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偃風(fēng)谷內(nèi)部有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名喚聚仙峪,地勢險峻,易守難攻。
但其最為特殊的地方,還在于唯一的入口最窄處也只能堪堪讓一人通行,否則任你千軍萬馬,也是束手無策。
然而此處恰巧也是谷內(nèi)靈氣最充裕的地方,所以自然駐扎了年輕一輩中,最有潛力的弟子在此日常修煉。
許連山,就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此刻他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一處凸起的石頭上,望著谷外的風(fēng)景發(fā)呆。
“天天就知道練功,練功,再跟這幫老骨頭待在一起,小爺?shù)娜松蛷U了呀,也不知道爹和娘在家里過得好不好。
當(dāng)初你倆真是信了那個老頭的鬼話,怎么就把我送到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呢?”
但很快,許連山的牢騷就被兩道尖銳的破空聲所打斷。
身形未見,風(fēng)聲先覺,這正是谷主謝廣陵最先放下的那兩只木燕。
此刻二者正前后相伴飛行,頭尾相銜間穿云破霧,速度極快,眨眼功夫就從許連山的頭頂飛掠而過。
兩只木燕飛臨此處,其實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象,只能說明這次出谷歷練,谷主要指派的是兩名中階的弟子而已。
許連山不禁想到,這次要是能選上自己那就太好了,也許還能順路去看看家里,趕緊讓爹給我說門親事才是正經(jīng)事啊,還練什么功。
如此簡直是越想越美,他當(dāng)即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zhǔn)備躺下再來個大夢周公。
可世事哪能總?cè)缫?,正在許連山困意上涌的時候,一道金芒突然撕裂了入口處的濃霧后,便朝著內(nèi)部直沖而來。
“敵襲?”
這個可怕的念頭首先映入了許連山的腦海。
該死,對方既然能悄無聲息的突破外面的禁制,足可見其實力深不可測,此番怕是不能善與。
但片刻后,想象中的血雨腥風(fēng),喊殺聲震天等等情況并沒有發(fā)生。
谷內(nèi)情況依舊一片祥和,甚至抬頭還能看見剛才那道金芒直掠過后的殘影,方向直指谷內(nèi)的最西處。
庚辛屬金,位在西方。
許連山霎時意識到糟了,那正是大師姐閉關(guān)靜修的方向。
這道金芒既不知來意,就更不能讓其接近了,萬一大師姐出了什么差池,自己還有什么臉面對同門。
于是他一咬牙,便從袖中摸出了一枚翠色欲滴的暗器,反手就擲了出去,想在半路攔截住那道金光。
這碧毫針,是他唯一的底牌,除非性命攸關(guān)的場合,否則不會輕易示人。
此刻亮出此物去阻截那金芒,足可見這位大師姐在其心中地位之重。
再看那暗器也不愧是壓箱底的寶物,離手片刻便化作一線流光直逼金芒而去。
且速度猶勝金芒三分,空中只見一道極細(xì)的光影閃過之后,便已追上了前者。
可眼見就要相撞之時,那道金芒卻突然似活物一般,僅做了一個靈活至極的偏轉(zhuǎn)就成功變避開了后方的追擊,但動作完成之后它自身的光芒也暗淡了一些。
憑借這個機會,許連山終于看清那籠罩在金芒之內(nèi)的本體,竟然又是一只燕子。
但與眾不同的就在于其神態(tài)昂揚,行止之間頗具威儀,且翅膀竟然還比尋常燕子多出一對。
許連山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事情,隨即便愣在了當(dāng)場,不知所措。
“連山,不得無禮,這是谷主親下的征玄令,你修為不夠,沒見過也是正常的?!?p> 此刻說話之人雖衣著樸素,但荊釵布裙間依舊難掩麗色,尤其是一雙明眸善睞的杏眼,更添三分柔婉,正是許連山的大師姐,楚鏡云。
“師姐,你…你不是還在靜修嗎,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此處?”楚鏡云的突然出現(xiàn)讓許連山頓時手足無措。
“無妨,其實靜修前些日子早已結(jié)束,再繼續(xù)枯坐下去也是無益,我正好出來透透氣而已?!背R云淡淡回道。
聽聞對方無礙,許連山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對了,師姐你剛才說什么征玄令,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是說這個?”楚鏡云素手輕抬,只見方才那只金燕此時已不再動作,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其掌心之上。
