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契約
她做疑惑狀,定定看著司晉蕭,“少爺是覺得我給你惹麻煩了或者……我沒伺候好,不想要我了?”
她已經(jīng)盡可能裝出一副弱小可憐的模樣,誰知司晉蕭聽了雷打不動,只有眉頭稍微皺了皺,蘇皖不知道,其實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男子沉下去的心又回了原地,隱隱動容。
出于不可名狀的驕傲,他并沒有表露于形色,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不愿蘇皖離開,更不想她離開蘭苑半步。
甚至,去西北的時候想將她帶上。
“不行,少爺你不能把我打發(fā)走?!?p> 見對方不說話,蘇皖豁出去了,將方才松完土的鏟子扔到一邊,頗為理直氣壯地對他說了這么一句。
“哦?我現(xiàn)在連辭退一個丫鬟的權(quán)力都沒有嗎?!”
“沒有!”蘇皖說道,“既然我的賣身契都在少爺手上,那就說明我同你簽了勞動合同,沒經(jīng)過勞動者,也就是我的同意,少爺你一方擅自決定辭退我,這不符合規(guī)矩……”
男子皺眉:“勞動合同是什么?”
“就是……”蘇皖還真不知道怎么給他解釋這個詞。
“總之就是你需要我的勞動,我需要你給的錢,我們雙方因此而達成的一個契約,這個契約呢,就是賣身契了哈。上面沒有約定用工的期限,但既然是賣身契,那就至少是五年吧,在這五年期間,誰違反了這個約定,誰就得賠償違約金??!”
司晉蕭:“……”
他不知道這丫頭到底在說什么,但大概的意思他明白——蘇皖不想走。
不想走就不想走,誰還能趕你走不成,找這么個理由???!
“那你的意思是今日我要辭退你,就得給你銀子?”
蘇皖認真地點點頭,表示他說的對,特地還強調(diào)一下,“不光要陪,還得加倍賠!”
“賠多少?”
“恐怕少爺所有俸祿加起來,再將蘭苑里里外外買了……能湊到一半吧?!?p> 蘇皖怕自己說假話被雷劈死。
司晉蕭:“……”
天仙來做工,也不需要這個價吧,這是誰的規(guī)矩?
“少爺可能久居京城,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個規(guī)定,我也覺得挺過分的哈,但我們那邊就是這樣的?!?p> 男子帶著些許驚訝,同蘇皖對視一刻,只要他錢不夠,她就有足夠的理由呆下去,她就是這個意思。
這回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被蘇皖全看了去,反倒叫她擔(dān)心起來。
“少爺錢夠?”
“不夠?!?p> “那你……”
“你管我?”
蘇皖搖搖頭,繼續(xù)說:“錢的事撇去不說,現(xiàn)在的蘭苑,可真的離不開我呢!”
司晉蕭再次被她‘不自知’的言語吸引,看她這回還能說出什么花樣來。
“少爺有所不知,蘭苑現(xiàn)在里里外外的事我都干得,你一天要吃什么喝什么,今天該穿什么衣裳明天該穿什么鞋子,都要經(jīng)過我的手,要是我走了,這些不就沒人做了?”
“…………”
蘇皖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司晉蕭聽的臉都有些扭曲,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連方才不好的情緒都一掃而空。
他想,五年太短,剩下的這一輩子,應(yīng)該有很多個五年要一起走。
照這么說的話,當(dāng)初沒把賣身契給她,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萬一哪天她知道自己親生父母的真實身份,要回去,還能讓她賠錢。
蘇皖說的口干舌燥,對方卻不以為然,她要是知道司晉蕭已經(jīng)開始盤算后面的事,可能會后悔今天說的話吧。
半月后,鴻泰帝下旨司晉蕭赴西北監(jiān)工,在此之前朝中已歷經(jīng)了好幾次爭議,最后還是決定由司晉蕭前往,工部那群老學(xué)究自恃傲氣,他們看不上別人,對司晉蕭卻是青睞有加。
過些日子就是一年一度的大祭祀,鴻泰帝被各種奏章弄得頭暈,好不容易擠出點時間,將司晉蕭傳進御書房,也不知說了什么,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一直到蘭苑,也沒有好轉(zhuǎn)。
第二日便要出發(fā),這么多年,他來去自由慣了,就像一只小小蜉蝣,也沒什么要收拾的東西。才要去后院,姜叔匆忙過來,說有要客拜訪。
慶國公又來了。
在去大廳的路上,男子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臉色一陰,眸光陡然間布上一層狠戾。
果不其然,慶國公直接開門見山。
“我女兒是如何到你們南安王府的我不想知道,今天,我是來帶她回去的。想來二世子比那南安王通透,定不會阻礙我一家人團圓的。”
司晉蕭不說話,擺擺手遣退下人。
“我為什么不會?”
猝不及防的幾個字,卻讓慶國公一怔,他突然覺得,面前這個外邊看似溫潤如玉還有點病怏怏的庶出世子,才是那個最難以對付人。
可就算再難,也不能阻止他今天接回親生女兒的決心。
“如果二世子不肯,那便就請圣上來決斷吧?!睉c國公字字鏗鏘有力,有意無意間,似乎是想要壓制住面前人,“人證物證具在,二世子應(yīng)該不會想要這件事情鬧大,這樣對我們兩家都沒有好處?!?p> “哈哈哈哈!”司晉蕭突然笑了。
親生女兒因為當(dāng)年做父母的一點丑事而流落在外多年,還成了南安王府的丫鬟,傳出去怎么說,都是慶國公更掉面子吧。
于南安王府和蘭苑又有什么壞處,相反,還會有人說他們慈悲善良,給了她一條活路,相比于拋棄她的親生父母,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有一點我不明白,您是何時知道她的身份的,我自認沒有出差錯,可……”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許是父女連心,呵呵,”慶國公好似沒有剛來時急了,坐下來,“圣上派世子你同六皇子南下,我便開始暗中調(diào)查?!?p> “可惜當(dāng)年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都被世子做干凈了,很是棘手?!?p> 司晉蕭轉(zhuǎn)動著手上的一只扳指,“但還是被您找出來了不是嗎?”
