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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肅探花郎

第001章、樹上的蘇三公子

大肅探花郎 蘇知白 2676 2021-01-06 11:10:36

  牧州銀杏坊能拿出手的,除了那足夠十人合抱的大銀杏樹,還有樹上的蘇三公子。

  樹是古樹,枝干遒勁。

  性喜紅衣,笑眼微醺的蘇三公子,則是近兩年才長出來的。

  話說這城南蘇百戶家的三兒子,倒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真?zhèn)€能從這大樹上長出來。而是前年殺了人,長兄蘇牧州散盡半數(shù)家財將其從獄中撈出,還是沒法磨平蘇野心底的戾氣。

  只得將他掃地出門。

  ……

  華燈初上,坊門開啟。

  偌大個銀杏坊,須臾便被鶯鶯燕燕的嬌笑填滿。

  頭顱高昂,衣著華麗的貴胄公子率先進門。

  隨后是荷包鼓囊,腰大膀圓的巖鹽商人。

  排在最末的,則是一些家道不顯,兜里卻也有些許散碎銀子的富戶紈绔。

  “好你個蘇樹猴,拿錢不辦事,真特娘的是個狗東西哇!”

  忽如其來的喝罵,將銀杏坊歌舞升平的氛圍打破。

  是在一刻鐘之后。

  “......”

  蘇野不答。

  不多時,就見一名馬臉長相,瘦如麻桿的華服公子,哼哧哼哧的踹門進來。見得桌旁坐著的紅衣少年,兀自剝著手中的核桃。

  卻是全然沒了上樓前那般魚死網(wǎng)破的架勢。

  --欒云逸,字子晏。

  安北候府小侯爺。

  算是蘇野在牧州書院,屈指可數(shù)的死黨之一。

  別看這欒麻桿行事莽撞,言語粗鄙。

  心思可精著呢。

  無它,只因其父不是別個,正是那年紀輕輕便承襲了兄長爵位;繼而不遠萬里跑來牧州,物色俊俏兒郎的安北候欒定邦。

  他終日在銀杏坊晃悠,不時還朝樹上嚎幾嗓子。

  總不至于還有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說欒家子嗣有貓病吧?

  “柳青娘子的拜帖已送,這一回,子晏兄還得付蘇某三十兩紋銀?!?p>  剝完核桃,蘇野言簡意賅的伸出三根手指。

  “嘶......”

  小侯爺聽得,雙眼瞪圓:這樹猴子,是把他當成了哈皮冤大頭???

  先前花了十兩銀錢,托蘇野給秋之別苑的清倌人,遞了一張拜帖。

  連泡都沒冒一個。

  這會又來誆他三十兩銀子?

  合著那遠在燕京的戶部尚書,是一條烙了他安北候府金印的狗哇。

  讓它生錢它就生錢?

  “蘇三公子的詩,子晏兄應該不陌生?”蘇野見他猶豫,也不著急。待得欒云逸青筋暴起,方才拋出壓箱底的殺手锏。

  老忽悠這么一個傻子,也挺無趣的。

  “......”

  聽得蘇野道出自己的花名,小侯爺卻是慫了。

  半年前,冬之別苑的花魁綠娥,被一名鹽商撩走,據(jù)說就是一首來自蘇三的詩。

  以他對對方的了解,要再磨嘰。

  蘇野就敢加價。

  沒法子,如今這世道啊,但凡還有像欒云逸這般販賣生計焦慮的二世祖存在,老百姓的幸福指數(shù)就高不到哪里去。

  ......

  “明志兄家里有事,今晚不會來了?!?p>  絮叨了一下小雪節(jié)令,安北候府里的繁文縟節(jié)。又在銀杏軒里小酌了幾杯,小侯爺再度提起另一個死黨來。

  吳天養(yǎng),字明志。

  牧州法曹家的二公子,典型的干飯人。

  “喔,比見蕓娘還重要?”

  聽得一貫把銀杏坊當家的吳二公子,公然跳票,蘇野皺了皺眉:這孫子八成是想賴賬,拖欠小爺那十兩紋銀的紅娘費。

  不然就他那摳搜勁,能入得了蕓娘香閨?

  人好歹也是坊里“月甲”級別的美人。

  “還不是因為那駭人聽聞的東郊盲女案?!?p>  提起這樁方剛立案,就被州府禁傳的詭異殺人案,欒云逸皺了皺眉。銀杏坊消息四通八達,蘇野自然聽過不少傳聞。

  經(jīng)小侯爺一補充,卻是詳細了不少。

  “救人的,是盲女的老狗阿黃?”

  “誰說不是呢?據(jù)姜婉兒交代,其母聽得阿黃慘叫,便外出查看;豈料剛打開門,就被妖物掏空內(nèi)臟,錘殺當場。重傷未死的阿黃,則拖著鐵鏈進門,瘋狂撕咬......方才引來鄰居援救?!?p>  案情攤開,欒云逸自行腦補。

  “熟人作案?”