楚鏡云繼續(xù)解釋道:“這其實也是谷主下的調(diào)令,只不過高級一些,但本質(zhì)上和方才你所見的兩只木燕并無不同?!?p> “嗯,反正你沒事就好,那我就先走啦?!?p> 許連山正是年少慕艾的時候,看見美麗的師姐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頓時臉紅起來,當(dāng)即就要腳底抹油,趕緊開溜。
只是還沒走兩步,就被喊住了。
“哎,等一下。“
楚鏡云笑意盈盈地走到許連山身前,大方地掏出了一枚通體碧綠的暗器遞了過去。
“這是師傅送你保命用的東西,以后可不要再隨便拿出來啦。”
“哦?!?p> 許連山的臉紅的比剛才更厲害了,一把抓過碧毫針后,不再言語,轉(zhuǎn)身一溜煙便跑的沒影了。
這反常的舉動搞得楚鏡云哭笑不得,她自然沒有把事情往男女之情上去考慮。
只是覺得自己這師弟傻的可愛,但想到其方才的舉動之后,又不禁心中一暖。
稍后,楚鏡云又緩了緩心中激動的情緒,靜下心來仔細(xì)瞧了瞧手中的信物。
時至此刻,其周身仍然在散發(fā)著淡淡的金色光芒,握在手中便有一股溫暖平和的感覺傳來,讓人十分舒適。
但楚鏡云其實比誰都清楚,此物等閑不會發(fā)出。
只有遇到棘手的事件之時,谷主才會酌情啟用一二,所以手持此物的人,必然面臨的也將是一等一兇險的任務(wù)。
“在實戰(zhàn)中找尋機會嘛?”楚鏡云在心中默默回想起師傅的囑托。
確實如此,無論自己如何靜修,但功力卡在破障期很久不曾精進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如此說來,今日收到的這征玄令,竟成了一件禍福未定之事。
楚鏡云握了握拳頭,將腦海中那些雜亂的想法一掃而空。
同時她還不斷地在心中告誡自己,凡事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只有自身的實力強大才是硬道理。
思及此處,楚鏡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收好信物之后,便離開了聚仙峪,朝著谷內(nèi)腹地行去。
由于熟悉地形,不出一時三刻她便走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之前。
與眾不同的是,山洞之內(nèi)并無陰風(fēng)陣陣,或昏暗逼仄之感,反倒是寬敞整潔,且有陣陣香氣襲來,讓人如沐春風(fēng),倍覺舒適。
此處名叫和光洞,取和光同塵之意,正是谷內(nèi)的藏寶之所,而楚鏡云在洞口站立片刻之后,便抬腿走了進去。
只是剛一進入其中,頓時就有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襲來。
楚鏡云不禁扶額苦笑,明明不是第一次造訪此處,但看來自己果然還是無法適應(yīng)其中的禁制。
其實這只不過是洞內(nèi)第一道屏障而已。
偃風(fēng)谷當(dāng)然不會傻到直接將自家的寶物一覽無余的展示給別人,故而才利用谷內(nèi)的天然的條件開鑿了此洞。
洞內(nèi)憑借天然的高度落差,以及特殊反光材料的運用,很自然的就可以使人喪失對于空間的感知。
若長時間待在此處,難免暈頭轉(zhuǎn)向,更嚴(yán)重的可能會就此昏倒。
但這也僅僅是為了警示誤入此地低階弟子,目的在于讓其速速離去,還遠遠談不上抵御外敵的效果,真正厲害的后手還沒有展露出來。
楚鏡云不敢怠慢,趕忙祭出了手中的信物,正是那枚金燕。
只見她通過掌心緩緩將一股靈氣渡入其中之后,金色光芒便再次亮起,原本如泥胎木塑一般的燕子也再次轉(zhuǎn)活開來。
只是這次出現(xiàn)了頗為神奇的一幕,原本流光幻彩,讓人目眩神迷的洞內(nèi),環(huán)境一下子全部暗淡了下去。
在金燕光芒的照射下,黑暗得環(huán)境中就只剩下了一條光帶在她腳下散發(fā)出了暖橘色的光芒。
楚鏡云心知這是在為自己指路,隨即便低下頭目不斜視地隨著光源一步步走入了洞穴深處。
一開始自己腳下還是普通的砂土路面,可走著走著,便突然變成了整齊的磚石鋪就,腳邊也開始彌漫出了一層薄霧。
且隨著不斷深入,一開始只有腳面高度的霧氣,后來卻不斷提升,直至包裹了自己全身。
此刻,楚鏡云身處在漫無邊際的濃霧之中,早已無法確認(rèn)周遭的空間到底有多大。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處在了一處孤離于外界的空間之中。
這濃霧與其說是為了遮人耳目,不如理解為一種溝通外界的媒介更為恰當(dāng)。
也許當(dāng)她發(fā)覺其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被傳送到了這虛無縹緲的空間之中也說不定。
這種明顯違背常理的現(xiàn)象,饒是楚鏡云曾經(jīng)多次造訪此處,也依舊無比驚嘆于谷內(nèi)這深奧的手段。
