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經(jīng)醒了,可人還醉著。
女子深閨,燈火朦朧。
“有時候恨一個人,是因為太愛了。其實又何必要恨呢,殺了他不就行了。你說是不是,南丫頭?”
夢蘿對南珍說。
南珍看著這個對她說話的女子,一身黑衣一如七年前般,聲音也絲毫未變。只是那輕描淡寫的一句殺人,卻道出了淡淡的憂傷。
“可惜啊,可惜,殺了他,豈不是連能恨的人都失去了,你說該怎么辦?這個清陽啊,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真難為情啊。”
南珍想到,夢蘿口中的清陽,應(yīng)該就是那年在傾城的懷山哥哥的徒弟吧。
無涯哥哥說,清陽一把火燒了夢蘿的錦繡閣,夢蘿最引以為傲的二十四張人皮面具盡數(shù)被毀。
按照夢蘿姐姐的脾氣,她一定會殺了清陽的。但聽她說的,清陽還活著,夢蘿并沒有殺他,或者是不想殺他,或者殺不了他。
看來在這七年里,一定發(fā)生了很多故事。
南珍看著夢蘿,嘴角露出淺淺笑意。
自己在這七年里,又何嘗不是,為了一個故事,騙了一個人。
“你和無涯那廝這一走就是七年??!七年啊,你都長這么大了,我也老了?。 眽籼}嘴里打著酒嗝,撐起身子對南珍繼續(xù)說道,“文鬼先生真是個人才,你是不知道他和天池老人的關(guān)系??蛇@天下第一奇毒七星海棠,那是吃七年人參就能解毒的么?笑話,真是笑話,這也只能騙騙無涯那小子,換做是我,早一巴掌煽他臉上了?!?p> 夢蘿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杯里卻空空如也。
她皺了皺眉,扔掉了杯子,又去拿酒壺,可壺里的酒也已經(jīng)見底了。真是掃興。
“南丫頭,你不是說自己不喝酒么?那么我杯里的酒呢?你藏哪去了?”夢蘿問南珍,表情夸張而嚴(yán)肅。
南珍笑道:“我可真是一口酒都沒喝,是你自己把酒喝光了。你也別再喝了,再喝就真醉了?!?p> 夢蘿擺了擺手,示意南珍別說話。
“不喝怎么醉?不醉怎么對你說真心話?”夢蘿看向南珍,“南丫頭,你可知道,菲婭不在以后,我連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了。你知道嗎?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你,也是我害了無涯?!?p> 夢蘿說到最后,竟然哭了起來。
就像那一日在集市,南珍在惜蕾的安排下見到了文鬼先生。
文鬼先生問她:“這幾年,你可曾后悔騙他?”
南珍七年來,第一次哭出聲來。
如果有來世,要做一塊石。
滄海桑田。
沒有真假的念想。
一半在時間里風(fēng)化,一半在空間里頑強(qiáng)。
一半紀(jì)念生命,一半見證死亡。
非常驕傲,非常沉默。
從不歡喜,從不悲傷。
從上京到中原城有些距離,以無涯現(xiàn)在的腳程,騎最快的馬也得個幾天時間。因為昨夜做了惡夢,趕起路來難免有些頭重腳輕,無涯尷尬地笑了笑。
可能是太擔(dān)心南珍了,雖然知道夢蘿不會傷害她,但還是先見到她們才好。
冬日的陽光,溫暖如久別重逢的擁抱,曬得無涯心里也暖暖的。
不遠(yuǎn)處有個茶亭,無涯下馬走上前去,想喝杯熱茶再走。
茶亭里算上自己只有三桌客人,看來冬天趕路,確實不太合適。
離自己最近的三個人正在聊天。無涯本無意去聽,奈何那兩個人講的話,自己不得不聽。
其中一個說道:“話說鑄劍山莊的莊主死了以后,江湖人士都在瘋傳取其骨髓可煉就天下第一利器,你說這人死了都不得安寧,真是可憐?!?p> 第二個人說道:“可憐什么,殺人多了被人殺死不很正常。不過什么骨髓煉劍,我還真沒聽過。”
第三個人說道:“誰知道啊,只是聽說藥王谷的人已經(jīng)占據(jù)了鑄劍山莊,估計這幾日已經(jīng)開始煉劍了,真想看看所謂的天下第一利器到底什么樣子,要是給我得到,我也能天下無敵了?!?p> 第二個人說道:“少做你的白日夢了,藥王谷雖然這幾年看起來風(fēng)平浪靜,勢力還是有的,你去跟人家爭,作死??!”
第一個人笑道:“天下第一和長生不老,都是江湖人的夢想,試問誰人不想。看來藥王谷這次一箭雙雕,是蓄謀已久了?!?p> 第三個人問道:“還真有長生不老這回事?你快說說到底什么情況?”
第一個人說道:“聽說這長生不老藥要以七巧玲瓏心為藥引,具體我當(dāng)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全天下可能只有智勇大師一人才有七巧玲瓏心,恰巧智勇大師當(dāng)時也在鑄劍山莊?!?p> 第二個人說道:“藥王谷的人若是傷了智勇大師,不就是明目張膽的向少林寺挑釁么?難道還要取其心臟做藥引子不成,太殘忍了吧?”
