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兄打算待到立秋,參加律書院的秋闈?”
作為牧州書院的學(xué)生,和律書院一眾官二代共用一個院落;對于律書院的招收規(guī)定,蘇野自然無比清楚。
“唉,這也是無奈之舉??!”
言晚榮說著,往爐里加了幾根柴禾。
再將茶罐,放到爐火上:“律書院每年春招,只選些達官貴人的子弟;即便是鹽商兒郎,也都多有波折,哪能輪到我等窮酸書生?”
應(yīng)是對書院的招生貓膩,頗有微詞。
言晚榮大倒苦水的同時,眉眼里卻滿是不屑。
蘇野見爐火萎靡,順勢添了一把柴火:“言兄既是從鄉(xiāng)里來,可有里長的推介信?”
“有的。”
言晚榮隨口應(yīng)答。
“如此,便無須煩惱了?!?p> “眼下時間充裕,只需在考試中進入二甲前六十名,便能成功拜入律書院?!?p> 對答間,蘇野言語爽朗。
笑眼深處,卻是轉(zhuǎn)過一抹寒意。
......
“謝老弟,水已經(jīng)燒開,冬夜綿長,不妨喝些茶水御寒?”
沈幼魚剛進陸府,便收起所有陰氣波動。
言晚榮見她不搭理人,便也自顧自的同蘇野攀談。見得茶水翻滾,便站起身來,為蘇野傾倒了一杯。
紅衣少年,遲疑著接過茶水。
正要湊到嘴邊,卻是八品鬼師奪了過去。
“膽大家奴,居然如此僭越。”
清叱過后,沈幼魚將杯中茶水一口倒盡。
蘇野:“......”
不是能喝么,平素里怎地如此暴殄天物?
想到銀杏軒里的梅子酒,幾乎以每天三瓶的數(shù)量銳減;且沈幼魚每次斂去酒勁,就會將瓶子放回原處。
不明就里的蘇野,沒少拿到蒸餾水。
“你這茶...這茶怎地......”
便在沈幼魚擱下茶杯,打算再度詰問蘇野之際;數(shù)根怨氣翻騰的白線,霎時從她體內(nèi)洞穿而出。
密密麻麻,分外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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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弟也倒吧?!?p> 蘇野上前一步,堪堪扶住跌倒的沈幼魚;就見那褐衣書生,已經(jīng)從藤椅前站起身來。
身上的袍服,簌簌剝落。
血腥味大起。
原來他穿著的,并非是什么褐色袍服,而是干涸結(jié)痂后的血漬。
隨著血漬剝落,其除了一個頭顱,渾身便剩累累白骨。骸骨之上,則綁著密密麻麻的細線,細線縛住關(guān)節(jié),以維持他直立行走。
赫然就是一名牽線木偶!
“言兄這是何意......”
蘇野見得,原本還能站直的身形,斜斜伏坐到滿是灰塵的桌子上。
“謝家小子,別怪在下心狠手辣,只怨你太容易輕信旁人?!?p> “大林木命,說不得還能為言某,再次加固封?。 ?p> “什么封???”
“區(qū)區(qū)凡夫俗子,也妄想知道神祗密辛?”
只剩瘆人頭顱的言晚榮,朝他輕蔑一笑,繼而舔了舔奇長的舌頭:“殺你之前,不如先吞了這丫頭?!?p> “有這絕陰之體進補,說不得便能等到大人前來,取走那物......”
......
“所以,這就是言兄的考學(xué)之路么?”
“不對...你不是什么言晚榮,而是當(dāng)年協(xié)同妖鬼,蠱殺姑父一家的告密者許賀!”
便在言晚榮合身撲出,諸多怨氣牽線遁去沈幼魚體內(nèi)之際;伏倒在桌旁的少年,驀地站起身來。
盛茶的茶杯,眨眼變成了三支半月板。
煮茶的銅壺,則是一個頭蓋骨。
其下的爐火,怨氣翻騰。想來之前遞給蘇野的茶水,便是當(dāng)年用來鉗制陸國維,進而炮制了陸氏滅門慘案的陰毒手段。
“我叫言晚榮...”
“不是許賀,更不是告密者!”
辯駁間,似是對毒害舅父一家,多有愧疚的許賀短暫恢復(fù)了神志;驀地扯斷脖頸處的幾根怨氣牽線,豈料隨著牽線斷裂。
整個頭顱,卻是斜斜著耷拉在肩膀上方。
蘇野就見其脖頸處,多了一道詭譎難明的符篆。
“放心,她死了,就該你了。”
半息不到,許賀眼底的負罪感,便被愈發(fā)邪惡的神情取代。
猛地一發(fā)力,將沈幼魚體內(nèi)諸多木偶牽線抽出,九品鬼師當(dāng)即化作大量陰氣消散。見得陰氣,一條半丈來長的舌頭,眨眼舔來!
