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能否回到中原城,一切未知。他只知道,自己有可能會死在鑄劍山莊。
阿璐的網(wǎng),阿邱的蛇,還有在一旁冷眼觀戰(zhàn)的胡龍飛的笑。
正在遲疑,無涯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胡龍飛身后,兩個人悄聲了句什么。
這個人,看那打扮,不就是要殺他九次的那個丑姑娘么。
對了,他們是一伙的??!無涯想到,這下慘了,又多了一個要自己死的人。
看來不用等丑姑娘殺他九次,這一次恐怕就死定了。
那丑姑娘向無涯這邊看了看,因為隔著面紗,無涯也看不到丑姑娘的表情。
誰知就在這時,情況急轉(zhuǎn),這丑姑娘竟突然點了胡龍飛的穴道,用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是什么情況?
無涯聽見丑鬼娘說道:“讓他們停手,否則,我這把相思刃下又多了個亡魂?!?p> “阿丑,你要幫他?”胡龍飛也是驚了一下,但他并不害怕,反而冷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可想清楚了,就算我現(xiàn)在放過他,你覺得你們逃得出上京城?”
“那我可不管,反正他現(xiàn)在不能死,也不能死在這。你不如賣我個人情吧?!卑⒊笳f的很輕松,但無涯隱約感覺到,雖然阿丑暫時控制著胡龍飛,但她的手有些發(fā)抖。
她在害怕。
胡龍飛也感覺到了,但他并沒有說明,胡龍飛看了看被困的無涯,又看向阿丑,說道:“你看上他了?”
聽到這話,阿丑握緊了匕首,那鋒利的刀刃已經(jīng)在胡龍飛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她狠狠地說道:“我就是喜歡這樣,有問題嗎?還不讓他們退下!”
“倒也有趣。”胡龍飛笑道:“只是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條件?你盡可以殺了我啊。只要我一死,不要說逃出上京了,你們走不走得出這里都是問題。就說這萬蛇陣,你覺得你有幾分把握?”
阿丑皺了皺眉,但隨即堅定地說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這次你放了他,我告訴你人皮面具的下落?!?p> 人皮面具?
世人皆知,自藥王谷妙相觀音曹阿香死后,世間已無人再能做出質(zhì)量上乘的人皮面具。
傳聞,藥王谷之亂時,曹阿香的靈香閨里僅存的三十張人皮面被偷,偷面具的人是阿香的一個女婢,名叫海夢。這個海夢拿了面具便消失了,等她再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個死人,而那些人皮面具恐怕是早已流落到江湖之中。
后來藥王谷當(dāng)今谷主胡英雄聯(lián)合蜀州城主夢蘿,在幾年時間里尋得其二十四,期間不知多少大小門派慘遭滅門。夢蘿將尋到的面具全部封藏于傾城錦繡閣,卻最終在傾城之亂時被清陽燒毀。據(jù)說有一張被傾城第一美女索菲亞帶去春城,再無音訊。
其余六張面具,仍不知所蹤。
胡龍飛遲疑了一下,笑道:“人皮面具這種東西,我藥王谷應(yīng)有盡有,還需要你來找給我?”
“別這么說?!卑⒊蠛苡行判牡卣f道:“我看過你們的東西,那叫什么玩意兒???那做法太粗糙了,我還以為你們隨便弄了張豬皮往人臉上貼呢,糊弄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人還好,行家一眼就看穿了。你應(yīng)該明白,我給你的可比這稀罕?!?p> 無涯像聽天書一樣在聽他們對話。他知道人皮面具對于藥王谷的意義,也知道上乘的人皮面具,是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擁有一張人皮面具,從外表上看你可以成為任何人。
胡龍飛心動了。
“也罷……”胡龍飛向阿璐和阿邱擺了擺手,阿璐便收了蛛網(wǎng),那些蛇也仿佛有靈性一般,在阿邱的指揮下,緩緩散去。無涯終于能活動了,但他并沒有放松警惕。
“不如這樣,你盡管帶他走?!敝宦牶堬w說道,“救得了是你的本事,救不了算他的命。我會讓人一直追殺你們,直到他死為止。至于你說的人皮面具,我會找你要的。”
“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p> 無涯不知道阿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危機(jī)暫時是解除了。他想站起身來,但剛一發(fā)力便頭暈?zāi)垦?。果然被蛇咬了。他嘗試運功把毒逼出來,可稍一運氣,全身一陣劇痛,他差點叫出聲來。額頭盡是冷汗,不用想,蛇毒已然彌漫周身,疼入肺腑。
胡龍飛笑道:“無涯兄,你省著點力氣逃命吧。等下次抓住你時,可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p> 阿丑跑過來扶住無涯,示意他別說話。正準(zhǔn)備走,阿璐卻擋在了他們面前。
“少主,你現(xiàn)在放了他,谷主會怪罪下來的!”阿璐說道。
“閉嘴!”啪的一聲,胡龍飛一巴掌打在阿璐臉上,并吼道:“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教我!放他們走!”
