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發(fā)了一項新技能。
在四兒提出背我背累了,讓小五替他背劍的時候——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眾人停下腳步,愕然地看向語出驚人的小五。
孟川連陰著臉:“小五,你剛才說了什么?”
小五一臉茫然:“我說什么了?”
孟川連沉默著,打量著小五,和小五背上的我。
我絲毫不在意。
有點兒意思。
小五啊小五,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想得到我。
呵,男人,我是你得不到的劍。
就在我想試試能不能控制小五倒立的時候,孟川連發(fā)話了:“四兒,爾負(fù)劍?!?p> “得嘞。”四兒乖巧聽話,立刻把我接過去。
靠,孟川連啊孟川連,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劍。
我重新連上四兒的五感,感覺他的后背肌肉緊繃。
他很緊張。
小五的眼球四處亂看,被他扛著的老三臉色慘白,眼角余光卻一直打量著我。
大意了,這群人沒我想象的那么傻。
自從得到我,團隊里的眾人或多或少都表現(xiàn)出反常之處,即便是四兒這個缺心眼,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雖然無人談?wù)?,但彼此心照不宣?p> 他們開始懷疑我了。
剛才圖一時嘴快,現(xiàn)在想要換個好拿捏的軟柿子都難有機會了。
天還沒亮,野外的小樹林里,一行人只靠著一個燈籠的光亮前行著。
“停?!?p> 為首的孟川連忽然停下,伸手制止身后眾人。
眾人警覺起來,四兒放下一麻袋鐵鍬鐵鎬,小五放下老三,二人各拔出腰刀,嚴(yán)陣以待。
一陣陰風(fēng)吹過,吹滅了孟川連的燈籠。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四兒的視覺成了擺設(shè),我放出探測波,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我能探測以自己為圓心,七十米左右的范圍,在距我六十來米的地方,一片灰白的世界里,一團黑色的不可名狀物,正慢慢地向眾人靠近。
探測波掃過那團東西時,我陡然感到一股陰冷粘稠的觸感,很惡心。
不對勁兒。
“大哥,好像不對勁兒!”四兒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
小五從懷里掏出一個羅盤,羅盤的指針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找不準(zhǔn)方位:“鬼怪?!?p> “大驚小怪?!泵洗ㄟB冷冷道,聲音不大,卻讓四五兩人安心了不少。
那團東西在靠近。
孟川連看向四兒——不對,是看向四兒背上的我。
他在猶豫要不要拿劍。
就在他猶豫之時,那團黑影猛地拉近,突然出現(xiàn)在小五臉上。
一張老邁布滿滄桑的臉,稀疏破敗的白發(fā),佝僂的背,破不敝體的布裙,和瘦成猙獰樹枝的手臂。
一個老嫗,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
“啊!”小五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羅盤跌在一邊。
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的指針停下,直指眼前的老嫗。
“老爺,行行好吧?!崩蠇炆斐鰫盒牡氖直郏曇舾珊远?,“給口吃的吧?!?p> 四兒也吃了一驚,但在看清來者的樣貌后,立刻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老東西,大半夜的,在這兒裝神弄鬼干什么!”
老嫗靠近一步,無視癱坐在地上的小五,渾濁而詭異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四兒:“給口吃的吧——”
氣若將死,聞著傷心。
“滾,到別處討飯去!”四兒晃了晃手里的刀,“再不滾,我?guī)湍銤L!”
白癡,這可不是個要飯老太太!
我不知道這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東西,但肯定不是老太太。
我看向一旁孟川連,他似乎放松了許多,根本沒把這老太太放在眼里。
要么他也是白癡,要么……
“就這?”孟川連冷笑一聲,走了過來,“乞婆?”
“乞婆?”四兒不解,“有點兒耳熟。”
孟川連搖搖頭,看看老嫗,又看看我。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拔劍。
看得我直上火。
你要拔就拔,哪那么多破事兒。猶豫就會敗北,不懂嗎?
“呔!邪祟休走!”
近處傳來一聲嬌喝,打破了膠著的場面。
等等,嬌喝?
我激動起來。
聽聲音,好像是個小姐姐!
二十多年了!我看狐貍都雙眼皮了!今兒終于能看見小姐姐了!
一道銀芒劃過夜空,冷冽的劍身劈開黑暗,劈在老嫗的背上。
老嫗慘叫一聲,大量的黑色霧氣從背上的傷口噴涌而出,遮天蔽日。
霧氣消散,老嫗不見了蹤影,地上只留下一塊煤炭似的黑色石頭。
一張繡著杜鵑花的白手絹將黑色石頭包起來,拿著手絹的手,膚若凝脂,指若青蔥。
我循著這只手看去,手絹的主人,是一個持劍的女子。身材挺拔,英姿颯爽,穿著一身明朝風(fēng)格、飛魚服似的黑色錦袍,頭戴一頂烏紗冠,腰間垂著一面腰牌,寫著兩個字。
“常夏”。
是她所屬組織的名字嗎?
“幾位沒事吧?!鄙倥蘸檬峙梁蛣?,對著孟川連一眾抱拳,“在下常夏城緇衣衛(wèi),程曉曉。偶遇幾位被乞婆襲擊,無恙否?”
孟川連立刻堆出和善的笑:“多謝官爺出手相助,救我兄弟幾人于水火?!?p> 你裝啥呢?你明明都沒把那老嫗放在眼里!這程曉曉看來是地方勢力的維穩(wěn)人員,你小子就是怕人家追查你的盜墓賊身份吧!
