖少,但包括國防部長、外交部長這樣的實權(quán)部長,甚至還有副總理肖當。更何況就連總理本人都動搖了?!?p>  “總理同意停戰(zhàn)了?!”

  “同意了,但是還沒有付諸行動?!?p>  “立刻去總理那里!”戴高樂面色鐵青,揮手示意霍金斯和馬爾熱跟上。三人進了汽車之后,戴高樂才問起為何總理同意停戰(zhàn)后,魏剛他們還沒有付諸行動:“他們難道不懂夜長夢多的道理嗎?”

  馬爾熱回答:“總理是同意停戰(zhàn),但是兩人談崩了?!?p>  “嗯?”這倒叫戴高樂有些懵了。

  “總理想讓軍隊停火,但魏剛不同意,認為應該由政府下令停戰(zhàn),隨后軍隊再執(zhí)行?!鼻芭诺幕艚鹚挂猿爸S的語氣為戴高樂解釋,“雖然決定要停戰(zhàn),但兩方為誰背鍋吵得昏天黑地,魏剛和總理、總統(tǒng)的吵架都是為此?!?p>  這樣盡顯法國高層庸碌無能的丑陋戲碼讓戴高樂怒極而笑,還沒到總理下榻的旅館,他便已經(jīng)不對說服雷諾總理抱有任何希望了。

  虧他還曾經(jīng)將力挽狂瀾的希望寄托在雷諾身上!

  “現(xiàn)在還有誰希望繼續(xù)戰(zhàn)爭?”戴高樂又問道。

  馬爾熱聽出了戴高樂準備甩開雷諾的意圖,于是他立刻給出了幾個重要的名字:“參議院和眾議院的議長都支持政府遷往北非,社會黨的領袖勃魯姆也堅持抗戰(zhàn),再就是我給你說過的教育、財政和農(nóng)業(yè)和殖民地四位部長,他們是堅定的抗戰(zhàn)派?!?p>  “先去找總理?!?p>  等到了雷諾下榻之處已經(jīng)是晚上了,馬爾熱里和戴高樂進了旅館,留霍金斯一個人在車上等待。

  過了一個半小時,戴高樂提著一個手提箱急匆匆地出來了,霍金斯打開車門迎接這位準將,并伸手要幫他提那個箱子,卻被戴高樂拒絕了。

  “我不是不信任你,霍金斯?!贝鞲邩返吐曊f明道,“這個箱子太重要,我必須時時刻刻把它帶在身邊,我們接下來可能會分開一段時間,我怕我把箱子忘在你這里?!?p>  “明白,準將,您有什么任務給我嗎?”

  “去蒙特雷飯店?!贝鞲邩芬揽吭诤笞?,解釋道,“雷諾已經(jīng)下臺,今晚貝當元帥就要組閣?!?p>  蒙特雷飯店是英國外交官們聚集的地方,當霍金斯駕車前往該處的時候,正見到所有的英國人都在收拾行李,看來“貝當上臺意味著法國停戰(zhàn)”已經(jīng)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英國駐法聯(lián)絡武官斯皮爾斯少將就在大廳中等待戴高樂一行人,總理秘書馬爾熱里也在此處。斯皮爾斯首先說道:“首相已經(jīng)同意我們將您帶往英國,我們的飛機在下午到,一落地,就走?!?p>  馬爾熱里接著告訴戴高樂,他已經(jīng)指示布列塔尼的親信為伊馮娜夫人和孩子辦理好了護照和船票。戴高樂對兩人的努力表示感謝,隨后與三人一道商議該如何脫身,霍金斯也加入其中。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戴高樂堅定的抗戰(zhàn)立場無人不曉,一旦貝當和魏剛忙完了組閣的事情,恐怕第一時間就會來處理這個刺頭。

  “就連今天晚上也不安全?!被艚鹚棺鞒隽诉@樣的判斷后對戴高樂說,“不能回郵局了,得另找地方下榻?!?p>  “怎么辦?”戴高樂沒有什么情報工作經(jīng)驗,對逃脫追捕這件事沒有任何的經(jīng)驗,馬爾熱里也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霍金斯只好趕鴨子上架,配合戴高樂擬了一套計劃,接著就按計劃行動了起來。

  離開蒙特雷飯店之后,霍金斯親自駕車返回,途中在華美飯店附近拐進一條小巷,讓司機陪戴高樂找了一個相當不起眼的旅社落腳。他自己則返回CH郵局皮卡第分部,和在彼處待命的戴高樂的另一個隨員德庫塞爾上尉一道,為戴高樂收拾行李和一些必要的文件。

  次日天還沒亮,霍金斯便和德庫塞爾一人開一輛車到華美飯店門前,接上早就在飯店大堂等候的戴高樂和司機。外人看來似乎戴高樂準將是在華美飯店住了一晚,而非屈居于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破旅社,畢竟后一種行為相對于戴高樂的身份實在是太過可疑。

  跟戴高樂碰頭之后,霍金斯從他那里取來一封寫給貝當?shù)挠H筆信,內(nèi)容無非就是勸貝當元帥繼續(xù)戰(zhàn)斗,以及戴高樂愿意留在貝當元帥麾下,繼續(xù)跟德國人打到底。

  這封信完全就是緩兵之計,實際上戴高樂對貝當根本不抱任何希望,霍金斯也同意戴高樂的看法?;艚鹚勾撕蟊愫痛鞲邩繁謨陕罚罢呷ゲ柖嗍姓邑惍斣獛浰托?,后者跑去司令部找軍官們串聯(lián)。

