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點正事兒吧！”
約瑟夫.尤伯連納將紅酒杯在桌上一頓，十指交纏，：“孫先生，你見過安迪.羅了？”
“見過，又怎么樣？”悟空大大咧咧地翹起二郎腿，壓抑著怒火，用下巴指向?qū)Ψ斤馔吡恋哪X門兒。
第聶伯人露齒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別緊張，孫先生，你是我的貴客，這里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p> 喝，好大的口氣！
悟空心說，你這禿驢，哪怕布置一百萬支磁能束，老子要想取你的狗命，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大不了死在激光亂槍齊射下，也能拉得上你陪葬。
不過，我本來就是從西天如來佛祖的大雷音寺被打落此處的，據(jù)這個世界的《西游記》記載，我在大唐時代已經(jīng)死了。
那么，在這個世界，我還會死嗎？
“你不用開口，我都知道他跟你談了什么。”
“……”
“你了解安迪嗎？”尤伯連納目視悟空雙眼，“安迪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像龍城科技大學(xué)里的老教授，其實在內(nèi)心里，他是個狂熱的好戰(zhàn)分子。他一心想發(fā)起沒有勝算的戰(zhàn)爭，聯(lián)合妖獸，顛覆WPA。他是WPA的敗類！”
悟空回想起羅亞輝自述，曾被父親騙去接受人種改造實驗，為戰(zhàn)爭服務(wù)，現(xiàn)在又聽尤伯連納這樣說，兩相映照，很可能是真的。
嘴上卻說：“我不受WPA統(tǒng)治，也不受安迪統(tǒng)治，他是不是敗類，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你為什么來到龍城？”
這一問，倒給悟空問住了。
難道說旅游？
他總不能回答是為了躲避WPA治安署的追捕，這樣不就正說明他對WPA有所忌憚嗎！
至少，對他們的排異磁場有所忌憚。
對面這個老變態(tài)，顯然對自己來墮天使大陸這幾天的經(jīng)歷作過調(diào)查，知道能降住他孫悟空的，唯獨磁場一物。
這才布置了如此夸張的磁場陣。
“孫先生，你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不太了解。戰(zhàn)爭從未停止，三方一直在暗中角力。對照上個世紀的歷史，我們不妨稱之為冷戰(zhàn)。
“不過，我可以自信地告訴你，WPA才是人類的希望所在，其余所有的勢力，妖獸組織——森林之光也好，天空島的地下組織——新人類聯(lián)盟也罷，都是在開歷史倒車，他們都是阻礙人類發(fā)展的絆腳……”
“好了，說說你找我的目的吧！”悟空打斷他說話，很是不耐煩了。
“目前，妖獸們對WPA虎視眈眈，已然撕毀十年前雙方簽署的《互不侵犯條約》，伺機發(fā)動全面進攻。那是狡猾的森林之光在戰(zhàn)后人類社會局勢混亂之時，趁火打劫，逼迫WPA簽署的，另一方面，當時的WPA會長又太過軟弱。
“當然，十年來，我們方面也從沒把這個條約當真。事實上，不妨告訴你，孫先生，我們?yōu)榧磳⒌絹淼牡谒拇问澜绱髴?zhàn)，作了大量的準備。若是在正面戰(zhàn)場上交鋒，我們有充分自信可以將它們一舉剿滅，或一網(wǎng)成擒。
“然而，我們目前面臨的問題是：信息不對稱。妖獸利用飛鳥、動物甚至昆蟲間諜對我們進行監(jiān)視，盜取了我們大量的信息，小到城市地圖，交通與建筑規(guī)劃，大到軍事基地分布，城防力量布署，無不了如指掌。反過來，我們卻幾乎對森林內(nèi)部一無所知?！?p> 真是奇了怪了，堂堂五千年文明史的人類，萬物之靈長，歷來精于情報活動的各民族，在刺探情報方面居然比不上飛鳥、動物甚至昆蟲。
悟空皺起眉頭：“你希望請我打入妖獸內(nèi)部，作為你們的內(nèi)應(yīng)，以便你們對付它們？”
尤伯連納嚴肅地點點頭：“正是這樣?！?p> 悟空失笑：怎么每個人都要我去見妖獸呢？
妖獸自身方面，以龍城市長安迪為代表的新人類聯(lián)盟，以提卡爾城市長尤伯連納為代表的WPA，出于各自目的，或明或暗的訴求，一致希望我和妖獸來個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這次，悟空沒有說出他想找到猴哥靈魂的愿望，因為他覺得眼前這個嗜血老怪基本上幫不了自己，于是說：
