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兩人回到家中,葉向暉才把個中緣由說與她聽。
北方張督軍如今隨時準(zhǔn)備和葉家撕破臉面,估計交戰(zhàn)在所難免,今日葉督軍叫他去,就是商議如果開戰(zhàn)誰去指揮的問題。
“父親有意讓二哥牽頭和馬督軍家的婚事,再借此機(jī)會讓他掌權(quán),后續(xù)去指揮作戰(zhàn)......”
清潯心里大驚失色,以她對葉向暉的了解,他肯定不會聽從老二的指揮。大帥這么做,本來私底下的暗涌,只怕會變成明目張膽的廝殺。
“沒辦法,老二媳婦是馬督軍的外甥女,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老二去做這件事,才顯得葉家有誠意,一旦與北方開戰(zhàn),馬家的勢力不容小覷?!?p> 葉向暉接著又道,“先不說老二的能力與否,一旦他得了勢,往后我們能否偏安一隅,安然的做三少爺呢?一旦兄弟間兵戎相見,斗得你死我活,這是何等的殘酷?”
暗處觀人,才能把人看透,所以他今日和父親商榷時,并沒有表露真實想法,一旦父親把話挑明,他便要立刻回寧州早做準(zhǔn)備。
她聽的膽戰(zhàn)心驚,心里倏然覺得,葉家的水越來越深,盤根錯節(jié)如藤蔓,纏繞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許久,她雙手托腮問道:
“大帥夫人和三少奶奶又有什么區(qū)別?”
“區(qū)別大了去,三少奶奶意味你在這個家里只是一個吃飯的,而前面那個,才是決定吃什么的人?!?p> 葉向暉知道她愛吃,解釋的簡單明了,直切要害。
“這么說的話,往后咱們就在別館里住著,或者去寧州待著,以后少去大帥府,這里和寧州,可都是咱們說了算,想吃什么就叫王嫂做什么?!鼻鍧⌒Φ馈?p> 葉向暉看著她,臉上掛著無奈的笑意,
“往后怎么辦呢?父親老了,他不可能永遠(yuǎn)在我們兄弟間斡旋,等他歸了西,葉家這看似平靜的局面就會打破,到時候,只怕非斗得你死我活了,想當(dāng)閑散少夫人,門都沒有?!?p> “可奪權(quán)這條路,動念容易,卻沒那么容易走下去.......”
白清潯捏著茶盞,翻來覆去的看著,聲音越來越小?!按鷥r太大,我覺得不值當(dāng)......”
“父親這巡閱使的位子,外面還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又搶過他們的軍火,他們亦不會輕易放過我。所以,不爭不搶的話,最后有可能是我身首異處,你可想好了......”
她心跳倏的加快了,剛才也不覺得什么,這會子耳邊卻像雷鳴般一樣響個不停,那跳動的心臟,仿佛隨時都要出來似的。
她咬了咬牙,將心中想了許久的話,低聲說了出來,“將軍呀,不如早卸甲......”
葉向暉走過去攬她,“清潯啊,你可聽過,青山處處埋尸骨,將軍卸甲容易,歸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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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纏纏綿綿又下了近十日,局勢所迫,葉督軍終于下了決心,勸說玉瑩同意聯(lián)姻,又讓老二葉向坤去馬家商議此事。
結(jié)果玉瑩臨場反悔,大鬧訂婚宴,讓兩家下不來臺面,馬督軍怒極,當(dāng)場拂袖而去,邊界駐地當(dāng)夜硝煙四起,不得安寧。
北方張督軍借機(jī)揮軍南下,老二葉向坤根本無法兩線作戰(zhàn),葉督軍又匆匆指派葉向暉去前線支援。
臨行前一晚,葉向暉摟著清潯,下顎抵著她的青絲,許久也不出聲。
清潯知道他心里的抱負(fù),一時也無法勸解,只能抱著他低語,
“此去一別,愿神明偏愛,一切皆安。”然后又緊握他的掌心,讓他心安。
良久,葉向暉終于出了聲,“清潯,從前的那些女人,我很抱歉。我不曾想過此生會遇見你,也不曾想會有一個這樣的你,闖我的生活,如果有機(jī)會重來,我肯定會選擇另一條路,一條更容易到達(dá)終點(diǎn)的路......”
簾外,雨潺潺,一夜未闌珊,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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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葉玉瑩在訂婚宴上的胡鬧,葉督軍氣急,讓人把她關(guān)在房里思過。
這日午后,白清潯剛一到大帥府,玉瑩便派人來,說有事要請她。
清潯帶著陳副官過去,一進(jìn)房間,玉瑩就求清潯想辦法助她脫身。
陳副官在一旁小聲說了句,“大小姐,這事非同小可,大帥知道了可不得了?!?p> 葉玉瑩一聽這話,怒極,當(dāng)即一巴掌打了過去,
“陳忠,你不過就是我們?nèi)~家的一條狗,有你說話的份嗎?我的事哪里輪得到你來說......”
她使了極大的氣力,陳副官沒有躲閃,生生受了,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五個手指印,可他并沒有惱怒,依舊淡然道,“三小姐說的對,屬下逾越了?!?p> 白清潯這人向來護(hù)短,看著陳副官被打,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慢悠悠走上前。
“葉大小姐,好厲害的一張嘴,如今受了氣,反倒在我們面前撒野,這么刁蠻的做派,你三哥知道嗎?”
說著目光瞥了一眼陳副官,他依然面不改色,脊背挺得筆直。
她頓了頓,接著又道:
“陳副官替我著想,說了實話,你反而無理取鬧,聲稱他是葉家的狗,那你呢?嬌縱跋扈,肆意妄為,就因為你不過腦子的做事,短短幾日,就弄丟你三哥堅守了大半年的地盤。
你知不知道,戰(zhàn)事一起,這些天死了多少將士?出了這種事,沒有半絲悔改,還這樣不知悔改的斥責(zé)別人,人啊,不要站在高樓大廈上,傲慢的指山低。
如果不是他這樣的人替葉家賣命,保著你這樣沒腦子的主人,只怕你,連狗都做不了。”
清潯話說的很重,她心里本就有火,說完這一番話,便轉(zhuǎn)身出了她的房間。
葉向暉走了大半個月,除了最初幾日有電話回來,后來戰(zhàn)事突變,行轅一直換來換去,最后索性沒了音訊,暮玲云勸她想開些,說他和白文鴻一起,兩個人彼此也有照應(yīng),不會有事的。
她苦笑,如今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都生死不明,她怎么可能想得開。
日日往返大帥府打探消息以求安心,她心里明白,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臨近仲夏,她從大帥府出來,只覺得車?yán)飷灍?,索性下車步行,天邊一抹斜陽,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一如對他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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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