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與君同常在
蘇幻雪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醒過來，發(fā)現自己又被關進了一處陰暗的牢籠里。牢籠極其陰暗潮濕，只有一個小口透著光，供看守的人送飯。四周兩側，沒有一個空著的，全部關滿了犯人。這些犯人有的是要被判死刑的，有的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蘇幻雪想來想去，她也不是什么犯了十惡不赦的事，為什么她也會在這里，這實在想不通。唯一的解釋，就只有女皇身邊的侍女看她不順眼故意要整她了。
蘇幻雪坐在牢籠門口，一會兒就捉到了一只小龍貓。周圍血腥氣四溢嗆人，蘇幻雪懷疑有人被用刑了。很快她隔壁的牢門打開，看守的士兵拖著一位昏死過去的公子進來，這位公子拖了一地的血水，看起來傷得不輕。
男子被扔進來的時候，正好貼著蘇幻雪這邊。她看士兵走遠了，拿出自己破麻袋里的止血藥，繞過牢縫遞進去。對方氣息薄弱的道了一聲謝，嗓音清冷溫潤。
這聲音久違的好聽熟悉，她不禁一愣朝著他的聲音望去。李牧塵清醒過來了？？蘇幻雪高興激動的說道
“……你沒事吧！”
李牧塵閉上眼睛，回答道
“剛剛經歷一場苦戰(zhàn)，已經好了?！?p> 蘇幻雪知道他口中的好了指什么，想來鳳舞也不會讓她的手下好好對他，能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李牧塵，我聽外面的人說國師已經來了。是來談判的吧?！?p> 李牧塵忍著胸口鉆心的疼痛。覺得敵方的箭有毒，他身上中了不下百十箭，單單依靠蘇幻雪的這些藥是不夠的。他苦笑著回答道
“事到如今，談不談判已經不重要了。……我從來沒想過引發(fā)戰(zhàn)爭，只是你心里的哪位是不會休戰(zhàn)的。我來蕓城的當日，邊境的百姓便已經流失了很多很多。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長這么大，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這么無能的人。蘇幻雪，那個人從一開始是你招來的，現在她還是你眼中的樣子嗎？”
蘇幻雪心間剎的一緊，她承認鳳舞是變了，可是她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徹底忘了她。
蘇幻雪很久沒聽到對方說話，感覺對方的呼吸也薄弱了許多。她連連喊了幾聲李牧塵，對方都沒有回應。她咬著唇，忍不住哭了。來了這么久都沒哭，這一次，她哭得撕心裂肺。
蘇幻雪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了幾天，終于好了一點。打算跟看牢的人說一聲，把李牧塵的尸體拉出去，以免被牢里的小玩意兒惦記上了。然而，李牧塵竟然動了動，蘇幻雪清晰的聽到了地面的摩擦聲。
接下來的幾日，李牧塵一直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樣子。蘇幻雪用酒精和棉簽給他的傷口消毒，只是面積太小，而且?guī)淼乃幬镉玫囊膊畈欢嗔?。蘇幻雪必須盡快想辦法把鳳舞引來，李牧塵不能死在這里，否則她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她猶記得鳳舞一直很喜歡看上京的煙花。那時候，她經常帶著鳳舞溜出王府去看游玩。那時的鳳舞，是她記憶中最美的樣子。而她在來時也帶了一些，此時，她找了找隨身麻布袋，終于找到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煙花頭。她現在萬分祈求上天一定要讓鳳舞看到這場煙花雨，這場只有她們才知道的秘密。
夜幕攏照大地的時候，蘇幻雪手持煙竹，對著牢獄上方一個小小的窗戶，拉開閥門引爆天際。萬千流光籠罩大地，在一向暗沉荒漠的南璃，這場煙花是他們從未見到過的壯美。蘇幻雪看到煙花的最后一點火光消散殆盡，她的一顆心才隨之沉下。
李牧塵醒了，抬起眼角看著她，聲音低沉微弱的說道
“蘇幻雪，我可能要死了。你可不可以裝出你喜歡我的樣子，和我說說話?！?p> 蘇幻雪聞言，桃花眼酸澀微紅地說道
“好。你想聽什么，我都說給你聽?！瓘那坝形煌蹂?，她喜歡愛慕著她的王爺，可是卻不知道怎么討他歡心，每次都弄巧成拙，惹他生好大的氣。……后來，他們終于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終于要好好在一起了。可是，可是……李牧塵，我不想你死，你給我好好活著?。 ?p> 此時，一位士兵不快的踢了踢牢門，朝他們說道
“一會兒女皇陛下就來了，你們都給我老實點兒?！?p> 蘇幻雪臉上露出了喜悅，高興的朝李牧塵說道
“皇上，皇上你聽到了嗎？鳳舞要來了，她還記得我和她之間的事兒……”
李牧塵那邊一陣死寂，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有她在傻笑著。
