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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第三章 模范家庭(1)

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超人日丹諾夫 3219 2024-03-07 00:41:41

  “這么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倒不像是散步,反而像是驢子拉磨了。”

  隆美爾夫人擦去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看向了身邊的薇爾莉特:“我們走了多久了?”

  “才剛過半個小時,夫人?!?p>  “才剛過半個小時啊……”隆美爾夫人嘆了口氣,舉手揪來一片枯葉,一點一點將脆弱的葉片掐掉,最后只留下了爪子似的葉脈,“你還有什么有趣的事和我說嗎?隨便什么都可以?!?p>  于是薇爾莉特便給她講了一個意大利王室的趣聞,接著又引申到了西西里的黑手黨同法國人的恩怨上去。但無論她的講解如何生動有趣,隆美爾夫人總也忍不住去看表。

  等到下午三點十五的時候,夫人終于高興了起來:“已經(jīng)四十五分鐘了,我們回去吧!”

  隆美爾夫人所謂的“運動”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了,兩人一起回到玻璃暖房中喝茶聊天,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興致勃勃地同薇爾莉特交談。

  看來隆美爾夫人確實很討厭運動,觀察到這一點后,薇爾莉特又開始旁敲側(cè)擊地挖情報了,她頗有技巧地扮作隆美爾的崇拜者,詢問隆美爾夫人和隆美爾是如何在運動這方面互相包容的。

  隆美爾夫人就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女性,只要你說隆美爾的好話,她便毫無保留地披露出自己和隆美爾相處的回憶。于是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隆美爾夫人的嘴就像75小姐,每隔幾秒都會射出一發(fā)以“我的埃爾溫”“埃爾溫”打頭的炮彈。

  若是常人難免覺得隆美爾夫人啰嗦,然而感情細(xì)膩的薇爾莉特對此卻并不反感,甚至感覺到一股久違的溫馨。當(dāng)年剛剛同羅貝爾墜入熱戀的泰勒不也如此嗎?這個傻姑娘還想對薇爾莉特和阿讓隱瞞,但她提到羅貝爾的頻率和語氣早早就把她自己給出賣了。

  只是如今,隆美爾的夫人尚能坐在暖房里,對著悠然的白云調(diào)侃自己的愛人,而泰勒那個可憐的姑娘呢?薇爾莉特甚至不知道她和羅貝爾是否仍在人世。

  “薇爾莉特?”

  “哦,抱歉,夫人,我有些走神了?!?p>  薇爾莉特誠懇地道了歉,然后端起眼前的茶杯,迅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

  “是我不好,埃爾溫有時也嫌我太啰嗦了?!甭∶罓柗蛉藢擂蔚匦α耍z毫沒有身為元帥夫人的架子。

  “不不不,夫人,您的感情真摯動人,我完全被您的回憶吸引了。”

  薇爾莉特的話讓隆美爾夫人一時哭笑不得:“你在揶揄我吧,薇爾莉特?這些糗事有什么可感動的。”

  “我絕沒有一絲揶揄的想法?!鞭睜柪蛱仄嗳粐@息,低聲答復(fù)道,“您所說的這些瑣事乃至糗事,正是我和吉爾伯特少校求之不得的夢想……”

  “抱歉,我讓你回想起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您無須在意,我已經(jīng)很久很久不曾這樣感傷了,您和元帥真是令人艷羨的夫妻?!?p>  “這該死的戰(zhàn)爭……”

  薇爾莉特苦笑著放下了茶杯,順勢把話題引到了自己和吉爾伯特少校身上,一方面為了給自己走神打掩護(hù),另一方面也為了盡量掩蓋自己和阿讓的關(guān)系。

  她要在隆美爾夫人面前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癡情的苦命女子,仿佛自己的心已經(jīng)隨著少校的身故而投入到冥河中去了。

  那時的薇爾莉特確實很想這么做,但是少校在彌留之際反復(fù)懇請她為她自己,也為了少校,全力報答阿讓的恩情。

  為了完成少校的遺愿,她幾乎將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傾注在了阿讓父子身上。

  但是阿讓卻好像蘭斯修道院的錫屋頂,任憑暴雨如注,仍能滴涓不留。心存愧疚她想盡辦法,仍不能尋回當(dāng)年那個恬靜快樂的青年軍官。

  那段努力最大的受益者是羅貝爾,其次就是薇爾莉特自己。盡管當(dāng)時的薇爾莉特一顆心都拴在少校身上,對阿讓的感情根本稱不上愛戀,只是愛護(hù)乃至愛戴,但就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過程中,她倒也相對平穩(wěn)地接受了少校的辭世。

  直到1933年的一個夏日,已經(jīng)二十四歲的薇爾莉特才意識到,少校這么做也不完全是為了報答阿讓,還是為了給她找點事情做,省得她只念掛著少校,整日以淚洗面,甚至積思成疾。

  更何況,吉爾伯特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阿讓更值得托付薇爾莉特的人了。

  唉,男人真是狡猾啊……

  帶著對吉爾伯特少校的思念,薇爾莉特壓抑著悲傷,訴說了停戰(zhàn)后到少校返回巴黎前自己等待的孤苦,對少校失而復(fù)得的狂喜,以及驚聞少校罹患絕癥后的錯愕與絕望。

  說到一半,淚眼婆娑的隆美爾夫人已經(jīng)緊緊地抓住了她的鐵手:“可憐的夫人,我可憐的夫人啊……”

  薇爾莉特也難免潸然淚下,她再次回想起那種仿佛要將自己撕裂成兩半的痛苦。

  …………

  “痛苦,是的,痛苦,仿佛要把我撕成兩半……”德內(nèi)爾艱難地抬起手,“一直到今天,我都很難面對那段往事,但是一切總該有個結(jié)局,也必然會有的?!?p>  “那今天先不提這事了,爸爸,我們一家人難得重聚?!碧├贞P(guān)切地幫德內(nèi)爾揉捏著肩膀,順便岔開了話題,“這次你能在這里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明天就走,要不是英軍那邊工作對接出了問題,我下午就回非洲了?!?p>  “好不容易來趟倫敦,都不見我們一面嗎?”