阿璐再不敢言。而阿邱始終像她的蛇一樣,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一語不發(fā)。
阿丑怕胡龍飛反悔,扶著無涯立馬施展輕功離開。無涯身中蛇毒不能發(fā)力,任由阿丑就這么架著在空中飛,只覺尷尬。但他仍是擔(dān)心惜蕾,于是說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但我義妹和恩師還在里面,我得救他們……”不等他話說完,阿丑便敲暈了他。他聽見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怎么話這么多。
耳邊除了風(fēng)聲,還有她的呼吸。
再醒來時已是夜晚。
看樣子已過了好幾個時辰,已經(jīng)甩掉他們了嗎?
無涯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個破廟里,一小堆柴火旺盛地燃燒著,隱約能看到周圍的環(huán)境。
身邊不遠(yuǎn)處是睡著的惜蕾,看來她得救了。廟門外有兩個人影晃動,仿佛是俊琪俊毅兩兄弟。
阿丑卻不見蹤影。
他想叫醒惜蕾問個清楚,但見惜蕾即使睡著,眼鏡也是腫的。她的頭上梅花發(fā)簪不見了,于是頭發(fā)也凌亂著。臉上沒有了精致的妝,清晰可見的是一道道淚痕。
不過還好,她看起來并無大礙。
無涯有些不忍。但惜蕾卻嗯了一聲,坐了起來問道:“二哥你醒了?”
無涯看到,惜蕾的眼睛,黯然無光。
“怎么你?”無涯失聲問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惜蕾端正了身子,聽聲音找到了無涯的方位,于是面向著他。
火堆燃燒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一巴掌又一巴掌拍狠狠地拍在臉上。但火光照在她臉上,映出的卻是堅韌和倔強(qiáng)。
“沒什么,只是看不見了?!毕Ю僬f道?!翱上Я伺譅?shù)木茦牵话鸦鹁蜔饬?。酒窖里還藏著很多美酒,所以那天的大火仿佛都散發(fā)著酒的香味。”一邊說著惜蕾竟然笑了,但她的臉上并沒有任何喜悅。
無涯想問,但不等他開口,惜蕾便繼續(xù)說道:“二哥,對你我不隱藏,我有話直說。我不知你與那丑姑娘是何關(guān)系,但此人非尋常之輩,雖然他救了我們,我還是信不過她。”
無涯吞了吞口水,他身上仍提不起力氣,只能緩緩說道:“我與那姑娘其實并無關(guān)系,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不過正是因為她,我才知道你和智勇大師有危險。大師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師傅雖然修為過人,但始終是人。他老人家已經(jīng)圓寂了?!毕Ю龠@才流露出悲傷情緒?!袄羁的陱暮堬w那里得到噬心草,讓慶王府的人放入每天給師傅做的齋菜和茶點里,師傅從未懷疑。不久之前,噬心草毒發(fā)作,師傅當(dāng)時已心脈俱斷,無力回天?!?p> 人心難測。
誰能料想,李少白和李康年皆聽命于藥王谷,胡龍飛這一次,殺的不是人,是人心。
眼下危機(jī)未除,自己不能運功,惜蕾眼盲。單靠俊琪俊毅兄弟是無法阻擋胡龍飛的。
而阿丑的立場,正在左右著他們的命運。
正如惜蕾所說,阿丑雖把他們從鑄劍山莊救了出來,但并不能抹掉兩人對她的懷疑。這個丑姑娘身上疑點太多。
對惜蕾來說,阿丑不僅知道小白與丁岳的見面,更知道小白與胡龍飛之間一直有著交易。那么她還知道些什么?
對無涯來說,與阿丑的相遇太過蹊蹺,單是從阿丑與胡龍飛的對話便知,兩人是舊識,且頗有淵源,互為牽制,就像藥王谷和蜀州城的關(guān)系一樣。更何況對于一個要殺自己九次的人,無涯總要有所戒備。
阿丑的身份太過神秘,游離于眾人之外,又仿佛與所有事有關(guān)。
正在這時,阿丑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大聲喊道:“我們的行蹤被發(fā)現(xiàn)了,雖然有人擋住了那些蛇,但那些鳥飛得實在太快,他們來了。”
黑紗之后,無涯看不清她表情,不知是真是假。門外除了隨時警戒的俊琪俊毅兄弟外,并無他人。
但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烏鴉的叫聲,膝黑一片的鴉群遮住了月光,成群結(jié)隊地?fù)浯蛑岚虺麄冞@飛來。
又有陣陣歌聲慢慢傳來,忽遠(yuǎn)忽近。
只聽一個女聲唱道:“十里青山遠(yuǎn),潮平路帶沙。數(shù)聲啼鳥怨年華,又是凄涼時候,在天涯。白露收殘月,清風(fēng)散曉霞。綠楊堤畔問荷花,記得年時沽酒,那人家?”
這聲音乍一聽甚是好聽,但音色細(xì)膩尖銳,曲調(diào)高低不一,細(xì)聽起來,像山鬼在哭。
來的人正是五毒之一的青鳥。
鐘無涯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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