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伊吹有弦被鬧鐘吵醒,揉著眼睛出來的時候,秦文玉已經(jīng)穿戴整齊,洗漱完畢。
他手上捧著一本書,坐在窗邊安靜地閱讀著。
聽見伊吹有弦的動靜后,秦文玉抬頭打了個招呼:
“早安,伊吹小姐。”
伊吹有弦愣了愣,忽然意識到此刻家里并不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和往常一樣下身只穿著內(nèi)褲就出來了。
秦文玉頗有先見之明地捂上了耳朵,果然,很快尖叫聲就在屋子里響了起來。
雞飛狗跳的一早上后,兩人終于出發(fā)前往了出云歷史博物館。
“我的父親在島根縣呆了多久?”
公車上,秦文玉側(cè)頭對靠窗坐著,半張臉都藏在白色圍巾下的伊吹有弦問道。
隨著她的呼吸,淡淡的白色霧氣飄了起來,熏紅了臉頰。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伊吹有弦偷偷看了一眼秦文玉,聲音輕若細(xì)蚊。
秦文玉閉上了嘴,為了不給她增添困擾,他決定暫時不問她任何問題。
兩人一路無話,九點左右到了島根縣立古代出云歷史博物館。
伊吹有弦似乎遇到了同事,對方禮貌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早啊,伊吹。”
“上午好,紗織小姐?!币链刀硕苏鼗貞?yīng)道。
“走錯方向了哦,伊吹,你上班的地方在這邊?!奔喛椇靡馓嵝训?。
“我……我找館長有些事,所以……要先去那邊……”
“找館長有事?”紗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伊吹身后,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秦文玉。
是他找館長有事吧……
紗織停頓片刻,說道:“館長的話,昨天已經(jīng)去大藏鄉(xiāng)了,要一個星期后才能回來呢?!?p> 伊吹有弦瞪大了眼睛:“這么久嗎?”
紗織笑道:“是啊,你知道的,館長熱愛研究民俗,大藏鄉(xiāng)剛好到了冬日祭,他可是期待好久了。”
“這樣啊……”伊吹有弦回過頭,眼巴巴地看了秦文玉一眼。
紗織見狀,忽然笑道:“如果是很緊急的事,伊吹,你幫我跑一趟吧!去大藏鄉(xiāng)?!?p> 伊吹有弦疑惑地看著這位前輩,小聲說道:“可是,我還有工作……”
“沒事啦,館長昨天走得太急,證件忘記帶了,雖然大藏鄉(xiāng)的人基本都認(rèn)識他,但有一些必要的手續(xù),沒有證件是辦理不下來的,你幫我送過去吧!”
紗織笑著說道。
伊吹有弦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一邊說著,紗織一邊拉著伊吹有弦往館長室走,回來的時候,她的臉又是紅紅的,懷里抱著一個黃色的公文袋。
“秦先生……你去大藏鄉(xiāng)嗎?”她小聲問道。
“去?!鼻匚挠顸c點頭,“麻煩你了?!?p> “那……我們這就出發(fā)吧,大藏鄉(xiāng)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呢?!?p> 一邊說著,伊吹有弦一邊悄悄地側(cè)過頭,那邊紗織前輩正在對她做加油的手勢。
“伊吹,你可要在這幾天之內(nèi)拿下他哦!”
紗織前輩剛才在館長室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什么呀……明明不是前輩想的那樣……
伊吹有弦還在東想西想的時候,秦文玉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她趕緊追了上去。
兩人在九點半左右搭上了前往大藏鄉(xiāng)的公車。
這次,是秦文玉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安靜地看著窗外,今天的雪沒有昨天大,但入目之處依舊銀裝素裹。
出了城市之后,冬天的感覺越發(fā)明顯了。
雪花輕盈、舒緩地悄然從天際飄落,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落在極目的山頭,與灰蒙蒙的天空連成一片,一直向前蔓延。
去找館長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問出秦也的下落。
兩人的聯(lián)系是從島根縣斷掉的,半年前秦也確實來過島根縣。
可那之后呢?秦也去了哪里?
或者說……那位羽生先生去了哪里。
到底是失蹤了還是死了,秦文玉只是想知道個結(jié)果。
他確實感受不到對方給予的親情。
六歲開始,秦文玉就學(xué)會了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掃衛(wèi)生,秦也見狀,便心安理得地離開了秦文玉,一走就是十幾年。
所以,如果非要讓秦文玉對秦也的失蹤展現(xiàn)出多么驚天動地的傷悲,他做不到,也不現(xiàn)實。
對這位事實上的父親,秦文玉的印象不深,兒童時期他看過不少書,描寫到家庭時他才知道,原來所謂家庭里,除了父親,還有一個名為母親的存在。
每一本書都把母親描繪得無比美好,也許正因如此,秦文玉對那位自出生之日起就素未謀面的母親,有了別樣的期待。
這份期待里可能還算上了秦也未曾給與的那份。
“秦先生?秦先生?”
伊吹有弦的輕喚讓出神的秦文玉側(cè)過頭。
“到了嗎?”他問道。
伊吹有弦搖搖頭,小聲地說:“秦先生,你以前參加過祭典嗎?”
“看過,劃龍舟之類的。”
“那……冬日祭之類的呢?”
“沒有,我住的城市不下雪。”
“哦……”
伊吹有弦咬了咬嘴唇,剛準(zhǔn)備說什么,卻見秦文玉忽然回過了頭。
“伊吹小姐你……”
“怎么了秦先生?”伊吹有弦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感冒了嗎?臉一直發(fā)紅?!?p> 伊吹有弦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把臉往圍巾中又藏了藏,嘟囔道:“我沒感冒……秦先生……”
秦文玉點點頭,繼續(xù)看著窗外出神。
到達(dá)大藏鄉(xiāng)時,時間剛好是正午。
伊吹有弦去了洗手間,秦文玉則站在原地,打量著這個名為大藏鄉(xiāng)的,正在舉行冬日祭的村子。
這里并沒有想象中那樣閉塞與不通人情。
光是下車的地方就已經(jīng)熱鬧非凡,張燈結(jié)彩了。
秦文玉不止看到一群扛著攝像機(jī)的媒體工作人員,這里的祭典氛圍很濃,商業(yè)氣息同樣很濃。
剛才伊吹有弦談到過,日本一般比較盛大的都是夏日祭,冬日祭的話,最著名的要數(shù)北海道的札幌雪祭。
放在島根縣來說,最著名的就是大藏鄉(xiāng)的冬日祭了。
所以,旅人,媒體,商戶絡(luò)繹不絕,也不難想象。
只是,在這些臉上帶著笑意的人群外,秦文玉也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現(xiàn)象。
那就是大藏鄉(xiāng)的村民,以及……警官。
他們行色匆匆,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事。
伊吹有弦從洗手間出來后,跑去問了服務(wù)臺的工作人員。
“請問,北原蒼樹先生,住在哪家旅店?”
她口中的北原蒼樹,就是館長的名字。
誰知,那位工作人員聽見這個名字后,面色卻變得不自然起來。
他警惕地看著伊吹有弦:“對不起,他的事我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