“區(qū)區(qū)牽線木偶,也妄圖吞噬鬼師?”
冷哼傳出,前一刻被徹底撕碎的沈幼魚,再度出現(xiàn)。
黑發(fā)暴漲,須臾就纏住那猩紅欲滴的舌頭。
悍然發(fā)力,將許賀的骨偶的舌頭,整個拔了下來!
......
“嗚嗚,嗚嗚嗚~~~”
舌頭被拔,許賀無法出聲。
目恣欲裂的瞪著沈幼魚。
繼而攪動滿院怨氣,合著無數(shù)木偶牽線,朝八品鬼師席卷而去,卻是慢了半步。
蘇野袖中寒光一閃,從許賀腦后的符篆內(nèi)洞穿而出!
發(fā)力一攪,作為控制中樞的木偶腦袋旋即崩潰。
化作怨氣消弭一空。
那悍不畏死,慣性撲向沈幼魚的傀儡身體,則被八品鬼師合身穿過,崩成滿屋怨氣!
“哧哧哧!”
激烈無比的爆響過后,屋外的怨氣,再度朝屋里激射而來。
沈幼魚揮袖,擊散大部分。
避之不及的蘇野,袍服上則多了十余處小孔。
......
“以為藏身地底,本宮便無計可施么?”
蘇野驚魂未定,剛想召喚出陸國維的殘魂,聊作戒備。
腰間的鈴鐺,卻是被沈幼魚凌空卷起。
陰氣一激,發(fā)出泠泠聲響。
借著屋內(nèi)怨氣停滯的空檔,八品鬼師發(fā)絲如劍。
頃刻刺穿柳青娘子當(dāng)初藏身的柜子,朝著地底洞穿而去!
“唔!”
悶哼傳出,滿屋的怨氣似是找到了歸宿。
眨眼遁往地底。
待得蘇野從院內(nèi)尋來一根鐵棍,撬開床頭柜虛掩的地下室,一股腐臭味,直逼得少年連退數(shù)步。
赫然是一處聚怨法陣!
眼下被沈幼魚斬掉一角,陸府舊宅內(nèi)的怨氣,自然倒卷而回。
聚怨法陣上,趴著一具白骨嶙峋的尸骸。
觀其年紀,當(dāng)在三旬左近。
諸多怨氣,便圍繞著許賀的尸身流轉(zhuǎn)不息。
從他四肢被鎖魂釘釘住,心臟處的銹蝕尖刀以及被柜子封住的出口,依稀能猜出陸氏滅門慘案的先后順序。
許賀,分明死在陸國維前面。
“若是如此,那到法曹府做卷宗筆錄的,又會是誰?”
盯著銹蝕尖刀看了良久,蘇野思路益發(fā)明朗:“難不成是在血祭之后,許賀的殘魂,有了化形的能力?”
心有不甘,方才滋生怨念。
越是被親近之人所殺,怨念愈發(fā)厚重。
“當(dāng)是陸國維喝下蠱茶后,殺了許賀!”
“若是如此......”
推理間,蘇野眉頭皺起。
片刻之后,眼中忽地精光暴漲:他遺忘了一個人,在木劍中布置法陣、讓陸國維殘魂得以維持之人。
此人的法陣,便連沈幼魚也疲于應(yīng)對。
愣是調(diào)息了兩日,方才緩過神來。
“與其說是陸國維知道自己中了尸蠱之后,憤而殺了侄子;不妨說是許賀自從到了陸家,便成了舅父和布陣那人的祭品!”
“卻不知那妖人,用了何等蠱惑人心的手段?”
福至心靈的反轉(zhuǎn),令紅衣少年瞠目結(jié)舌。
陸府地下室如此絕密,斷然不會有人堂而皇之的潛入,再在地底布下聚怨法陣。
許賀死在地下室。
便足以證明,殺人者便是陸國維!
......
“要證實殺人者是否是陸國維,找青兒姐一問便知。”地下室內(nèi),蘇野盯著扭曲無比的許賀骸骨看了良久,卻是有了決斷。
“倘若真如清倌人所說,陸父曾有過片刻清醒。”
“緣何不助她逃出去,反倒讓她藏到柜子里?”
重新捋了一回《陸氏滅門慘案》,蘇野心底迷霧再起。
覺著禁錮許賀尸身的法陣,有傷天和,便想隨手破開。
“莫要動那尖刀!”
沈幼魚瞟見蘇野的動作,立刻出聲制止:“憑借此物,即便是那文氣匯聚的進士樓,也能闖上一闖?!?p>
蘇知白
嗯,說一下。 這幾章涉及怨氣,陰氣以及文氣等靈氣變種,大伙可以理解成: 陰氣和文氣同級。 二者等級都高于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