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盡頭,她的一雙寶貝兒女站在那里,睡眼蒙松,她的心倏的柔軟下來。
半輩子運籌帷幄,如今被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算計。
她不甘心。
“肯定是你這死丫頭,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好心,那么大方的答應瑤兒替你,分明是想看我們出丑......
你真真是蛇蝎心腸!”
吳素之言辭激烈,臉頰微微泛紅,整個人站立起來,橫眉冷對間身子有些顫抖。
“三姨娘,這個家里,到底誰心腸歹毒!”
白清潯嘴角微微翹動,一雙大眼冷冷的盯著吳素之。
吳素之強勢慣了,怎么肯吃這啞巴虧,昨晚的狼狽如芒刺在背,她簡直一刻都忍受不了。
大早上就來拆穿她,好讓白秉霖看清這鄉(xiāng)下丫頭的真面目,趁早打發(fā)她回鄉(xiāng)下,然后全心全意培養(yǎng)自己的一雙兒女。
“我為何會腹痛住院,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白清潯臉上又恢復往日的平靜,如蔚藍的海面,毫無半點波瀾。
“你自己偷嘴,吃了不干凈的東西,現(xiàn)在反倒來賴我,你這上不了臺面的賤丫頭,不要胡亂攀咬人。虧得我?guī)憧瘁t(yī)生,現(xiàn)在倒成了狗咬呂洞賓......”
老爺,你看看,這就是你接回來的寶貝女兒!“
吳素之料定她只是猜測,并無證據(jù),氣焰囂張,不把她放在眼里。
“偷嘴?不是你讓張媽特意給我送的糖炒板栗?怎么變成我偷嘴?”
”誰讓張媽給你拿的,跟我無關(guān),不要污蔑我?!?p> 吳素之聽她說起板栗,心底發(fā)虛,說話的語量也低了下來,嘴里嘟囔著,隨手拉過一把餐椅,重重的坐了下去。
白秉霖陰沉著臉靜靜站著,妻子和女兒一大早爭吵,本就讓他心情沉到谷底,他強壓住滿腔怒火,冷冷問道:”什么板栗?誰拿給你板栗?”
”爸爸,我前天就是吃了張媽專門拿給我的板栗,才腹痛嘔吐的。“
白清潯解釋道。
”清潯,你生病了?”
聽到有人生病,白文鴻的視線才從時事專欄轉(zhuǎn)過來。
隨即,目光又重新落回手里的報紙,北方政府最近動作頻頻,各種舉措對軍政府不利,前段時間軍政府申請的軍費剛被駁回,最近內(nèi)閣又傳出要各地督軍裁軍的消息。
軍政府那邊忙的焦頭爛額。白文鴻根本無法分心去管家里的瑣事。
何況家里這個姨娘從前就和白清潯針鋒相對,他身為男兒,對這些內(nèi)宅里爭風吃醋的瑣事早就習以為常。
”大哥,我吃了張媽拿給我的栗子,住院了。”
白清潯言之鑿鑿,特意把張媽拿給自己的字眼加重,挖出張媽,不怕帶不出吳素之這只狐貍。
”張媽,過來!”
白秉霖喊了一聲,臉上像布滿陰霾的天空,陰沉平靜。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張媽低著頭,顫顫悠悠從廚房走過來,站在離白秉霖不遠的地方。
”你說,怎么回事?你給三小姐拿的什么栗子?”
”我......我沒拿......”
張媽低著頭嘟囔,眼珠子咕嚕嚕轉(zhuǎn)著,目光偷偷的瞥一眼三姨太。
”張媽,這種事你最好不要撒謊,廚房里可不止你一個人,要是被大哥查出來,你可知道軍政府的大牢里對付犯人的手段?“
說話間,白清潯走下樓梯,緩緩靠近張媽。
張媽有些奇怪,這個鄉(xiāng)下來的三小姐,怎么和往日有些不一樣,可再抬眼,看她眼里的怯懦,說話輕聲細語,倒也和往日沒什么不同,不由得有了底氣,音量也提高了幾分。
“三小姐這么冤枉人,我老婆子可不樂意了。我娘家弟弟拿了些板栗給我,我好心做給你吃,你非但不領(lǐng)情,反倒誣陷我老婆子下毒,莫不是要逼死我這窮婆子嗎??!?p> 說完便雙手撐地,往地上一坐,一副撒潑狀。
“你既這么說,那我問你,你娘家何處?怎么會出產(chǎn)板栗呢?”
白清潯追問。
“我娘家在永州,我娘家阿爸自己種的樹不行嗎?”
白清潯哂笑。
“張媽,你可知永州離宣州上千里路,你娘家弟弟就算坐船也得半月有余,你確定你這弟弟會為了這點栗子,不遠千里跑來宣州?況且你娘家貧寒,光這一來一回的路費,恐怕都是付不起的!“
張媽吃驚,沒想到這鄉(xiāng)下來的三小姐竟對她的事了如指掌,一時間,她后背有些許冷汗,衣襟都有些潮濕。
”就是因為家里貧寒,我弟弟打算來宣州找份差事,所以給我捎了栗子?!?p> 張媽繼續(xù)爭辯著,可此刻音量明顯低沉下去,全無剛才那般趾高氣揚。
白秉霖不傻,從剛才幾人的對話,他就明白了七八分。
看著地上撒潑的下人,一副市井小人的嘴臉,更可惡的事,這潑婦竟有膽在食物里下毒,好在其他人沒吃。
他怒氣沖天,恨不得上去踢上兩腳。
吳素之此刻表情淡定,兩只眼睛盯著張媽,一動不動。
”這么說來,你娘家弟弟現(xiàn)在人在宣州?那你找他當面問問,看你說的是否屬實?”
白清潯知道她在撒謊,她早讓陳副官打聽了,張媽的娘家弟弟根本沒來宣州,此刻正好好的在老家待著。
“這個,怕是沒找到活路,又回去了吧?”
張媽眼珠子提溜著,頭微微傾斜,不敢看白清潯。
“張媽,你以為宣州離永州幾里路嗎?說走就走?”白文鴻沉著臉問。
“大少爺......我實在沒毒害小姐啊,要是做了就讓我老婆子不得好死,行了吧?”
張媽眼見實在瞞不下去了,開始賭咒發(fā)誓,企圖蒙混過關(guān)。
“你看看這是什么?”
白清潯從袖袋里拿出一塊帕子,里面包著幾顆干癟的栗子。
她不疾不徐道:“當晚你趁父親送我去醫(yī)院,偷偷上樓拿走了剩下的栗子,可偏不知道因為腹痛,我不小心碰掉了幾顆掉在床底下,你既說沒毒,或者你把這幾顆吃下去,如何?”
白清潯手速很快,上去就往張媽嘴里塞了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