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祖,這倆孩子都進去這么久了,真的沒事嗎,要不我再進去看看吧?”
此刻的謝廣陵,正陪坐在木人老者的身旁,一邊給老者梳理著氣脈,一邊不斷地問著重復的問題,哪里還有半分一谷之主的樣子。
簡直就像一個在家長旁撒嬌的孩子一般,想要尋求家長的安慰。
這當然也不能怪他,因為這木人老者自他小的時候便一直陪在其身邊,伴隨他一起成長,為他答疑解惑。
可以說,謝廣陵除了自身父母之外,就數(shù)和這老人感情深厚。
所以此刻,就算面對他機械般的提問,老人依舊十分耐心地回答道:“快了,快了,我們再等等?!?p> 老者話音剛落,二人遠方的視線處便出現(xiàn)了一大一小相互攙扶著的兩雙人影。
正是從裂谷內(nèi)平安歸來的蘇李二人!
謝廣陵見此哪里還坐得住,趕忙跑上前去親自迎接二人。
尚且還距離二人很遠的時候,謝廣陵便喊道:“哎呀,二位小友可算回來了,怎么樣,還順利嗎?”
這個問題,還不待蘇李二人回答,謝廣陵走近了之后便看到了二人身上的血跡。
“你們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
謝廣陵驚呼之下,便要沖上前去查看二人的身體,甚至手掌之上還泛起了淡淡的綠色熒光,顯然是要準備給二人做一些應急的治療。
李逍原見此連忙沖其擺手,并搶先說道:“哎哎哎,您大可不必,我們好著呢,這身上其實都是別人的血?!?p> 他說完,便朝著蘇晴對視了一眼,二人想起剛才那肉瘤跑步時的滑稽場景,不由得又開始咯咯笑了起來。
“這…”
謝廣陵看到這一幕,起先還有些不適應,但隨后便放寬了心思。
好啊,不管怎么樣,回來就好,人比什么都重要,任務什么的都是其次,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然而,就在他們一同朝著木人老者的方向返回的路上時,謝廣陵再次看著二人身上的斑駁血跡,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心知,別看二人現(xiàn)在依舊笑嘻嘻的,但這一趟行程肯定不像他們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輕松,說不好還充滿了致命的危險。
但也正是如此,讓他心里更是充滿了歉意。
這本是自己谷內(nèi)的變故,現(xiàn)在卻要讓兩個孩子深入險境去舍命處理。
更何況,之前自己這邊還和兩個孩子有過沖突,這豈不成了典型的以德報怨了?
這些事情,謝廣陵簡直是越想越沉重,直如一塊石頭一般壓在了他的心里。
但反觀李逍原和蘇晴這邊卻好似無事發(fā)生一般,雖然經(jīng)過連番苦戰(zhàn),二人現(xiàn)在走起路來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可是說說笑笑間,竟也不見絲毫疲憊和煩悶的神情,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
看著他們?nèi)绱溯p松的樣子,這讓謝廣陵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
否則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兩個孩子了。
這次三人走著走著,沒用多久就回到了木人老者的地方。
老者在見到二人之后,便也要掙扎著起身去迎接,三人見狀哪里肯休,于是趕忙上前安撫。
尤其是蘇晴,在當初說道猴王的事情時,他說了一些荒誕的話語。
可老人非但沒有嫌棄,反而還十分鼓勵地摸了摸他的頭頂之后,他便對其產(chǎn)生了一些額外的好感。
此刻,他在扶起老人之后,便說道:“老爺爺,您放心吧,里邊所有的事情我們都料理好了,以后那猴子再也不會出來打攪您了?!?p> “好好好,回來就好,你們在里面的時候,我和小廣陵都快擔心死了。”
老人拍了拍蘇晴的手掌之后,便抬頭和謝廣陵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放松的神色。
是啊,人回來就好,至于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此刻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此刻謝廣陵更是激動地說道:“二位小友此番為我谷內(nèi)除此大害,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謝你們了。
這樣吧,今晚我命下人擺上幾桌酒菜,為你們好好慶祝一番,我們把酒言歡,怎么樣?”
