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點鐘,正是熱鬧城市夜生活的開始。
林玉清將從加油站撿來的頂帽子扣在頭上,加快速度,乘著街邊報刊亭那老頭兒沒注意,偷偷拿走了玻璃蓋旁的那本旅游指南。
街邊的路燈早就亮起,他壓低帽檐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翻開手中花花綠綠的冊子。
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那最繁華的商業(yè)地段在東城,略過小吃街,其中還貼心地標注出了古玩一條街的所在。
不意外的,位于郊區(qū)的他這兒還有不遠的路程。
嘆口氣,他合上手中的書頁,掏出兜里的零錢數(shù)了數(shù),自那日付了房費,他現(xiàn)在拿在手里的,還不到一百。
算了,省省用吧。
他干脆躍上房屋,在房頂上連續(xù)奔跑起來。
待到半夜將近十點之時,他喘口氣,終于趕到了傳說中的東大街,而賣古玩的,都在最晦暗的南角。
他緊了緊身上的包,摁了摁破爛的帽子,走了進去。
此處街上特別與別處不同,統(tǒng)一采用的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林玉清甚至能瞧見店面旁的燈籠里還燃的燈盞,街上人來人往,還能瞧見有好幾個金色腦袋的異域面孔。
他拉低了帽檐,從店面路過。
在古代生活了三十余年,他的眼睛也仿佛被點亮了鑒別古玩能力,瞟過其中最大那間店鋪中圈在玻璃中展出的青釉盞,假的;白瓷美人瓶,假的,織金扇,假的。
沒一件真的。
好笑的是,那些假物件跟前,偏偏就是圍了一大群的外國人,嘰里呱啦,眼神兒熱切的不得了。
誆騙冤大頭。
林玉清無趣地轉(zhuǎn)過小巷,無意之間往腳下一瞥,便被那股灰粉末吸引了注意力,他蹲下身,伸手捻了捻。
雖然他沒有嗅覺,亦無味覺,不過這灰末,倒是眼熟的很,這分明就是白檀香燃燒后所致。
灰末細膩,隱隱發(fā)白,攤開手掌,粉末撲簌簌落下,遺落在掌中的,還有隱隱的黑跡。
這就是在正宗不過的白檀香了。
林玉清站起身,順著香灰向前走去,轉(zhuǎn)過轉(zhuǎn)角,再穿過小巷,看見這家店的時候,他卻吃了一驚。
浮現(xiàn)在眼前的,不是古玩鋪子,而是一家壽衣店。
白塑料底子漆黑正楷字寫得清清楚楚:萬壽無疆??v使店名寓意極好,但店前兩個紙折的童男童女和白燈籠卻顯得陰森鬼魅異常。
林玉清推開門,緩緩走進。
店內(nèi)喪葬用品一律齊全,左邊墊著一摞摞黃紙冥幣,在店內(nèi)盡頭,卻直直停著副巨大的棺材,那棺材翹著的那頭上的“福”字無比顯眼。
林玉清:.......
許是這里擺放的東西過于繁雜,被深處的棺材吸引去了注意力,林玉清不小心,直直被旁邊擺放的花圈絆了個趔趄,倉促間他手扶上旁摞著的冥幣,頂上折著的金銀元寶也唰唰唰地隨之倒下。
稀里嘩啦,好一陣巨響,忽然,左邊電子音響起:
“顧客,您好,歡迎光臨,花圈香紙冥幣請自取,需要棺材請按一,需要店主請按二,謝謝?!?p> 真不愧是現(xiàn)代。
林玉清有短暫的無語,果斷在柜臺旁邊的鍵盤上摁了個“二”,隨即,歡快地音樂在店內(nèi)響起,越來越大,響成一片。
突然,棺材蓋“唰”地一下打開,機器聲呼啦啦響起。
一個聲音從里邊罵罵咧咧地傳出:“誰啊,艸!打擾老子玩游戲是會遭天譴的明白嗎?!”
隨著聲響越來越近,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肥胖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
他好不容易地擠過了窄小棺材中的通道,氣喘吁吁地走上來,疑惑地小眼睛往店中一掃,便定格在了林玉清的身上。
“你,你.......”
“我怎么了?”
林玉清淡定地在原地站著沒動,看著這個渾身肥肉的男人繞著他轉(zhuǎn)圈兒,手指卻不自覺地捏緊,渾身的肌肉悄悄緊繃。
沒料想,這胖子繞著他轉(zhuǎn)了幾圈兒,卻突然躬身搓手,一副奸商相:
“客官,我們店棺材大酬賓,跳樓大甩賣,買大送小,您要不,來一副?”
林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