  戴高樂和不少軍官做了近期聚會的約定,給人造成他將留在波爾多不惜代價說服元帥到北非抗戰(zhàn)的錯覺。用過午餐后,戴高樂令司機繞遠路去機場等待,霍金斯則回到郵局辦公,確保每一個給戴高樂打電話的人都能收到“國防次長正在拜訪總理秘書馬爾熱里,傍晚就會回到辦公室”的假消息。

  一直到下午四點,行動都非常順利。惟一的問題在于,當戴高樂趕往機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機場上到滿是各式各樣的飛機。他和德庫塞爾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了斯皮爾斯少將所說的那架小型飛機。他立刻命令司機和副官爭分奪秒地往飛機上搬運行李。

  戴高樂并沒有帶多少個人物品,他的行李箱內(nèi)主要是流亡海外可能用得上的政府文件。雖說如此做法有泄密之嫌。但與其讓這些保密資料被德國人繳獲,還不如讓他帶到海外去用于抗戰(zhàn)。這些文件重的很,德庫塞爾和司機兩個人都搬了好久。戴高樂雖想幫忙,但他根本不敢離開自己攜帶的那個手提箱,為了保護這個箱子,他甚至將手槍都準備好了。

  不過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德庫塞爾在搬上去最后一個箱子后,下飛機對戴高樂低聲說:“將軍,您的行李太多,飛行員要求我去找根繩子捆上,否則遇到顛簸容易出事故,您要不要先上飛機?”

  “不行?!贝鞲邩泛敛华q豫地回絕了,“說不定現(xiàn)在就有人跟蹤我們,一旦我上了飛機,他們叫來衛(wèi)兵,我們就走不了了?!?p>  “那我去機庫里找繩子,您千萬小心?!?p>  德庫塞爾說完,便招呼司機將汽車開到陰涼處,戴高樂也故作鎮(zhèn)定地打開一本書閱讀。他已經(jīng)想好了借口,如果遇到盤查,他就說自己是來機場給斯皮爾斯少將送行的。至于那些箱子,只是英國外交人員借用他的汽車運送的文件。

  英國外交官一定會為他打掩護,以外交豁免為理由阻止法國軍方搜查這些箱子。

  當然,如果貝當元帥直接簽發(fā)了對他的逮捕令,他做什么都沒用,但是他認為自己不值得讓貝當如此興師動眾。畢竟今天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國防部次長,又是所有法國將軍中資歷最淺的。讓憲兵在英國人眼皮子底下抓他,貝當也丟不起這人。

  去拿繩子的德庫塞爾在機庫遇到了四名全副武裝的飛行員。那些飛行員見到他之后,神情動作明顯變得僵硬,這讓他大覺不妙。

  飛行員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后站出來一個少尉向他敬了個禮:“我們能幫到您嗎,上尉?”

  “英國外交官需要捆行李的繩子,讓我來機庫找找?!?p>  那幾個飛行員立刻放松了下來,隨后幫他從機庫里翻出兩大捆捆扎偽裝布的繩子,接著迫不及待地送走了他。德庫塞爾感到非常奇怪,但事態(tài)緊急,他也無心去調(diào)查這幾個飛行員到底是怎么了。

  等他回到飛機上,按照飛行員的要求捆好包裹之后,就干脆躲在角落里不出去了。

  下午五點三十分,機場終于清空了跑道,斯皮爾斯少將和坎寧安特使也到了登機舷梯下。德庫塞爾從舷窗中看到,戴高樂就站在十來個法國外交官和軍官中間,好像是和他們一樣來送別英國盟友的??矊幇蔡厥瓜鹊菣C落座,斯皮爾斯將軍則和戴高樂最后聊了幾句,隨后才登上舷梯,看到這一幕,德庫塞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飛機的發(fā)動機已經(jīng)開始轟鳴,但即使如此,德庫塞爾還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看到斯皮爾斯鉆進了機艙,隨后立刻轉(zhuǎn)身,向戴高樂伸出了手。

  戴高樂面色如常,不動聲色地從司機手里接過手提箱,接著大步流星地走到飛機旁,和斯皮爾斯少將握了握手??闪钤趫龅姆▏四康煽诖舻氖?,斯皮爾斯隨即用力一拉,直接把戴高樂拽進了機艙!然后兩個英國乘務員毫不猶豫地扣上艙門,飛機就這么滑行起飛了,只留下一堆法國人在螺旋槳吹起的風中凌亂!

  回到座位上的斯皮爾斯少將一邊活動肩膀一邊對戴高樂吐槽:“我光把你這個大個子拉上來就夠費勁了,你怎么還從司機那里拿了個箱子?什么玩意不能提前放到行李架上???”

  戴高樂看了斯皮爾斯一眼,帶著歉意向他吐露實情:“這是前總理雷諾從秘密款項中提取的十萬法郎,作為我們在不列顛的活動經(jīng)費?!?p>  難怪要寸步不離!德庫塞爾想道,他們在倫敦可全指望這十萬法郎了!

  ————

  戴高樂流亡的過程與史實基本一致,當然歷史上不存在一個幫戴高樂打掩護的克勞狄亞·霍金斯。

  斯皮爾斯將軍只有一米七,戴高樂卻有一米九,兩人體格相差過于懸殊,以至于斯皮爾斯后來回憶他當時差點被戴高樂拽下去。

  第三卷還有最后一節(jié)就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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