他這番話說完,就看到蘇李二人面上略有難色,于是便一拍自己腦門,嘆道:“你看我這腦子,忘了你們不喝酒了,不過沒關(guān)系,吃吃飯也是好的,”
面對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的盛情邀約,李逍原也是實在抹不開面子,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谷主美意,我們心領(lǐng)了,只是實在眼下渾身乏的厲害。
只想找個地方泡泡澡,休整一番,然后再談這次里面的事情,還望您成全?!?p> 聽到李逍原這么說,謝廣陵連忙面露愧色,說道:“這是什么話,該道謝的是我才對,你們幫了我這么大的忙,現(xiàn)在當然一切都聽你們的。
行,既然都累了,那我現(xiàn)在就帶你們?nèi)バ菹⒌牡胤剑S后也把飯食給你們送進去。
你們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蘇李二人聽到這些安排之后,也是連連拱手,表示悉聽尊便。
尤其是李逍原,經(jīng)過剛才的數(shù)番血戰(zhàn)之后,他現(xiàn)在眼前還一陣陣的發(fā)黑。
所以剛才他還真的有點擔心,如果謝廣陵一定要他們二人參加聚會可怎么辦。
好在后來拒絕了,不過在那之后,這股一直緊繃著的氣一泄,李逍原便更覺得倦意上涌,險些站都站不住了。
還是蘇晴眼疾手快,看到李逍原的狀態(tài)不對之后嗎,便趕忙湊上前去將其扶住。
之后,蘇晴便對木人老者和謝廣陵報以一個歉意的表情之后,便說道:
“老爺爺,謝谷主,我們先走吧,我?guī)煾绱_實是累了,今日詳情我們改日再敘?!?p> 眼見如此,謝廣陵哪里還敢耽誤,于是連忙帶著二人前往了住宿的地方。
之后二人一頓休息,自是不必多言。
直到轉(zhuǎn)天,睡得神清氣爽的蘇晴一推開窗子,就看到外面正立著一個人影,把他嚇了一跳。
“謝谷主???”
蘇晴一臉茫然,接著問道:“這大清早,您不去處理谷內(nèi)事物,來這里干什么?”
“喲,小友醒了啊?!?p> 在看到蘇晴的面孔之后,謝廣陵連忙說道:“哎呀,你們現(xiàn)在就是我谷內(nèi)的大恩人,還有什么事比你們更重要啊。
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來你們這里的,那咱走吧,早飯已經(jīng)備好了?!?p> 不得不說,謝廣陵這種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還讓蘇晴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但是他又不好駁了人家面子。
于是只能尬笑了兩聲之后就關(guān)上了窗戶,連忙將屋內(nèi)還睡眼惺忪的李逍原從床上拽了起來。
嗜睡如命的李逍原被人突然叫醒當然不爽,哈欠連天地便抱怨道:“誰呀,這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我這正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呢~”
“起來起來,”蘇晴晃了晃他的肩膀,“那謝谷主可真是客氣,人家現(xiàn)在又備好了早飯在外面侯著呢?!?p> “啊,又來了?。俊?p> 李逍原的語氣中滿是懷疑的成分。
蘇晴點了點頭,“我騙你干嘛,千真萬確,人家就在外面呢,趕緊的,穿衣服。”
“哎呀,他這人可真是的,老是瞎客套?!?p>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李逍原還是馬上穿好了衣服,同蘇晴一起走出了屋外,去和謝廣陵用餐。
在這次的飯桌上,謝廣陵先是對著二人一通千恩萬謝之后,便順道問起了那裂谷內(nèi)的情景。
對此,二人自然是早有準備,故意略去了一些不能說的內(nèi)容之后,便對謝廣陵詳細的解說了起來。
從初遇猴群再到后來的狂牙獸,甚至連后來猴王身上的怪病都一一道來。
這些裂谷內(nèi)部的詭異事件,甚至聽的謝廣陵都連連咋舌,不斷的感嘆谷里的兇險。
飯后,謝廣陵一撂筷子,便趕忙對二人說道:“二位小兄弟初來乍到,又冒此奇險為我谷內(nèi)立下如此大功。
更別說還把身體給累壞了,這次你們可不能走了啊,這事我做主了。
接下來幾天啊,你們就好好住在這里,我?guī)銈兒煤棉D(zhuǎn)轉(zhuǎn)谷內(nèi)的各處風光。
也算略盡地主之誼了,如此可好?”
面對謝廣陵的盛情邀約,蘇李二人卻并不感冒,只因他們已離家?guī)兹铡?p> 這幾天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師傅,現(xiàn)在已是歸心似箭,哪里還有心思在別處游山玩水。
所以盡管謝廣陵再三邀請,二人也是一直沒有松口的意思。
終于,謝廣陵又嘗試了幾次無果之后,也只能面露遺憾地說道:
“既然二位小友一直心系師門,那我也就不強留你們了。
等下你們在此稍后,我再去拿幾樣東西,然后我送你們離谷吧?!?p> 聽到終于可以回家之后,蘇李二人的臉上終于泛起了異樣的光芒,這一幕看的謝廣陵也是連連搖頭,頗為無奈。
不過想來也是沒有辦法,畢竟兩人乃是老神仙的弟子,估計對于這凡塵俗世的一切,可能早就已經(jīng)厭倦了吧。
