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她藏身的包廂晃進一個黑影,是個男人,手里拿著長槍。
他顯然看到桌子下抱頭的女人。
烏黑的槍口對準女人的腦袋,自己收到的信息是不留活口,至于有沒有這個女人,他不關(guān)心,只當她倒霉。
黑衣男人扣動扳機。
砰!
一聲槍響。
白清潯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生命到了盡頭,視線飄忽不定,她仿佛看見母親在向她招手......
......
時間在此刻靜止!
幾秒后,白清潯在僅存的意識下睜眼??匆娔呛谝履腥说乖谧约好媲啊?p> 她回過神來,如夢初醒,仿佛才學會呼吸。
攬月樓二樓是環(huán)形布局,她探出頭看,此刻葉向暉正蹲在對面,雙手握槍,朝著她的方向。
他并沒有看到她!
二樓不停的有黑衣人補充進來,葉向暉幾個隨身侍衛(wèi)盡數(shù)犧牲,冒死跑出去的副官還沒回來。
他明顯處于劣勢,甚至孤立無援。
白文鴻的加入,讓他信心倍增,兩個人并肩作戰(zhàn),配合異常默契。憑著過硬的槍法和體力,兩個人硬是撐到他的副官帶著大批增援趕來。
黑衣人終于寡不敵眾,槍聲逐漸停熄,副官和警署的人正在挨個房間檢查是否有遺漏的活口。
求生的本能讓白清潯顧不上恐懼,她撿起地上的手槍,聽到外面槍聲漸熄,她俯身往外挪動,不能只躲在這個地方,她得去找大哥。
來到樓梯口,看到不遠處的大哥,她終于松了口氣。
倏然又一個黑衣人從旁邊竄了出來,他兩眼發(fā)紅,帶著瘋狂的表情四處掃射,顯然已經(jīng)失去理智。而白清潯正背對著他,他轉(zhuǎn)身而來......
慌亂中白文鴻趕忙給子彈上膛,可惜彈殼空了......
槍響了......
他知道自己要失去這個妹妹了,他惱自己,為什么好面子選在這該死的攬月樓。
他恨死自己了,眼眶瞬間紅了,眼淚泫然而下。
對白清潯的死,還有一個人和他感同身受,就是被白清潯稱為登徒子的葉向暉。
他也看到她背后的黑衣人,可距離太遠,鞭長莫及,時間太短,就算沖過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在心底惱怒,這個女人為什么這時候跑出來,為什么不乖乖躲在角落!
可一切都晚了,殺手已經(jīng)開槍了。
她活不了了......
最近的醫(yī)院在什么地方......
他剛開始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她便死在自己面前。
......
他幾乎萬念俱灰的沖過去,扣動扳機朝著那人的腦袋就是一槍,動作極快,沒有絲毫猶豫。
他殺了她,那么就去黃泉路上陪她吧!
黑衣男人晃晃悠悠倒下。
......
前面半跪著一個女子,雙手握槍,槍口正對準那個黑衣人的心臟。
她青絲凌亂,那張恐懼的小臉深深的烙進葉向暉的心里。
她沒有死!葉向暉頓時亢奮起來。
白清潯被手槍的后坐力震得耳聾,耳朵嗡嗡作響,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她半蹲在地上,低著頭,眼前霧蒙蒙的,看不清東西。
片刻間,白文鴻沖了過來,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
“清潯.......沒事了.......”
直到聽清大哥的聲音,她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
大哥的聲音,像清晨山中破曉的晨鐘,瞬間震碎了她心中僅剩的一點堅強。
她心中緊繃的弦終于斷了,整個人癱軟下來。扶著大哥,放聲大哭。
白文鴻知道她嚇壞了,一遍一遍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你不殺他,今日死的就是你......你只是自保.......”
聽著她的哭聲,葉向暉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觸動,很想沖過去抱住她,可他咬著牙忍了下來。
局面不明朗,想要他命的人太多,此時貿(mào)然過去攀談,只會給她帶去無止盡的災(zāi)難。
他不能害她,作她的催命符。
他站在原處,警惕著四周,防止敵人再一輪的反撲。
二樓徹底報廢了,包廂門橫七豎八斜倒,窗戶和墻面被子彈打的也千瘡百孔。
到處是死人,整個二樓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和血腥味,這味道撲面而來,讓人作嘔。
白文鴻朝葉向暉招手,扶著白清潯下了二樓。
葉向暉頷首。轉(zhuǎn)身怒斥警察廳的人一群廢物。
他簡直怒不可遏,自己在宣州敵人太多,一時也想不到誰這么心急,敢在白天明目張膽的動手。
留下一個人對接,自己帶了副官氣沖沖的離開。損失這么多隨行親信,這口氣他絕對咽不下去。
~
“大哥,我剛才殺人了?!?p> 坐在車里,白清潯仍舊神情呆滯,嘴里呢喃。
她真的嚇到了,以前用迷魂散懲治過街頭混混,可畢竟只是迷暈而已,她從未取過人性命。
“你那是自保,并非有意殺人,不要有太大的壓力,過幾日你就會忘了?!?p> 白文鴻抱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過幾日呢?大哥,你說......要過幾日我才會忘掉?”
白清潯低著頭,喉嚨有些哽咽。
是呀,過幾天呢?
白文鴻想起自己第一次射擊時手足無措的樣子,還有第一次殺人心驚膽戰(zhàn)的樣子,都還歷歷在目,怎么可能輕易忘記!
這亂世,總是逼著人快速成長。
“白小姐,依我說,你就當看了一場驚險的電影,回家睡一覺,起來自然就全忘記了?!?p> 開車的副官參軍多年,久經(jīng)沙場,見慣了刀槍血影,勸人的語氣也顯得輕松。
剛才混戰(zhàn)的時候,白文鴻的副官恰巧離開了一會,并不知曉當時有多驚險。
白清潯抱著頭啜泣,頭疼欲裂,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腦仁。
她突然很想母親,想南巷,她甚至有些后悔來宣州城里。
汽車接近白公館,大哥讓白清潯整理頭發(fā)和衣衫,并囑咐這件事不要讓家里人知道,只怕讀書的事又要橫生波折。
家里只有傭人們在忙活,沒人留意兄妹上樓。
白文鴻扶白清潯進屋,拉起她的衣袖,用藥酒消毒,又敷了止血藥,最后纏上紗布才結(jié)束。
白清潯沒了最初的慌亂,眼神依有些木訥,看著大哥嫻熟的動作,眼圈泛紅道:
“大哥在軍隊里是不是也經(jīng)常受傷?”
“當兵哪有不受傷的道理,小擦小碰早都習慣了?!?p> 白文鴻語氣稀松平常。
“大哥第一次殺人是什么時候?”她問。
“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們?nèi)ド降乩镘娛卵萘暎蝗粵_出來一群匪徒,大家都以為是演習,隨便開幾槍應(yīng)付了事,可看著那些匪徒死的死傷的傷,大家才反應(yīng)過來,槍里的子彈是真的,最后校方解釋,那些人的確是附近山里的土匪......可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經(jīng)死了?!?p> 白文鴻異常平靜,仿佛在講別人的事。
“大哥有時間教你打槍,你反應(yīng)快,又懂人體穴位,學起來肯定事半功倍?!?p> 白文鴻覺得自己應(yīng)該教妹妹一些求生技能。
人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多一個技能傍身,就多一條出路。
他在心中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