當(dāng)初在越洲的時候,要是讓顧景做徹底,想來今天慶國公就不會拿那些人來跟他要蘇皖。
“說起來,還要謝謝二世子心善留他們一條性命,如今他們都在我府上,小女當(dāng)年是如何丟的,他們都是見證過的?!?p> “上一個夸我心善的人,已經(jīng)死了好多年了,”司晉蕭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情緒,“我連心都沒有,何談善,這詞用在我身上,不合適?!?p> 一陣寂靜過后,兩人還是對坐,一人隨意清淡,一人堅定非常。
“她雖然在戶籍上是蘭苑的丫鬟,但我管不了她,要是她自己愿意……”
司晉蕭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一人沖進大廳。
他們說的話,她在門外都聽見了。本來不想進來的,但司晉蕭的這句話成功將她逼了進來。
“我愿意!”
屋里的兩人誰都沒有預(yù)料到蘇皖會來,但兩人臉上的臉色全都因為她說的三個字而各有顏色。
慶國公激動的一直哆嗦,他原以為女兒定會埋怨他們夫妻,沒想到她能不記恨,這真是……
“好女兒……快、快收拾東西,轎子在外面等著了,咱們回家?。 ?p> “等一下??!”
蘇皖被怔了下,看向司晉蕭。
方才還滿不在乎的男子坐不住了,眼里分明有急躁難掩蓋。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是不是露掉了一個字?”
我不愿意!而不是‘我愿意’。
蘇皖十分確定地搖搖頭,“我、愿、意!!”
“放肆??!你愿意什么愿意?”司晉蕭突然上前,一把將蘇皖扯過來放到自己身后,對一臉懵逼的慶國公道,“她是我的丫鬟,賣身契還在我手上,五年時間沒到,沒有我的同意,要是提前離開,就得賠錢?。。 ?p> 慶國公:“賠賠賠,多少,即刻送過來??!”
蘇皖被司晉蕭高大的身材擋住,憋笑憋得五官扭曲,果然……
她方才在門外聽,見司晉蕭話語間一副滿不在乎的祥子,簡直要被氣死,自然,也更氣慶國公,女兒長大就來要了,早干嘛去了?!!
相比于慶國公,還是司晉蕭更氣些。她那天都那樣說了,他幾個意思,難道她同意,他就不管自己了?
一點情分都不念?
那她便就氣一氣他,看誰能氣死誰!
司晉蕭一本正經(jīng),回憶著蘇皖先前的語氣,“國公府里里外外的家產(chǎn)變賣,再加上您二十年的俸祿…………還不到一半吧。”
慶國公:“…………”
“我朝沒有這樣的律法規(guī)定?。?!”
“問她。”司晉蕭一把將蘇皖扯過來,站在自己身邊。
蘇皖笑得眼淚布滿眼眶,不敢抬頭,只連連點頭。
司晉蕭輕輕舒了一口氣,不知道這個丫頭發(fā)的什么瘋,那天明明說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變卦了,還好他手上有賣身契,有理有據(jù),總比讓家將將慶國公‘請’出去的好。
慶國公經(jīng)歷了從天上到地上的情緒變化,這樣荒唐的規(guī)定想必是司晉蕭為了阻止蘇皖同他相認才胡亂編造出來的,看女兒連頭都不敢抬,肯定被司晉蕭給控制住了。
他心一狠,厲聲道,“司晉蕭,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為皇上寵著,就能不顧我朝律法,放開我女兒,今日老夫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她帶走??!”
“那就試試看?!?p> 男子面對當(dāng)朝國公的大動干戈無動于衷,雖然在對方看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腔熱血,但實際上,是敢與天地對抗、就算得罪天下人都要將她護在身邊的決心。
“帶誰走???還是您自己走吧,別耽擱我們少爺收拾東西,他要去西北了?!?p> 慶國公:“……”
司晉蕭:“……”
蘇皖抬起頭,正色說道,“既然我們家少爺說了,我就得陪著他,哪也不去?!?p> 慶國公臉色青一陣紫一陣,想了半天竟無法反駁。
見他還不肯走,蘇皖不耐煩,跑出去了。
進來的時候后面跟著好幾個家將,她指了指慶國公,“麻煩幾位大哥,送慶國公出門?!?p> 幾個家將不敢行動,都膽怯怯望著司晉蕭。
蘇皖:“少爺?shù)拿睢!?p> 家將們終于安心,上前,“請?!?p> 慶國公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受過如此‘待遇’,畢竟欠了女兒那么多,她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也許今日確實是他太匆忙了,蘇皖可能一時接受不了。
來日方長,血濃于水,先給她一點適應(yīng)的時間。
……
翌日,一對人馬離開京都,走在前往西北的官道上。
司晉蕭在前面騎馬,跟著他的小家將從后面追上來。
“少爺!少爺?shù)纫幌?!?p> 聞聲男子收住馬繩,那小家將別扭了半天,說:“皖姑娘說她不舒服?!?p> 司晉蕭臨眼瞥了后面的馬車,眉心微微一皺,還是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馬車走去。
北古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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