現(xiàn)在只有每走一步的腳步聲,還在提醒著她,自己仍在前行。
可環(huán)顧四周之后,那種只身一人的孤獨感,卻仍然揮之不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在濃霧之中,有一雙雙飽含惡意的眼睛在暗中環(huán)伺。
似乎只要自己出現(xiàn)一絲差池,就馬上會被未知的黑暗吞噬的渣都不剩,這讓她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萬幸的是,金燕在吸收了靈力之后,一直伴飛在身前,不緊不慢地繼續(xù)為她指引方向,才讓楚鏡云安心不少。
又走了一段時間之后,前方光亮驟然一現(xiàn),楚鏡云知道出口在即,趕忙加快了腳步,一舉沖了過去。
恍如隔世。
眼前的世界完全不似身后的渾沌陰暗,而是鳥語花香,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楚鏡云望著這映目皆翠的美景,不禁心曠神怡,一掃剛才心中的陰霾。
這里的溪流、花草、乃至鳥鳴都是那么的美好,就連空氣中都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要不是此刻任務(wù)緊急,她真想在此地住上一段時間,甚至哪怕多呆上片刻也是好的。
這樣想著想著,她便隨著金燕的指引,來到了一棵巨木之下。
隨后金燕便慢慢升空而起,朝上飛去,猶如倦鳥歸林一般,動作間竟罕見的顯得十分歡愉。
此樹之茂,哪怕抬頭仰視亦難見其頂蓋,樹干更怕不是有數(shù)十人合抱之粗。
楚鏡云心知自己已經(jīng)到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于是趁著金燕向上飛動的功夫,一整神色,恭敬地開口說道:“內(nèi)門弟子楚鏡云,參見師祖?!?p> 在她第一次來和光洞之前,師傅就囑咐她,進得洞內(nèi)之后,需萬事小心,切不可隨性而為。
所以在金燕飛離半晌之后,哪怕毫無異動,楚鏡云依然執(zhí)禮甚恭,未有絲毫松懈。
不過沒過多久,就自上空傳來了一道特別的聲音,音色粗曠低沉至極,很難讓人相信這竟是人類可以發(fā)出的聲音。
“此番前來,所為何故?”
不過平常言語,卻震得樹杈搖動,落葉紛紛飄落而下。
有一瞬間楚鏡云甚至覺得這是大樹自己發(fā)出的聲音,不過很快她就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拋諸了腦后,連忙開口說道:
“回稟師祖,弟子斗膽此番前來,是想向師祖借幾件寶物。”
“有意思,說來聽聽。”對面依舊是那粗曠的聲音。
“起因是谷內(nèi)最近出了一件怪事,我奉谷主之命前去查看,才來此向師祖面稟機宜。”
“好,既是谷主之命,我絕無二話,不知所需何物???”
“欲求避毒、索敵寶物各一件,僅此而已,還望師祖慨允?!?p> “哈哈哈,小事一樁。你這娃娃倒是實誠得緊,我喜歡,我喜歡啊?!?p> 話音剛落,楚鏡云就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的泥土開始松動,片刻后竟有一條根須抬了起來。
且在其離開土壤之后,楚鏡云才發(fā)覺這條根須竟然和人手的形狀一般無二,同樣是五指并攏,只不過眼下其掌心握著一個口袋而已。
在楚鏡云雙手接過后,根須才慢慢地又縮回了地下。
“袋中有火玄丹三顆,服之可解百毒。還有攝魂鈴一副,可助你追索他人行蹤。
此外,我再送你一截此樹的枝干,若真有危難之際,也可助你脫離險境?!?p> 聽聞如此,楚鏡云大喜過望,連連道謝不已。
“好了,我還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p> “謝師祖,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p> 不過楚鏡云行過禮后,剛要轉(zhuǎn)頭離開的時候,卻突然被叫住了。
“慢著?!?p> 對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北斗落死,南斗上生。這次你就從南面走吧,不要原路返回了,外面那些東西最近不太老實,看來改天我還得修理一下?!?p> “南面?”楚鏡云一頭霧水。
“對,稍后你只管往南前行,除非看見日光,否則萬不可中途停下,明白了嗎?”
楚鏡云趕忙點頭,示意自己已熟記于心。
“好,那你現(xiàn)在閉上眼睛,我送你到出口所在?!?p> 隨后楚鏡云只覺自己被藤蔓緊緊纏繞住之后,耳邊就開始一陣風(fēng)聲呼嘯,似乎一下子便被拋向了高空之上。
待到她再次落地之時,眼前便只有一條普通至極的鄉(xiāng)村小路了,想必就是師祖剛才提及的那條。
于是楚鏡云想也沒想便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