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誰的目光。浮云是孔,月做瞳。
看穿了,看不穿的,圓缺陰晴。
釋盡了,釋不盡的,離合悲歡。
夢蘿從未愛過人。
用她的話說,她并非無情。只是感情上的事,對她來說,沒有必要。
夢蘿最愛的,是殺人。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兩個師傅便教她各種殺人和控制人的方法,她一直引以為樂。
對夢蘿來說,她恨清陽。不只是因為清陽燒了自己的錦繡閣,毀了她辛辛苦苦搜集來的人皮面具,還有清陽那明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卻裝出一副玩世不恭笑傲江湖的表情。
就像無涯那個時候看著索菲亞的表情一樣。
她恨清陽,更恨自己。但更多的,是一種難過,是一種委屈,是一種不能說明的情緒。
為什么,你們這些人,全都是這個樣子。
而此刻,南珍已經(jīng)帶著清陽來到了夢蘿的面前。夢蘿最想殺的人就在她眼前,她卻下不去手。
清陽看著夢蘿,用那副夢蘿最痛恨的表情。
夢蘿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這個人,并不會對別人有特殊情感,清陽,你算是一個??上也⒍脨郏灾缓煤弈?,我恨不得你,死一千遍,一萬遍?!?p> 夢蘿走近清陽,直視著他,而清陽的目光毫不退避。
夢蘿笑道:“這幾年殺不死你,算你走運。但這一次,呂懷山不會來救你了。”
清陽說道:“蜀州城主,我清陽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這些年師傅一直護我,是我命好。此次我既然敢和南珍姑娘來這里見你,就已經(jīng)視死如歸了。”
“哦?”夢蘿說道:“這么說,你是懷著必死的心了?”
“那倒沒有,我還不想死。如果城主能化干戈為玉帛,并幫助我?guī)煾祵Ω端幫豕鹊脑?,清陽才算死得其所。”清陽看著夢蘿,雖然滿不在乎的樣子,但眼神堅定。
夢蘿皺起了眉,她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南珍看在眼里,她知道,夢蘿會恨清陽,并不是因為那些表面的事,而是深藏在夢蘿心里的,不能說的秘密。
夢蘿這一生,從不受人威脅,亦從不妥協(xié)。
江湖人并不清楚蜀州城和藥王谷的實際關(guān)系,只知他們一直互相利用,互為牽制。但南珍曾偷聽夢蘿對索菲亞的提起過。
歷代蜀州城主皆師承藥王谷,而夢蘿的師傅,就是當(dāng)時的千手軒轅魏英華和凌霄童子張子游。
昔日在傾城,夢蘿對南珍說過一句話,南珍一直記得。
“臭丫頭,你覺得愛與被愛都是很幸福的事嗎?我怎么覺得都好麻煩。可惜啊,我并沒有愛的能力?!?p> 南珍當(dāng)時并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只當(dāng)做是夢蘿的一句玩笑話。直到后來南珍才知道,和蜀州城五毒一樣,夢蘿的身上也有一根針,這根針深深刺入夢蘿的前額,封鎖著夢蘿的一切情感。
關(guān)懷、同情、憐憫、珍惜、包括愛,這些對夢蘿來說,都只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情緒表達,她無法與人產(chǎn)生更深層次的情感共鳴。
天池老人對南珍說過,這種針法,叫做“絕情針”,它并不能真的斷絕人的感情,但能抑制人的一切情感反應(yīng)。
夢蘿對清陽到底有著怎樣的情感,南珍并不清楚。
但南珍或許可以猜出來。對夢蘿來說,她只是想恨一個人。
因為有恨,所以也算是有了情感寄托;因為有恨,才讓自己和行尸走肉有了區(qū)別。
若說感情,這些年夢蘿有兩次動過情。一次是懷念,一次便是恨。
懷念的人,遠在他鄉(xiāng)。
恨的那個人,就在眼前。
這種恨,不是仇恨,不是憎恨,厭恨或者怨恨。
只是一種表達,只是選擇一個人,維持一種恨感覺。
清陽便是夢蘿的選擇。
三個人就這樣站著沉默了一陣,清陽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卻覺得自己兩腿發(fā)虛,腦子一片空白。他的眼神開始迷離,就快要站不住。他想伸手去抓夢蘿,但手只抬到了一半,人便倒了下去。
南珍并沒有看到夢蘿出手,只是覺得有些詫異,便問夢蘿道:“清陽他,怎么了?”
夢蘿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清陽的呼吸。一邊溫柔地撫摸著清陽的臉,一邊笑道:“你問我他怎么了?你不清楚嗎?這個房間里至少有六種迷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能堅持這么久,他已經(jīng)不錯了。來人!”
夢蘿喚來了兩個手下,將清陽抬了出去。
南珍不知他們會帶清陽去哪里,便問夢蘿:“你會殺了清陽嗎?”