不過……這小姐姐也太好看了吧!膚白貌美,英姿颯爽,又攻又御!
而且看起來還是使劍的高手,巧了,我就是一把劍!姐姐缺劍嗎?我可劍了!不是……我是把可好可好的劍了!
四兒你個缺心眼,趕緊把老子放下,我要投奔光明!
四兒沒把我放下,他長出一口氣,撓了撓頭:“官爺,乞婆是啥?”
“每逢荒年,餓殍遍野,餓死之人的怨氣集結(jié),便會化作乞婆之狀,向人乞討?!背虝詴孕δ托慕忉屩?,聲音明快清脆,讓我聽到了愛情,“若遇乞婆乞討,不與其食物,乞婆便會兇相畢露,傷人食之。”
四兒這才覺得后怕:“那要是給它食物,是不就沒事兒了?”
程曉曉笑笑,笑容像是四月明媚的風(fēng),讓我看到了春天:“非也。它會在吃完食物之后兇相畢露——餓死之人,可永遠(yuǎn)不會飽。”
孟川連偷偷踩了一下四兒的腳,疼得我直哼哼。這人模狗樣的家伙裝出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慶幸道:“還好官爺及時趕到,不然我們兄弟,怕是要葬身其腹中。”
“先生言重了?!?p> “不過,常夏四季如夏,向來是魚米之鄉(xiāng),怎么會出現(xiàn)乞婆這種鬼怪?”
程曉曉一怔,低下頭,眼角灑過一抹黯然:“看了幾位不是本地人——多事之年,今年我們常夏,過得不大好?!?p> 巧了!姐姐,我的2020也一塌糊涂!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我一看就有共同語言!
程曉曉眨了眨眼,很快振作起來,一副可靠的樣子:“幾位可需要我護送一程?我正要公干前往公雞坂,往西二里便是。雖然近,路上也難免有些鬼祟,若是需要,我義不容——”
“不必!”孟川連連忙拒絕,“我們要去兔兒坂,不與官爺同路,多謝官爺好意了!”
算你小子識相,盜墓賊哪有跟官差結(jié)伴的。
不對!不許走!同行!必須結(jié)伴同行!我的幸福就在這條路上了!去什么兔兒坂!
還有,這附近的地名都是怎么起的?公雞?兔兒?是做行政區(qū)劃的時候不知道該起什么名字,去后廚看了眼有什么小動物嗎?往南往北是不還有王八坂和小鴨子坂?
程曉曉有些疑惑:“兔兒坂不就在東面嗎?可幾位,分明是從東面過來的???”
哦吼,穿幫了老弟。
孟川連和四兒對視一眼,干笑道:“夜里辨不清方向,定是我等認(rèn)錯了,這便折返,多謝官爺了?!?p> 我忽然意識到氣氛有些微妙。
方才孟川連那一眼,不是在和四兒對視。
他在看我。
他想動手。
小姐姐快跑!這孫子好像挺厲害的!雖然你好像也挺厲害的,但是……快跑!不要有賭的成分?。?p> 程曉曉沒有跑。
她起先有些疑惑,欲言又止,但在看到地上的老三后,面色便變得凝重。
她的視線,在老三的斷臂上停留了一秒。傷口很新,袖子上的血跡都還沒干,旁邊還散落著刀和鍬、鎬。
程曉曉笑了:“天色已晚,不如這樣,我先護送幾位,回城里歇息一晚如何?”
孟川連明白了,也就不裝了。他伸出手,握住我的劍柄,也笑道:“也好,還請官爺先行一步,兄弟我,隨后便來?!?p> 程曉曉沒了笑意,手扶上腰間的劍:“先行?先行何處?”
“先行西去!”
二人同時拔劍,我挾著破空之聲,斬向程曉曉。
孟川連的劍很快,快到我來不及蠱惑他。
二劍相交。
程曉曉的劍,應(yīng)聲而斷。
“這!”程曉曉花容失色,孟川連卻已經(jīng)揮出第二劍,躲閃不得。
把老子放開!如果沾了這么漂亮的小姐姐的血,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孟川連始終不忘初心——執(zhí)意擁有我的初心。
這使得我能很好的蠱惑他。
劍揮了一半,孟川連便在我的影響下松開手,我掉到地上,劍身插進土里。
這回輪到孟川連驚訝了:“這!”
程曉曉立刻抓住機會,屈膝,拔起我,自下而上斬去。
孟川連手掐劍訣,欲指未指之際,劍已經(jīng)到了。
劍尖上傳來溫?zé)岬挠|感,一閃即逝。
四兒和小五見大哥倒下,扭頭便跑。
老三冷笑一聲,也撐起身子,逃竄進一旁的灌木中。
生死轉(zhuǎn)瞬之間,程曉曉急促地呼吸著,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敵人,又是慶幸,又是后怕。
孟川連捂著傷口,卻止不住鮮血,他看著程曉曉手中的我,擠出一個苦笑,氣若游絲的道:
“果然……”
“妖劍……”
“妨主矣……”
他轟然倒地,死在自己的血泊里。
我卻沒心思嘲諷他。
我正忙著驚訝。
驚訝于,斬殺孟川連之后,一股奇異的能量從劍尖上傳過來。
是力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