  蘇野卻始終冷靜,開始抽絲剝繭。

  “周遭的農(nóng)戶,均都在家安歇,即便那營救之人,也是死者女婿。”小侯爺三言兩語,便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嫌疑。

  “仇殺?”

  “邊軍遺孤,且已賦閑多年,有甚仇人?”

  覺得蘇野太過固執(zhí),欒云逸翻了個白眼。

  “那就只剩下流民殺人了?!?p>  牧州遠郊,便有大肅皇朝三大都護府之一的靖北都護府駐扎;秋冬苦寒,少不得會放些流民進城,做些小本買賣。就見小侯爺搖了搖頭,又暗自頷首:“或許吧。”

  不過很快,便又否定了蘇野的推論。

  “當真是流民的話,又何須燒毀頭顱,掏了臟器?”

  ********

  “篤篤!”

  銀杏軒的房門被人敲響,已是中午。

  蘇野打開門來,就見袍服破敗,洗得發(fā)白的老管家朱福,端著壺秋茶站在樓口。

  “敢情是坊里的雜事,難住了福伯?”

  想著平素里,但凡坊里舉辦茶圍會,朱福便會央他準備一些燈謎,亦或者詩會文帖。

  蘇野便習慣性的開口詢問。

  虧得爺爺蘇蔚然,逼他練得一手好字。

  這不,光是坊里每個月的文帖、燈謎,就能讓蘇野賺到五兩紋銀。

  足夠他吃穿用度了。

  “非也,蘇小哥準備的詩文燈謎,足夠用到年底?!?p>  在銀杏軒里坐了一會,喝過半壺秋茶,朱福便起身下樓。臨了,從袖中掏出一物:“東二街算卦的黃仙師,托老朽將此物轉(zhuǎn)交予你?!?p>  ......

  “戊辰年,五行屬木?!?p>  “大林木命,可習文,輔政,執(zhí)法,懸壺濟世?!?p>  將附著在街頭小報上的信箋打開,卻是龍飛鳳舞的寫著這么一段卦辭。尋思了一回,蘇野方才放下信箋,拿眼去瞧寫著《云牧怪談》的粗劣封面。

  書是好書,記錄云牧二州的奇人異事。

  無奈作者黃龍士,太過咸魚。

  蘇野記得上一期,還是暮春,而今已經(jīng)入冬了。

  就這尿性,若是來寫網(wǎng)文。

  鴿文半月,刀片拌飯。

  鴿文三月,割以永治。

  “可惜,若是黃老頭親自前來,倒能排解不少疑惑?!睂ⅰ对颇凉终劇贩诺揭慌?,蘇野起身到窗臺處坐定,旋即抬起頭去,盯著屋頂南北各異的樹冠發(fā)呆。

  枝干遒勁的大銀杏樹,樹冠遮天蔽日,鋪滿整個前院。

  時值初冬,北側(cè)已經(jīng)枯葉落盡。

  南翼卻依舊金黃一片。

  端的是玄奇萬分。

  “興許是坊里的姑娘悲慟夜哭,我聽錯了?!?p>  看了一會,蘇野便也回過神來。

  畢竟這等煙花之地,雖說繁華熱鬧,卻也最是涼薄絕情。

  姑娘夜哭,也不算什么怪事。

  ......

  “果真是妖鬼起人心,朱門無愛情?!?p>  閑來無事,蘇野索性抓起《云牧怪談》,到窗外的樹杈上躺臥下來。

  逐字逐句的讀完第一個故事,日已西斜。

  倒不是他刻意拖延,磨洋工。

  而是這街頭小報,篇數(shù)實在太少。

  一口氣讀完,免不得又要撓心抓肺,恨不得抓黃龍士來殺雞取卵。

  這名為《伏狐傳》故事,講述了一個叫嚴采薇的女子,同青梅竹馬的鹽商之子胡萬結成了夫婦。

  恰逢天妖亂國,肅武宗大肆推行法家思想。

  那鹽商胡喜財一位遭貶謫的鄭姓同窗,重新得到州府重用,擢升為云州錄事參軍。進而官商勾結,打算締結秦晉之好。

  唯一的條件,便是他鄭家的女兒,必須是正室。

  奈何即便鄭參軍如日中天,嚴家在鄉(xiāng)里依舊頗有威望。

  明著休妻,或是暗中貶謫。

  都會惹惱嚴父。

  轉(zhuǎn)圜之余,鄭參軍便給胡家父子出了一計:借用天妖亂國的風頭,將嚴采薇置于死地。

  鄰里于是開始謠傳,采薇女的影子里有三條狐尾。

  閨閣內(nèi),也時常有赤狐出入。

  俄而便緣著墻角莫須有的狐貍洞,將嚴采薇付之一炬.....

  “即便是官場中人,也如此包藏禍心?!鄙⑷ァ斗鼈鳌泛髣?,蘇野回到屋內(nèi)坐定,兀自倒了一杯梅子酒:“亂國的,當真是天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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