  “我原本打算托人把你們接到美軍司令部外見面,現(xiàn)在得爭分奪秒啊,我們越努力,就越能早回家,也讓小克呂爾看看咱們美麗的家鄉(xiāng)?!?p>  德內(nèi)爾向遠(yuǎn)處望去,正看到小克呂爾在卡登花園的草叢上和拉莫斯瘋玩呢。

  “抱歉打擾您,將軍。”

  德內(nèi)爾回過頭,看到駐英武官勒讓德約姆的機要秘書正歉意地向自己招手,于是他也帶著歉意告別泰勒,快步上前問道:“英國那邊給了答復(fù)了?”

  “給了,按照您此前的指示,我們第一時間向阿爾及爾打了報告,戴高樂將軍想聽聽您的看法,包括您是否要在英國多留些日子?!?p>  “我會盡快回到阿爾及爾去?!钡聝?nèi)爾回答道,“咱們的盟國鐵了心將我們排除在外,對此我們沒有任何辦法,而且也不好提出抗議,畢竟艾森豪威爾他們確實在理。哦,將軍,您也來了?!?p>  勒讓德約姆少將立刻不滿了:“咱們之間居然要生分到用‘您’稱呼了嗎,讓?”

  “不好意思,剛剛沒注意。”德內(nèi)爾立刻換上了更加親近的語氣,“你的看法呢?”

  “我也感到棘手?!崩兆尩录s姆嘆了口氣,“他們說登陸要用精兵強將,還要保證部隊國籍和語言一致以便統(tǒng)一指揮,所以跨越海峽要讓英美負(fù)責(zé),我們則需要負(fù)責(zé)南線……這話確實有道理,怎么讓人反駁呢?”

  “反駁倒是好辦?!钡聝?nèi)爾攤開手,“你英國人根本就沒有足夠多堪用的部隊去執(zhí)行登陸任務(wù),不靠我們法國也得靠流亡的波蘭人和荷蘭人,但是這么說就搞得太難堪了?!?p>  “是啊,哪能這么說。”勒讓德約姆無奈地笑了。

  兩人一同沿著石子路回返,路上人多眼雜,不宜討論公務(wù),兩個將軍閑來無事便開始議證,二人不由得聊起了新成立的咨政會議。

  勒讓德約姆先稱贊起最近新發(fā)起的授予女性選舉權(quán)的提案,德內(nèi)爾對此也深感滿意:“咱們法蘭西作為革命先驅(qū),在婦女平權(quán)居然落后于一貫保守的盎格魯人,真是可恥至極!咨政會議總算徹底糾正了這個錯誤。”

  “或許是因為那些老古董都留在貝當(dāng)和賴伐爾那里了吧,沒有他們的掣肘,真是事事好辦。”

  回到勒讓德約姆的辦公室后,德內(nèi)爾立刻提出:“我倒是有個流氓的法子,能讓咱們法軍參加登陸戰(zhàn)役?!?p>  “什么辦法?”

  “去求人?!?p>  勒讓德約姆意外地看了德內(nèi)爾一眼,正欲反駁,卻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也許真是個辦法:“求誰呢?”

  “誰都求?!钡聝?nèi)爾回答道,“羅斯福、丘吉爾、馬歇爾、艾森豪威爾,還有我認(rèn)識的那些美國議員,都去求個遍。把咱們一整個集團(tuán)軍編入戰(zhàn)斗序列確實不現(xiàn)實,但是一個師絕不至于拖了盟軍的后腿。他們總不至于睜眼說瞎話,說我們連一個師的精兵都湊不出來吧?”

  德內(nèi)爾倒是不擔(dān)心因此泄露盟軍的登陸計劃,傻子都知道盟軍在意大利已經(jīng)推不動了,接下來肯定要在大西洋上開辟第二戰(zhàn)場。

  希特勒要是清楚這點,他費勁修什么大西洋防線?拿這些資源去救一救已經(jīng)糜爛的東線不好嗎?

  “這倒是,如果他們這么說了,我們也可以立刻要求同他們展開師一級的對抗演習(xí)。那兩個裝甲師隨便抽出一個來,放在全部盟軍里也至少能排中上,至少能跟英國佬的第79裝甲師分庭抗禮——那支部隊?wèi)?zhàn)斗力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德內(nèi)爾點點頭:“是的,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p>  “就是對你來說,去求那些議員未免顯得有點病急亂投醫(yī)了把?”

  “正是要這樣,才顯出我們的卑微和熱切,才讓英美公眾感到慚愧呢,如果可以,我還要去他們國防部外頭哀聲嘆氣、反復(fù)徘徊,然后‘不小心’讓記者拍到我這幅窩囊相呢!”

  “這會不會有點太不體面?”想到這畫面,勒讓德約姆都替德內(nèi)爾感到難為情。

  德內(nèi)爾則理直氣壯地回答道:“我要回家,我要什么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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