夢蘿回答:“誰知道呢?!?p> 南珍沒有再問。
南珍有所遲疑,但她只能等夢蘿開口,她在等夢蘿的答案。
清陽已經(jīng)被抬了出去,夢蘿卻依舊停留在清陽剛躺過的地方。
夢蘿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什么別的動作,只是慢慢地說道:“南丫頭,果然這些東西對你都沒有用啊。從我們這次遇見起,我便一次又一次地試探你。在你的茶水里,飯菜里,甚至是衣物上。當(dāng)然,我怎么舍得傷害你,每次都是用最簡單的毒。但是從迷藥到迷香,都對你不起作用??磥硖斐乩先藢δ闶钦娌诲e?!?p> 南珍沒有否認(rèn)。她繞到了夢蘿身前,也蹲下了身子說道:“夢蘿姐姐,這些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點破,我便不說破。我已經(jīng)從哥哥的朋友那里把清陽帶過來了,你也該遵守你的諾言了。我背叛了他們的信任,只是為了要你一個答案?!?p> 夢蘿笑了,她對南珍說:“我雖然沒有愛的能力,但是也會難過。南丫頭,我真為你感到難過,你才多大,心思都已經(jīng)這么深了?!?p> 夢蘿站起身,嘆了一口氣。南珍也站了起來。
只聽夢蘿說道:“最后一個條件,你答應(yīng)了,我便幫你刺殺胡英雄?!?p> 此時無涯仍在鑄劍山莊外徘徊,山莊里早已物是人非,到處都是火把,藥王谷的人正在四處走動著,他們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東西。無涯想進去一探究竟,畢竟善釗尸骨未寒。
無涯不斷躲避著巡視的守衛(wèi),由于自己對這里也不是很熟,好幾次差點被發(fā)現(xiàn),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就在這時,無涯看見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不遠處的月色里,那身形動作他看著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
他悄悄地跟了上去,卻再也找不到那黑影的行蹤。他隱約聽到兩個人的說話聲從一個房間傳來。
仔細聽去,其中一個人說道:“這么說,計劃再周全,也還是有變數(shù)?”
另一個人說道:“雖有變數(shù),但并無大礙。一切還在掌握之中,就是走了岔路而已。”
仿佛是離得有些遠,無涯聽得不是很清,于是他變換動作,將自己置身暗處,然后靠近側(cè)耳細聽。
“萬相的人靠得住嗎?”一個人說道。
“就目前看來,還不能確定?!绷硪粋€人說道。
“不能確定嗎?”第一個人說道。
“是的,那人脾氣古怪,讓她去接近無涯,實屬下策。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找他們的?!钡诙€人說道。
第一個人突然站起身來,無涯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正尋思之際,卻發(fā)現(xiàn)那人只是來回走了幾步便繼續(xù)說道:“算了,隨她去。那個叫南珍的小姑娘呢?”
另一個人答道:“夢蘿已經(jīng)在試她,很快便有結(jié)果?!?p> 第一個人走了幾步之后又坐了下來,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萬相也罷,鑄劍山莊也罷,離島也罷,少林寺也罷。這一次,要做,就做的絕一點?!?p> “可是……”另一個人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沒有可是!”第一個人仿佛知道他想問什么,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澳忝魈炀蛦⒊倘ブ性前?,告訴呂懷山,他韜光養(yǎng)晦了這么多年,別忘了自己的目的。成大事,就要不拘小節(jié)。畢竟,他也不希望那么多人白死?!?p> “我只是想問……”那個人仿佛下定了決心,終于說道:“惜雯一家人隱世多年,一定要殺嗎?”
屋內(nèi)的氣氛突然變得安靜,安靜得無涯都屏住了呼吸。過了很久,第一個人反問道:“怎么你不忍心嗎?”
“并沒有?!钡诙€人說道。
“那就好?!钡谝粋€人說道?!半[世,哪有那么簡單,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她怎么可能置身事外?!?p> 無涯聽到這里愣了一下。房間里的人說的話對無涯來說,信息量太大。仿佛他們有著什么重大的陰謀,無涯一時半會兒理不清思路。突然,無涯靈光一閃,仿佛開竅了一般,他想起了里面一個說話人的聲音,那個聲音的主人他認(rèn)得。
這時,無涯看見一個人從剛說話的房間里走了出來,并隨手關(guān)上了門。那個人一邊走著,一邊若有所思。
無涯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猜的沒錯,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文鬼先生。
鐘無涯Z
夢蘿見到了清陽,南珍的目的是讓夢蘿幫忙殺胡英雄?無涯聽到了文鬼和陌生人的對話,他們似乎有什么陰謀?還有懷山……歡迎繼續(xù)關(guān)注《我輩的江湖》,請多多推薦。下一章,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