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心歡喜穿了一身新皮草,準(zhǔn)備下樓顯擺,不僅在寵愛自己的父親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又被掰斷了手腕,心里又羞惱又氣憤,正無處發(fā)泄,
又見白清潯那樣得意,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沖著她的身影啐了一口:
“呸!賤人,你給我等著,等我再收拾你......”
“閉嘴,你這榆木腦子,當(dāng)著你爸爸的面口不遮攔,白惹得他生那么大氣,對你有什么好處?”吳素之壓低聲音呵斥她。
“爸爸被那丫頭的一方破硯收買了,不管我的死活,連媽也這么說我,難道我的手就白被她捏斷了不成?這個家到底還有咱們母女倆說話的地兒嗎?”
白清瑤就是這副德行,念書識禮毫無造詣,偏生了百轉(zhuǎn)千回的心腸,事事都要和白清潯攀比,從前在南巷學(xué)堂讀書時,筆墨紙硯分不出好賴,有時候竟連復(fù)雜一點的字體都分辨不出來,可沒少被同學(xué)恥笑。
如今來了宣城,教會學(xué)校學(xué)習(xí)鋼筆字,沒了對比反倒顯不出她的愚笨。但她心里對這些老式物件的恐懼,倒是歷久彌新,揮之不去。
“你倒是長點腦子,沒看到你爸爸多喜歡那東西嗎?那丫頭如今聰明了不少,一方硯臺就收買了你爸爸的心,你也多學(xué)著點,何苦會受這份氣!”
說罷,氣呼呼的拉著女兒回房抹藥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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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天之后,暮玲云邀白清潯出去看電影,她欣然接受,她不愿在家看那些母慈子孝的戲碼,午飯沒吃就借口溜了出去。
英文版的無聲電影,白清潯看的并不入戲,只覺得這電影像荒腔走板的戲曲,毫無趣味。
一旁的暮玲云兄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她亦不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
她今日穿了高跟鞋,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左右移動,沒有聲響,她樂在其中。
“怎么?不好看?”暮二湊過來問。
“嗯。”她實話實說。
暮二附耳過來,低語:“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我也不喜這沒聲響的東西,不如咱們出去喝東西等他們,正好二哥跟你說些事情?!?p> 兩個人一拍即合,便從電影放映廳俯身而出,暮玲云兄妹倆正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劇情里,根本顧不上理會他們。
宣州的電影院也挺人性化,不僅劃有休息區(qū)域,還提供茶茗與咖啡。
白清潯仍點了茶茗,暮二緊跟時髦,要了濃濃的美式咖啡,抿著嘴喝下一大口,苦的他一陣齜牙咧嘴。
“大哥同錢少爺一同去了柱州,昨日來電報說已經(jīng)到了,一切順利?!?p> 暮二貌似心不在焉,說的很隨意。
“哦,那邊棉花情況如何?”她握著茶杯緊張的問。
“四個字,質(zhì)好價廉?!蹦憾脴O低的聲音道。
“那便最好了?!?p> 這個好消息讓她的心終于沉了下來,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心思又飄忽起來,目光落在旁處。
不時有認(rèn)識的人從旁經(jīng)過,熱絡(luò)的跟暮二爺打招呼,他如今也是宣州城里數(shù)得上的人物,端著世家公子哥的架子,對人和和氣氣,話里話外透著敷衍與客套。
“妹妹,你與大哥......”
眼見四下終于無人,暮二握著咖啡笑吟吟瞧她。
“我與大哥怎么?”她回過神來,反問一句。
“你也不必瞞我,明眼人一看就知你與三弟清清白白的朋友關(guān)系,倒是和大哥......讓人羨慕?!?p> 暮二爺也是慣于在風(fēng)月場上游蕩,見慣人生百態(tài),怎看不出他們那般眉眼高低。
“二哥素來厲害,不過今日這話卻只對了一半,我對云澤確實只普通朋友之情,打從認(rèn)識他時就明明白白說的清楚,對于暮大哥,也是同你一樣的兄長之意,從不敢逾越半點,何況,暮大哥是有妻室之人......”
她這話回的巧妙,虛虛實實真假參半。
暮二笑道:“你不必?fù)?dān)心這些,大哥臨行前簽了離婚協(xié)議,如今只等大嫂簽字,再拿去蓋章這婚就算離了,從此以后兩人便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嘍。”
“他真要離婚?”她愕然。
“這是自然,他和大嫂,本就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這些年互相拖著對方,早該做個了斷,大哥這人向來心思重,甚少顯山露水,更不必說猜他的真實想法。
如今踏出這一步,倒是讓人意外,別人不知,妹妹還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嗎?”
暮二把空的咖啡杯握在手里慢慢轉(zhuǎn)動,又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朝她沖了沖眉毛。
她就算再遲鈍也聽出他的意思,于是遮遮掩掩的淡笑,不想讓人一眼看穿她的內(nèi)心。
“二哥這話說的讓人疑惑了,暮大哥離婚本就是他的私事,我又怎的會明白這些,再說暮老爺會同意這事嗎?”
這是她一貫的伎倆,顧左右而言他,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暮二繼續(xù)道:
“大哥將近而立之年,父親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我覺得大嫂不會輕易同意,從前兩人也不是沒提過,每次到最后她要死要活的不同意.......”
不知怎的,白清潯今日明明喝的茶水,這會子卻只覺得臉頰發(fā)燙,腦袋都暈乎乎的,以至于暮二后來的話她并沒真正聽進(jìn)去多少。
實在覺得難受,擺手以示歉意,然后起身走到邊上的圍欄,大口的吸著空氣。
倚欄遠(yuǎn)望,心里似有萬丈迷津,遙亙千里,卻并無扁舟可渡。
秋陽如水,她雖披了墨綠色的流蘇披肩,里頭卻不過一件素色織金邊旗袍,一陣風(fēng)吹來,只覺得侵肌透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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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終于結(jié)束了,兄妹倆出來尋他們,見她站在欄桿處,暮云澤滿心歡喜的迎上來。
兩個人站在欄桿處,聽他慷慨激昂講著剛才電影的精彩之處,并對他們兩個的離場表示惋惜。
白清潯此刻心涼如水,看著他那雙炙熱的眼神,只覺得心神不寧,像被人抓住的小偷,手指攥的生疼,索性把藏在心底的話,對著他一股腦的全部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