士兵一臉兇惡的看著她，鄙夷道
“你還挺高興，一會兒你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輕盈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蘇幻雪覺得眼前這一刻，仿佛覺得隔了一世紀那么長。
鳳舞錦紗儀仗，帶著精致絕倫的發(fā)簪，出水芙蓉般與這骯臟黑暗的牢籠格格不入。蘇幻雪實在無法將心中的鳳舞與眼前的人聯系在一起，狐型的桃花眼不禁睜大愣了愣。
鳳舞在看到蘇幻雪的那一刻，就命人打開牢籠。士兵被她犀利的眼神嚇的一怔，慌慌張張的尋找牢門的鑰匙，牢門瞬間就被打開了。
鳳舞進去后就像以往那樣緊緊抱住她，沒有嫌棄她身上的臟亂。蘇幻雪鼻尖酸澀，喑啞著說道
“我身上很臟，不要弄臟了你的衣服?！?p> 鳳舞皺眉笑著說道
“阿雪，我怎么會嫌棄你呢？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得很辛苦！”
蘇幻雪看著對方一如往日深情溫柔的目光，一時有些迷離如夢，如今夢就要醒了。她張了張口，卻終究無法問出這些天里的疑惑。她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我看你一直不來找我，有些心急，然后就……”
鳳舞反撩著蹭了蹭她直挺的鼻梁。笑了笑，寵溺的說道
“我就知道，阿雪你調皮得很，這下老實了吧！”
鳳舞將要拉著她走，蘇幻雪反拉住她，看著隔壁奄奄一息的李牧塵，眼底猩紅一片的說道
“小舞，你救救他吧！李牧塵他要死了，如果你不救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p> 鳳舞看著李牧塵一驚，漫不經心地實話實說道
“阿雪，他已經毒入骨髓，沒救了?！?p> 蘇幻雪聞言，眼中一大顆淚滴溢出滑落，失魂般的說道
“什么！?。?？”
鳳舞看她表現的這么傷心，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很怕蘇幻雪真的喜歡上李牧塵，就突然朝她笑著說道
“阿雪，我騙你的。只是，阿雪你是不是太過擔心他了?！?p> 蘇幻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隨后鳳舞從懷中取出藥瓶，倒出一顆解藥，讓侍女給李牧塵服下。
蘇幻雪親眼看到李牧塵服下解藥，才跟著對方離開牢房。她不禁開口問道
“小舞，你打算什么時候放了他？”
鳳舞疑惑的看著她，回答道
“我沒打算放了他??！如今霽月國沒了皇帝，肯定一團亂，我攻打起來就不費吹灰之力了。那個國師帶人還妄想議和談判，門兒都沒有。”
蘇幻雪想成王敗寇，她應該想到這個最壞的結果。鳳舞如今是鐵了心要攻打霽月國，蘇幻雪此時相勸只怕是吃力不討好。于是，她問了另一個問題，道
“小舞，你把李牧塵留下，他會死嗎？”
鳳舞突然看著她說道
“阿雪，李牧塵是我的敵人，你想讓我怎么做呢?！?p> 蘇幻雪深呼一口氣，開口說道
“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讓他回去。”
鳳舞握著她的手明顯一僵，說道
“你竟然為了他求我？阿雪，他不值得你這樣做。你在我身邊可以得到更多的東西，明白嗎？”
蘇幻雪避開她的視線，斂眉凄楚地說道
“小舞，我現在腦子很亂，過去的你和現在的你是兩種樣子?！翘炻杜_之上，我也在那里，我親眼看到…”
鳳舞抬手捂住她接下來的話語，有些愧疚地說道
“好，我答應你，放了他。過去的事，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阿雪，竟然讓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面?！?p> “但是，阿雪你會留下來一生陪伴我，對嗎？”
蘇幻雪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幾日后，鳳舞就如她所愿放走了李牧塵。蘇幻雪有些不放心，就悄悄跟著軍隊前去看了看。
兩國的邊界，李牧塵玄衣浸染風霜，大漠蒼天，如同一幅靜止的畫面。李牧塵削薄筆挺的身子永不回頭地往前方走去，那里便是霽月國軍營的駐扎地。蘇幻雪不知道李牧塵此刻在想些什么，或許是恥辱，或許是平和。她只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去就行了。不知道是本能反應還是出于對鳳舞的不信任，她就這么跟來了。
李牧塵快走到軍隊里時，蘇幻雪心中的石頭落地，心想她終于可以放心的回去了。然而卻沒想到，鳳舞此時突然舉起了手中的長弓，劍心在烈日下散發(fā)著危險的光輝，直直的朝向李牧塵的身后。蘇幻雪沖上前去擋住了對方射來的箭，冰冷的利箭刺入心臟。她仿佛聽到了鳳舞撕心裂肺的呼喊，和李牧塵難以置信的目光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