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館。
靈夏坐在椅子上,將自己身上的衣裳攏了攏,渾身泛冷的感覺不好受,她單手放在木桌上,等老大夫慢慢診脈的同時,忍不住鼻癢的打了個噴嚏。
“啊切!”
一個彎腰下去,口水亂飛。站在旁邊的雨夢嫌棄的躲開了,靈夏抬起頭,沖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雨夢抿著唇,越過她問大夫,“怎么樣?我看她是發(fā)熱了?!?p> “需要休息幾日。”老大夫慢騰騰地收回手,將枕在她手上的白布收起來,折了兩折,拉開一個小木盒子的蓋子,慢慢的放了進(jìn)去,說話也是慢悠悠的,“我先給你開個三日的藥,拿回去一日兩次,煎服。三日后再來復(fù)診。”
靈夏已經(jīng)兩手?jǐn)n在了衣袖當(dāng)中,聽大夫這么講,從人笑笑點頭道:“是,多謝您了?!?p> *
手里拎著兩包藥,走出大門的時候,風(fēng)便迎面吹了過來。靈夏只覺得這一陣風(fēng)太猛了,又冰又寒,直勾勾地?fù)湓谀樕?,肌膚凍得失去了幾分自覺。
她鼻子被凍得通紅,手指留著一丁點在一副外頭,勾著纏藥包的繩,側(cè)身看向雨夢。
她發(fā)覺雨夢真是個好人。
明明也有自己的活要干,一路陪著自己來看診。
“你又看我做什么?”
靈夏縮著脖子,沖人傻笑,“多謝你陪我來看病?!?p> “……”雨夢一瞬間的表情很古怪,慢慢挪開了視線,撓撓頭,說道:“你不必言謝,我們是同個院子里的,自然要相互照顧?!?p> 靈夏很是感動。
但她心里也有些虛心,她是想離開這個院子的。
她自己正出著神,沒發(fā)現(xiàn)雨夢的神色也很古怪,對方看了她一眼,同樣也有幾分心虛地挪開視線,道:“我還有些事情,你自己能回去嗎?”
“啊……”靈夏回過神來,點點頭,“可以?!?p> “記得路吧?”
“記得。”
“行,那我先走了?!庇陦敉懒藙e,摸了放在墻角面的傘,便沖入了大雪當(dāng)中。
比起方才,雪一直沒有停過。
屋檐高翹的角落,逐漸被一片白色所覆蓋。鵝毛大雪隨著風(fēng)斜側(cè)著往下滑,沒有重量地落下來。
南方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大雪,即使發(fā)了熱,站在屋檐下面,靈夏也是多看了兩下。她將下巴縮在高領(lǐng)之下,身上的裘衣裹得緊了些,瞧了兩眼后,忍不住伸出手來。
胳膊一動,冷風(fēng)便從衣服的縫隙里往里鉆,哆嗦的同時,看到雪花落在自己的手上,靈夏彎了彎眼睛。
暫時將旁的事給忘記了。
*
她拿著藥包回府,又想起來,自己沒有藥罐子。轉(zhuǎn)頭想去廚房里借兩個。
不是飯點的時候,屋子里除了洗干凈的鍋碗瓢盆,沒有旁的東西。她在里面繞了一圈,仰頭在高格上,看見了一個底邊燒得通黑的藥罐子。
她夠不到。
只能朝四周看了看,好在角落有把矮凳,她將藥包放在一旁,拖著矮凳,到柜子下放穩(wěn)。上下對比了一眼,彎著身子爬了上去,再踮起腳尖,總算是摸到了這罐子的把手。
小心的往外抽,灰塵細(xì)細(xì)灑灑地從上頭掉下來。
這藥罐子的角落缺了,蓋頭上面積滿了灰塵,靈夏只拿了一會兒,指腹上都是黑灰沾了上來。
得洗一下。
靈夏抱著罐子往外走,朝著后院的小水池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腳步聲。
“怎么樣?”
靈夏的腳步一頓,耳朵豎起來,停在原地聽。
這聲音有些耳熟。
“小少爺,要不我們還是去南苑看看吧?那丫頭既然跟著大小姐走了,肯定會回去的?!?p> 靈夏抱著藥罐子,往旁邊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地靠著墻,稍微往外探出視線。
站在小院子里,正在議論說話的那群人,正是她招惹了的小少爺和他的隨從。
小少爺年紀(jì)應(yīng)該還比她小兩歲,站在一群人里頭,個子最矮小,也沒多大力氣,估計踹人也不疼,但一腳踹出去,隨從便裝模作樣地往后摔,愣是摔出一米遠(yuǎn)。
“小少爺……”隨從捂著肚子,慢慢爬起來,似乎是真的受了重傷,“奴才知錯了?!?p> “哼。”尤良津雙手環(huán)胸,高傲的一揚下巴,“我看你們是真的蠢,我去南苑找尤凝的麻煩,轉(zhuǎn)頭她告訴爹爹,我不又得要禁閉思過?”
他咬著牙,說道:“那賤人看我不順眼,處處找我麻煩,我才不會給她逮著機會呢。”
“是,是?!迸匀俗焐细胶椭裆珔s并不當(dāng)真,說道:“小少爺這回教訓(xùn)過她了,夫人也是站在您這邊的,就算老爺真的要問,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過是一個庶出之女,比不上小少爺?shù)慕鹳F,打她一個奴才,她敢攔著您?”
尤良津被吹得飄乎乎的,“那倒也是?!?p> 靈夏越聽越是心里發(fā)涼,抱著藥罐子,腳步軟綿綿地往另一側(cè)走。
快跑吧。
這人明顯是來找她算賬的,能躲一時是一時。
*
尤良津到處找她,她就不敢出門了。好在南苑的后院有一口井,靈夏打了一桶井水上來,熬著冷把藥罐子洗干凈了,將打包好的藥材倒入里面,浸泡了起來。
她有些熬不住困意了。
暈乎乎地摸著路上了床,蓋了一層被子,覺得冷,掙扎了兩下,又起身去蓋了兩件衣裳在上頭,整個人在被褥下蜷縮起來,抱著自己取暖。
她一邊挨著凍,一邊發(fā)著燒。燒得稀里糊涂的,就開始胡亂做夢。
夢里面,自己被小少爺一拳打在地上,周圍無人搭理她,就像當(dāng)日大小姐也后院挨打一樣,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可也沒有愣頭青沖出來,去問問他為什么無故欺負(fù)人了。
挨頓揍,揍到一半,少爺收了手。
小少爺甩甩自己嬌滴滴的手腕,說“累了”。
她還得匍匐在地,跟少爺磕頭,跟少爺謝說“少爺開恩”。
夢里她是邊哭邊說的,沒想到醒來的時候,眼淚也正在嘩嘩往外掉。鼻子完全堵塞住了,張著嘴,小口的呼吸著。
她想掀開被子,起身去熬藥了。
手上卻沒什么力氣,又不想動彈,覺得這一兩秒鐘的時間,額外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