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媽，我爸呢？

　　沈暮騎上了三輪車，拉著一車貨物往順河堰趕，看著沿途一幕幕熟悉的場景，都是滿滿的回憶啊。

　　前世30好幾回來時，這邊已經(jīng)大變樣，印象最深的就是，家門口那條小河道都干涸了，再也沒有機(jī)會抓螃蟹。

　　當(dāng)然，變好的地方也有。

　　比如，村村通了水泥路，小轎車在路上也能隨處可見了。

　　這段路并不遠(yuǎn)，一公里多一丟丟而已，問題是路不好走，弄得他耗費(fèi)近20分鐘才趕到。

　　順河堰比李家大灣小得多，但農(nóng)村嘛，只要忙完了農(nóng)活就是閑著，老遠(yuǎn)就能看到熟人。

　　“表叔、表叔公！”

　　沈暮打招呼，并下車拆了一包煙，分別給二人發(fā)了一支。

　　在他們這個地方，并非是親戚關(guān)系才這么叫，只要是熟人長輩，哪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嘴上的稱呼聽起來都很親切。

　　“喲，這不是沈暮嗎，你啷個回來了？”

　　“你拖的一車都是啥東西，咦……還有保健品，你現(xiàn)在做這個生意？”

　　再走兩步，又碰到了熟人：“蘭嬸，來吃糖……再來點(diǎn)，往口袋裝，給小桃他們帶回去。”

　　緊接著，一群人直接圍上來了。

　　“七叔公、梅婆……喲，娟姐也在？”

　　沈暮一路發(fā)糖散煙，最后這短短兩百米路，拖了十分鐘還沒走完。

　　很快，附近的娃兒妹兒都聽說有打工的回來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大群。

　　沈暮改了策略，直接拆開三包兩斤裝的大白兔奶糖，讓這群娃自己去分。

　　等他離開后，一群人立馬熱鬧起來。

　　“幸虧我沒像忠順兩口子那樣，辛辛苦苦供娃上大學(xué)！”

　　“咋了？”

　　“你看忠順家的沈暮，還是個大學(xué)生，結(jié)果回家還得騎個三輪，混得慘兮兮的?！?p>　　“也是哦，我那侄兒去了沿海毛織廠，當(dāng)了兩年學(xué)徒后出師，今年工資都漲到快800塊了，說起來比沈暮都小一歲?！?p>　　“是啊，這樣算的話，不止省了幾年學(xué)費(fèi)，還多了好幾年掙錢的時間，一來一去差距可就大了?！?p>　　“誒，你們憑啥子斷定人家沈暮就混得慘？”

　　“還用問嗎，你見哪個打工的騎個三輪車回來？”

　　“我看你們都是放屁，瞧瞧手上的煙，曉得是啥牌子嗎？”

　　“不都是煙味，還能有啥子區(qū)別？”

　　“嘿……區(qū)別海里去了，這叫華子，一根煙就得兩塊錢，就你那侄兒抽得起？你沒看到沈暮車上的還有兩條嗎？

　　“還有你，啥叫幸虧沒送娃上大學(xué)，就你家那貨色，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高中都考不上，還大學(xué)！”

　　……

　　終于，沈暮到了家門口。

　　前方，是一棟僅有一層半的平房，右邊還連著小了一半的土墻老房子。

　　之所以說一層半，因?yàn)闃巧系那鞍虢厥枪舛d禿的大平臺，后半截砌了一間單房出來。

　　每逢收割水稻、玉米和小麥的時候，大平臺就是晾曬糧食最好的地方。

　　至于右邊的土墻老房，沈暮小時候就在那邊長大的，直到十六歲時，家里才蓋了眼前這幢平房。

　　后來，老房子就變成存放干柴的地方。

　　說起來，平方的占地面積不算小，有120平米，一家三口住著綽綽有余。

　　他記得老沈還嘮叨過不止一回，說如果不是因?yàn)橐┧洗髮W(xué)，就把土墻老房翻修，把家里變成一個大院。

　　“媽，我回來了！”

　　矗立半響，沈暮突然開口大喊。

　　其實(shí)，他身上還帶著老家的一把鑰匙，大門也沒關(guān)嚴(yán)，想進(jìn)去很容易，可就是想這樣喊一聲。

　　幾年前上高中住校，每逢周末回家都是這樣喊，不知為何，那種記憶一直潛藏在腦海深處。

　　仿佛只有這么大吼一聲，才能讓心里的某種情緒得到釋放！

　　“哪個？”

　　很快，從屋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吱嘎！”

　　大門完全打開，一個系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映入眼簾。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上衣，有些泛黃的短發(fā)上蒙著一塊藍(lán)色方頭巾，額頭處有著水波痕一般的皺紋，一雙結(jié)實(shí)的手粗糙得像經(jīng)歷多年風(fēng)霜的老樹枝，指甲縫里還有泥。

　　這就是沈暮到母親——程玉珍。

　　一個非常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純樸、謙虛且善良。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聽錯了呢？”

　　見到兒子，程玉珍臉上綻放出笑容，眼睛里閃爍著和藹親切的光：“你只說要回來，也沒說具體哪天到家，還有很多好吃的我都沒準(zhǔn)備好呢?！?p>　　沈暮搖頭，聲音有些梗塞：“媽！”

　　他本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后卻只吐出一個字。

　　母親只有四十多歲，可繁重而勞苦的農(nóng)活，讓她看上去比實(shí)際年輕大了近十歲。

　　然而，沈暮也有慶幸，回家之前，他記憶中父母最后的樣子，都是上輩子十多年之后的形象，與之相比，如今的母親還算年輕。

　　沒事，我都已經(jīng)重生了，很多事情都來得及！

　　“咋啦，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還是工作太累？”

　　程玉珍見兒子情緒有些不對，趕緊跑過來，伸手摸了摸沈暮額頭，又左右看了一圈，目光中帶著急色。

　　“媽，我沒事，等我先把東西搬回家?！?p>　　沈暮迅速收拾好情緒，轉(zhuǎn)身把三輪車上的物品往地上放。

　　“這些都是啥，你哪里弄來的？”

　　程玉珍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那么大一輛三輪車，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

　　“吃得、穿的，還有用的，都是兒子買來孝敬你們的！”

　　沈暮說話的同時，手上很有勁，哐當(dāng)一聲把一箱酒搬了下來。這些話他上輩子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可今天卻一點(diǎn)沒有覺得別扭。

　　“人回來就行，你還買東西，那得浪費(fèi)多少錢？”

　　程玉珍嘴上在埋怨，心里卻如同吃了過年的米糕般香甜。

　　“花不了幾個錢的……媽你到旁邊歇著，讓我來搬?！?p>　　“媽，這個煙你先收著，別一下子給老沈太多，記得監(jiān)督他?！?p>　　“媽，這個是專門買給你補(bǔ)身體的?！?p>　　“媽，這是羽絨服，天冷了就穿它，至少頂兩件毛衣。”

　　“媽……”

　　“媽，我爸呢？”

　　看著兒子在忙碌，程玉珍一邊幫忙一邊笑，似乎有好長時間都沒這么開心過，突然聽到沈暮一問，才記起來什么。

　　“你爸也快下班了，等我回屋打個電話，讓他今天早點(diǎn)回來?！?p>　　說完順手帶著一包東西跑進(jìn)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