如此想著,謝廣陵便打了個招呼,先行離去準備東西去了,只留下蘇李二人繼續(xù)用餐,并約定好稍后三人在谷口集合。
蘇李二人用餐完畢之后,哪里還顧得上那些,直接就飛奔到了谷口,哪怕不辭而別他們也不想等了。
反正事情已經(jīng)順利處理完成,接下來的那些人情世故,他們現(xiàn)在是一點也不想沾染。
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就算他們這樣緊趕慢趕,可到了地方一看,謝廣陵還是早早的候在那里。
見此,李逍原頓時苦笑道:“他這人怎么這樣,我真是服了他了,怎么還甩不掉了呢?!?p> 但話是這么說,在看到謝的樣子之后,二人還是連忙打起招呼,迎了上去。
不過這一次,謝廣陵卻并未再說什么阻攔的話語,只是遞給二人一個包袱之后,便豪爽地說道:
“這里面是之前答應過老神仙的東西,都和他說完了,還有的呢,就是這次送給你們二人的一點心意,拿去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聽到這個包袱中的內(nèi)容是已經(jīng)和師傅說好了的,李逍原便也沒多想,伸過手來就跨在了身上。
只是剛要走的時候,他卻突然回過頭來,對著謝廣陵囑咐到:
“剛才我在桌子上給您留了個紙條,里面詳細記載了我們進到那裂谷之內(nèi)的一切,但是怕您看不見,現(xiàn)在還是再說一遍吧。
令師祖體內(nèi)的蜈蚣雖然被我除去了一條,但是母的還在它的體內(nèi),雖說并無大礙,但留著終究是個禍害。
我們走后,您找一只三年以上的公羊,在師祖的面前殺掉。
那母蜈蚣必定受不了強烈血腥氣的誘惑,到時定會從老者身體中鉆出,扎入那公羊體內(nèi)。
到那時,您只需要將那公羊用桃樹枝點燃燒毀即可,如此才算萬無一失?!?p> 聽到李逍原如此細心的叮囑,謝廣陵心中也是一暖,于是便說道:
“曉得了,放心吧,以后歡迎你們隨時來谷里做客,這里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打開。”
經(jīng)過這幾日的做客,蘇李二人其實也對偃風谷產(chǎn)生了一絲別樣的感情。
到了離別的今日,再加上謝廣陵的一番話,終于還是有一絲絲的感傷流露了出來。
但是很快,他們便將這份情感壓抑了下去,師傅說過,好男兒志在四方,而且他們還小,更不能貪戀安逸的日子。
于是李逍原沖著謝廣陵一抱拳之后,便高聲說道:“您留步,我們走了!”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谷口,英姿颯爽間,未見絲毫留戀。
蘇晴見此,也鄭重地沖謝廣陵點頭致意之后,便也趕忙追了上去。
謝廣陵見此自然在后方一直目送二人,直到他們終于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了密林中后,這才感慨不斷地返回了谷中。
————————————————————————————————
黑暗中,一處陰森的大殿內(nèi)。
此處正是蘇李二人當初大鬧了一番之后,順勢點燃了那鬼桃樹的地方。
按說此地已經(jīng)燒的只剩一堆灰燼,就連猴群都將其拋棄,轉(zhuǎn)往別處定居了,就不應該應該有人類的蹤跡了。
但是,此刻在黑暗之中,卻偏偏亮起了一點淡綠色光芒,細看才發(fā)現(xiàn),這光芒乃是從一盞燈籠之中發(fā)出的。
可這一盞小小的燈籠在黑暗之中出現(xiàn)之后,就那么忽遠忽近,忽高忽低地漂浮著,簡直如同鬼火一般,十分的詭異。
“白晝蒼蒼,黑夜茫茫,鬼妖精怪,滅爽形亡,邪徒奸黨,懼吾神光…”
又過了片刻之后,隨著一聲秘咒似的話語,這才從黑暗之中,走出了一名手持燈籠的矮小老人。
老人身形本就有些佝僂,再加上此刻腳步虛浮,走起路來簡直如同醉鬼一般,實在是不堪入目。
原來,剛才那小燈籠飄忽不定的軌跡,也正是因為他的腳步特殊所造成的。
然而,就是這小小的一盞燈籠,卻顯然不是凡物。
當初讓謝廣陵一個第五境的強者都束手無策的瘴氣,在其面前竟自動便被驅(qū)散了許多。
不僅如此,隨著老人與那鬼桃樹的距離不斷被拉進,那燈籠的光芒也自動加強了許多。
等到老人走到鬼桃樹的灰燼上時,其周遭早已被光芒照的亮如白晝一般。
正是借著這股光芒,老人才得以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然而在他看到那遍地的狼藉和灰燼之后,卻還是十分的吃驚。
“噫,朝廷明明派我來此收拾邪教的爛攤子,怎么那些天殺的還沒遇見不說,此地反倒還被人提前處理了呢?”
想著想著,老人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然而就是這空氣中的一絲熟悉的味道,卻讓他的瞳孔瞬間收縮。
那盞燈籠感受到主人情緒的變化,瞬間也脹大了數(shù)倍,將老人護在了其中。
在燈籠之中,老人如同失神了一般喃喃自語道:“真是想不到啊,這么多年過去了,竟然還能聞到那個地方的味道,看來裂隙一直都沒有關(guān)閉啊?!?p> 說罷,老人又長嘆一聲,活活像是一顆為了保護幼苗而飽經(jīng)風霜的老樹一般感嘆道:“可惜我老了,不中用了,唯愿天佑我朝百姓,莫要再讓浩劫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