“幫了你們，我有什么好處？”
“我們可以給你一個合法的社會身份，免除你之前一切的刑責，比起全人類的安全，把天幕打個洞算什么！”尤伯連納盡量露出寬厚、慷慨的表情，“一旦征服妖獸，我們立刻封你為妖獸之王。到時候，所謂的‘森林之光’還可以保留，但是由你一并接管?！?p> “好！”悟空不假思索，一口應(yīng)承。
不應(yīng)承，今晚出不了這間屋子。
尤伯連納大喜，端起酒杯，敬向悟空，悟空將杯子與對方微微一碰，嘴唇虛沾了一下酒皮，算是給了面子。
其實，他希望和尤伯連納談的條件是：
立刻釋放妖獸，解散競技場。
知道說了沒用，于是沒說。
幫他們對付妖獸？
妖獸被抓住后怎么樣，還不是被他們改造成競技場中這樣的怪物，相互作殊死搏殺，以饜足人類嗜血的獸欲！
悟空轉(zhuǎn)眼看向玻璃后面，鐵籠子內(nèi)，一匹六腿狼正在所謂的“擂臺”中央，與那頭脊背長滿牛角的怪牛作生死之斗。
他看不出來鐵籠內(nèi)的狼是不是來籠城接他的那一匹，它們的眼神很像，兇殘里帶著無辜。
看到怪牛故伎重施，以逸待勞，將六腿狼肚腹捅破時，觀眾席上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尖叫聲，悟空心中猛地一痛。
角牛自己身上新傷疊舊傷，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渾身血淋淋，牛鼻子呼出粗重的白氣。
它也時日無多了。
角牛倒下，會有新的“常勝將軍”來代替它，直到它再倒下……
悟空離開劇院時，謝絕了雪雕要駝他回籠城的禮遇，在競技場外的大道上走著，一盞盞路燈將他落寞的影子接力傳遞。
散場的人潮還沒完全冷卻，他們用喊得沙啞的嗓子談笑風生，回顧今晚比賽中的亮點，爭論一些雞毛蒜皮的細節(jié)。
悟空環(huán)顧他們的臉，男男女女，都是普通小市民的臉，看完一場精彩電影的表情，沒有一絲絲邪惡的感覺。
然而，一陣陣妖獸的嘶叫和悲鳴，從劇院后場傳來，隱隱約約回蕩在悟空的耳邊。
悟空止步，回頭，向后場走去。
睡眼惺忪的胖保安見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家伙大踏步朝劇院里闖，伸臂阻攔：“散場了散了，請回去吧！”
沒見悟空動作，那胖子就以自己的手臂為軸，開始了自轉(zhuǎn)，成了一面“肉風車”。
悟空搖身一變，變作蚊子，潛入后場。
回到原形時，糞便的臭氣、血肉的腥氣充斥著他的鼻孔，令他幾乎窒息。
不足300平米的后臺休息室內(nèi)，竟有200余只兇獸、猛禽，還有大號的毒蝎子，或長度離譜的蛇……
它們都不是妖精，悟空知道。
但它們個個都與大自然的同類有所區(qū)別，或多長了一對翅膀，或多長了一對角，或者家上某處嫁接了其他物種的肢體，總之都留下了被強行改造“進化”的痕跡。
“孫悟空！”有個肋生尖骨的大馬猴認出了他，告訴大家伙，來者是唐人傳說中的美猴王。
大家紛紛掙扎著，站起來。
悟空作手勢制止，說：“你們出不去嗎？我放你們出去，給你們自由！”
競技場上威內(nèi)八面的角牛，此刻縮在墻角，萎蔫得像一把爛掉的蔬菜。
背上長長的尖角向左右兩側(cè)伸出，使它沒辦法舒服地側(cè)臥休息，經(jīng)歷三場惡戰(zhàn)之后，竟只能站著休息。
角牛搖搖頭說：
“沒用的，孫先生。我們和安裝了電子腦的人類不一樣，我們的腦神經(jīng)直接被替換成了‘馴服電路’，如果解除這個電路，我們也就失去自我意識了?！?p> “和死了沒兩樣?！币活^犀牛甕聲甕氣地說，它也是滿身傷痕，血流不止，像它和角牛這樣的以守為攻型，戰(zhàn)損率相當高。
悟空想起來籠城接他的六腿狼和大雪雕，那種被迫馴服的眼神，想來所謂的‘馴服電路’還有許多強制功能。
像自己的“金箍咒”。
大馬猴說：“我們只能這樣相互殘殺，一直到死?！?p> 悟空沉默良久，眾獸亦沉默。
他啞聲問：
“自由和生命相比，你們更想要哪個？”
“我們想要自由！”眾獸齊呼，聲震如山。
在陣陣野獸嚎叫聲中，悟空高高地舉起金箍棒，淚流滿面。
離開劇院時，悟空身后宏偉的建筑已化成熊熊烈火，火焰沖天，舔破了天幕的穹頂。
嘎吱嘎吱。
構(gòu)成富勒穹頂?shù)匿摬氖軣崛刍?，開始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