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將離2
蘇皖反應過來,想笑不敢笑,努力憋著,回到房里的時候抱著瞞瞞想起司晉蕭的醉翁之意,笑得胃疼。
幾日過后,京都落下了今年以來的第一場雪,下的不厚,落地便就化了。
南安王府里,王妃差下人叫來才禁足結束的司晉風,此刻正憋著氣。
母子倆的對話冷冰冰的,三言兩語過后司晉風行了禮,就要下去。
王妃早就端不住了,厲聲喝住他,退去左右。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后的路你父王同舅父會鋪好,你只需按著他們的意思走就是,何必橫生枝節(jié)?”
男人聽了無動于衷,像是質(zhì)問似地看著他的母親,“是嗎……孩兒不信母親沒聽說,圣上已經(jīng)將南下的圣旨傳到二弟手上,不日就要啟程?”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的二弟不日就能得到皇帝的重用,然后在朝堂上有個一官半職,要是運氣好一些,還能坐到他頭上去。
“我能不知道?”王妃不知道司晉蕭問這個做什么,“好端端的提那賤種作甚,不要自降身段,你可是……”
‘嫡子’兩字還沒有說出口,司晉風忍不住,覺得可笑至極,打斷她。
“真的是賤種嗎?為何去江南的不是我而是他,父王是真的奈何不了圣意還是故意為之?”
“母親總說父王在為我鋪路,他為我鋪什么了?除了禁足就是訓斥,也是難為他了……”
“住嘴??!”
王妃被他氣得捂住心口,定了定神,走到司晉風身邊。
“南安王府就你一個兒子,將來襲爵的自然也是你,這點氣都受不了,還怎么擔當大任?為娘再告誡你一次,不要再同林尚書家的丫頭走動,尤其是二皇子那邊?!?p> 王妃意有所指,她早就猜到兒子的立場,只是想給他臺階下。
“林家那丫頭自是百般好,可她給不了你想要的,區(qū)區(qū)尚書府,能幫你到哪一步?都這么大的人了,怎得還如此拎不清?”
司晉風瞳孔微驟,想岔開話題,“孩兒錯了,此后定不會再忤逆父王同舅父的意思,是孩兒不聽話,勞母親操心?!?p> 王妃見到兒子態(tài)度轉(zhuǎn)變?nèi)绱酥?,竟有些意外,不過自己到底是自己養(yǎng)出來的,不忍責罰。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林家的丫頭就別惦著了,總這么藕斷絲連的,傳出去有損聲譽?!鳖D了頓,她又道,“你父王顧念著舊時那點舊情,沒把林家怎么著,反倒回頭咬上了王府,老的如此,小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說起來,南安王府同林家的婚約還是在南安王他們做伴讀的時候一同定下的,那時候先帝仁厚,膝下的皇子也孝順,朝堂更是忠心一片。
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三教九流,拉幫結派各自為政,說到底還是鴻泰帝對權力的掌控欲太強,最后適得其反,兒子們一個個不是心懷鬼胎就是游手好閑。
隨便拎出來一個,都不像是做儲君的料。
萬里江山萬里塵,一朝天子一朝臣?;适胰绱耍酶亲兞藗€底朝天,當初的同袍兄弟,已經(jīng)各自奉主,碧野朱橋當年事,誰還能記得兩三分……
……
“都麻利點兒,少爺?shù)呐癄t別落下了,記得多放點炭火,外頭不比府上,冷的緊!”
蘭苑偌大的庭院里,姜叔的大嗓門尤其扎耳朵。仆役們來來往往,他們恨不得兩只手當四只用,還是沒做到他的心坎兒上。
“狐裘不要裝了,少爺要披著!”
蘇皖出來的時候,被眼前的陣仗委實驚呆,姜叔這是要把整個蘭苑都要給司晉蕭搬到江南去吧,恐怕人家六皇子也沒他這般隆重。
“皖姑娘來了,”姜叔見蘇皖手里拿著東西走出來,笑吟吟的,“怎么樣,昨夜沒什么事兒吧?”
“……”
能有什么事兒?
“少爺這一趟江南,要多久???”蘇皖瞅瞅院子里的好幾輛馬車,里面都塞得滿滿的,非常好奇,盲猜至少得三四月。
“怎么,少爺這還沒走呢,”姜叔帶著打趣的口吻,“要是實在想得緊,何不讓少爺把你也捎上去,路上也不至于乏味,還能解……”
相思之苦。
“解什么?”女子知道姜叔又不正經(jīng)了,不同他說話,望了望大廳的方向,好似在等人。
“喲,這是什么?”方才光顧著說話了,姜叔這才看到蘇皖懷里還抱著一個包袱,“給我們少爺準備的?”