無涯聽得一愣,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事?
他正要上前詢問,卻聽到他們話題一轉(zhuǎn)。
“別說這些了,這都跟我們扯不上關(guān)系,即使有天下第一利器也拿不到我們手里,有長生不老藥也吃不到我們嘴里,不如說點(diǎn)實在的。我這有一樣?xùn)|西,二位兄弟給看看,值多少錢?”
只見其中一人從懷里拿出一條錦帕,錦帕上繡著一張臉,臉的樣子很模糊,仔細(xì)一看,原來是由很多個小臉組成的一張大臉,分不清是男是女,詭異之極。
這倒并沒有讓無涯太在意,無涯在意的,是那錦帕里包著的東西。
一根發(fā)簪。
一根梅花發(fā)簪。
惜蕾的發(fā)簪怎么在這幾個人手里?是我看錯了嗎?
無涯皺了皺眉,感覺事有蹊蹺,這幾個人說的話他又回想了一遍,難道就是說給他聽的?這錦帕里的發(fā)簪,怎么會跟惜蕾的簪子如此相似?
可是那三個人卻并沒有看過無涯一眼。
茶亭里本來只有三桌人,自己是一桌,這三個人是一桌,靠東邊的地方還有一個人自己坐著喝茶。無涯向東邊看去,可那個喝茶的人已經(jīng)不在那了。
他還沒來得急轉(zhuǎn)身,便聞到一股清香。
沒法形容的,淡淡的清香。
能夠在不知不覺間來到自己身邊,輕功一定了得。
無涯轉(zhuǎn)過身,還沒看清那個人的臉,已經(jīng)暈倒在地。
“赤劍客也不過如此,好奇之心太重,警覺之心太差,今天你不落在我手里,明天也會死在別人手上。”
女子風(fēng)鈴般的笑聲,不絕入耳。
不知過了多久,無涯醒了過來。深夜太黑,看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但顯然已經(jīng)不在那個茶亭了,是在一間屋子里。
想到自己不知不覺被人迷倒,真是大意。
無涯想動,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得死死的,除了頭,竟然連手指都不能動彈。這綁人的手法可真是沒得說了。
“你醒了啊?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想殺你,你已經(jīng)死了?!币粋€女子慢慢說道。無涯聽出來了,正是自己昏迷之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只是四周太黑,分不清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
“刺啦”一聲,火苗燃燒的聲音。
蠟燭被點(diǎn)燃,燭光照亮了房間,無涯看到,那個女子就坐在離自己不遠(yuǎn)的地方,黑紗遮住了女子的臉。他又聞道了那股淡淡的香味。
不過,除了那股香味,還有淡淡的茶香。那個女子正在喝茶。
“你不用問我是誰?問了也不會告訴你??紤]到你可能會反抗,我只能這樣對你。我跟你無冤無仇,只是過來捎個話,你愿不愿意聽?”女子說道。
無涯覺得無奈,只能尷尬的笑道:“我現(xiàn)在除了說話和聽話,什么事也做不了,姑娘但講無妨,對于我現(xiàn)在的處境,我除了好奇也沒別的?!?p> 只聽女子說道:“你的結(jié)拜義妹惜蕾現(xiàn)在在藥王谷的人手里,你也聽到了剛才我們說的話,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返回上京救你的義妹,說不定智勇大師也有救,而且藥王谷剛好有個人想要見你。第二,若是你執(zhí)意要去中原城救你的妹妹南珍姑娘,或者,你去找闖王呂懷山的話,我就可以殺了你了?!?p> “這第二個也叫選擇?”無涯問道。
“對啊,是死是活,你得自己選???”女子說道?!澳悻F(xiàn)在被綁,無法動彈,難道還有辦法脫身不成?”
無涯笑道:“我說姑娘,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武功,是不用動手不用動腳不用刀劍,甚至不用挪動身子就能置人于死地的?”
“哦,是嗎?還有這樣的功夫,小女子倒是真想見識見識?”女子也笑道。
無涯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長安城的長風(fēng)鏢局里有一個姓雷的人?”
女子皺了皺眉:“姓雷的人關(guān)你什么事?”
無涯笑道:“這個姓雷的人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不過他有個女兒,人稱雷四姑娘。這個雷四姑娘有一個本事,就是只要一聲吼,神仙妖怪都得嚇跑。這個雷四姑娘,跟我倒是關(guān)系匪淺?!?p> 女子聽到這句話,立馬站起身來,“我不信你會獅吼功。”
無涯抬起頭看著她,壞笑了起來。
鐘無涯Z
夢蘿抓走了南珍,胡龍飛抓走了惜蕾和智勇大師,這一切是否蓄謀已久?劍髓和七巧玲瓏心真的存在嗎?無涯又要怎樣脫困?請大家繼續(xù)關(guān)注《我輩的江湖》。下一章,多情總笑癡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