姜叔笑得道貌安然,眼睛都快成一條縫隙了。
蘇皖不說話,點點頭。
姜叔有心戲弄,便對蘇皖說,“唉,我們少爺自小就喜簡潔,出行的時候從不帶多余的東西,我看姑娘今兒個算是白準備了?!?p> “……”
你確定?她再次不確定地環(huán)視一番所謂的‘簡練’,努力忍住要翻起的白眼。
“我專門準備的,他要是不帶,我就……”
“就什么?把我打一頓,還是在飯菜里下毒?”
“少爺!”姜叔見司晉蕭來,趕緊下去辦事。
蘇皖看男人正邁著健步向她走來,他又束起了馬尾,不同于往常的病態(tài),袖口也是束的緊緊的,整個人看上去特別干練,走過來的時候仿佛都是帶風的,一身的英氣壓制不住的四散開來,氣宇軒昂如人中龍鳳。
好似一咳嗽起來就能被要了命的不是他一樣。
面對如此境況,蘇皖偏偏又想起昨晚的事,雖然什么也沒發(fā)生,怎么此刻竟然覺得比發(fā)生了什么都還難為情是怎么回事。
“這是什么?”
蘇皖還在怔怔出神,司晉蕭手一伸,懷里的東西就被勾走了。
“是給少爺準備的潤喉糖,以后要是再咳嗽起來,就吃一顆,不至于難受?!?p> 男人心中動容,將東西扔給顧景,看看蘇皖——
“要是回來讓我知道放哈閣賠了錢,就把你買了!”
“……”
心里的那點氤氳旖旎即時蕩然無存,蘇皖點點頭,心想人家都賠了那么多錢進去,她自然是要好好經(jīng)營的。
“走。”
男人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少爺,等……等一下?。?!”姜叔一把老骨頭,一回神人就不見,瞅瞅準備的東西少爺一件也沒拿,心疼死了。
“姜叔,早就讓您別勞累,您又不是不知道主人,再說了,他還要進宮去,帶著那些算怎么回事?”
姜叔心想好像也有點道理。
司晉蕭騎著馬以然跑出去老遠,顧景說罷趕他去了。
“至少把狐裘拿上?。。?!”
……
半個時辰后,司晉蕭同六皇子閆斐已經(jīng)行至城外,卻被一輛馬車截了道。
本來隨身侍衛(wèi)的劍都要飛過去穿透車身,顧景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世子爺卻縱身一躍,愣是將劍給半路折斷。
是蘭苑的人。
小三子駕著車,被嚇壞了。
“胡鬧!”司晉蕭騎馬過來,眼神掠過緊張地不敢說話的小三子,看著掀起簾子的女子,“你找死嗎?”
跟著六皇子的都是大內(nèi)高手,顧景與他們交手想要取勝還得糾纏幾個回合,要不是司晉蕭出手及時,說不定這會兒眼前的人都尸身異處了。
“我就是……想告訴你……”
“什么?”
司晉蕭肯定是故意的,平時聲音軟軟糯糯的,今兒個卻剛硬的很,見蘇皖吞吞吐吐的有話說,緊繃的臉頓時松了下來。
“有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說,還專門跟過來?”
“……”此言一出,六皇子一行人竟然神同步的往后退了一段距離,還是得給人家留點說心里話的空間不是!!
“那個袋子,還有幾個香包,是我從醫(yī)館要來的,也能幫你壓制咳嗽?!?p> 女子說完,看著男人,好似還想說點什么,她想到了——
“我一定好好賺錢,不讓少爺?shù)腻X打水漂……”
如此,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蘇皖一件一件拎出來說了,人家忙著趕路,她卻連瞞瞞為何叫這個名字都想說一說。
司晉蕭:“……”
一炷香的功夫過后,南行的人等的著急,卻沒人來催一下世子爺,人六皇子雖年紀小,在這方面還是深諳世事,不派人去催。
“所以你是為了不讓它真正的主人找到它,才給取名叫瞞瞞的?瞞天過海?”
男人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見女子滔滔不絕地說給他聽的模樣,想到小時候,自己也是這般纏著母親給他講那些他從沒聽過的趣聞。
“是呀,不過要是它的主人真找過來,我也沒的辦法。”
司晉蕭不緊不慢,本來家里的事情他都給姜叔交代好了,這會兒鬼使神差的就想重新說一遍。
“正好我也有幾句話想說?!?p> 蘇皖巴不得。
“我跟田子羨交代過了,放哈閣的事他會多照應,有事吩咐姜叔就好,”頓了頓,他又道,“反正你又不會讓人占到便宜……”
同林家結下梁子,林舒葉必然不會安生,他想囑咐蘇皖長點心,又怕她知道后一直想著這事,便沒有明說。
“少爺擔心我啊?”
女子笑笑,眼里神色莫辨。
曠天露野,晶瑩剔透的雪瓣又飄灑下來,大地蒼白一片。又是一年落雪,好似是為了赴一場同天地人間的風花雪月,雪花瓣覆上枝頭,竟舍不得落下。
不知何時,枝椏上的雪撲通一聲,落了地,車輪馳過,留下淺淺轍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