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話 滅城（下）
場景：平來州和城軍軍營
郡主撩開帳簾從外面走了進來，可她剛一進門就撞見了應(yīng)絮兒。
“絮兒姑娘？”郡主驚訝的叫了一聲。
應(yīng)絮兒向郡主欠身施禮，“絮兒見過郡主，郡主姐姐，公子現(xiàn)在不在，姐姐要是找公子怕是得等公子凱旋回來后了?！?p> 郡主臉上略顯不悅：“既然肖大哥不在，那絮兒你在這里干嘛呢？不是肖大哥走到哪，你就跟到哪么？”郡主的話略帶一絲諷刺。
應(yīng)絮兒委婉一笑，“郡主姐姐說笑了，絮兒又不是公子的夫人，怎會一直跟在公子身旁，不過就算不是夫人，絮兒倒是也想時時刻刻都跟在公子身邊呢！”說著還故意做出一副嬌羞的姿態(tài)。
郡主有些生氣，轉(zhuǎn)身剛要離開，應(yīng)絮兒又說道：“不知郡主姐姐來此何時，明明姐姐也是知道公子不在的吧?！?p> 郡主：“怎么？你可以來這，我就不能來嗎？”
應(yīng)絮兒：“姐姐莫要誤會，絮兒只是昨晚一直在這里罷了?！?p> 郡主一聽急忙轉(zhuǎn)身瞪著應(yīng)絮兒，“你說什么？！”
應(yīng)絮兒噗嗤一笑，“看，姐姐又誤會了不是，公子將這個營帳讓給絮兒，昨晚只有絮兒一人睡在這里！”
郡主知道應(yīng)絮兒在故意挑弄她，于是冷哼一聲要離開，結(jié)果應(yīng)絮兒又說道：“姐姐還真是放心公子，竟讓公子親自出征而不擔(dān)心。”
“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肖大哥的能力我還是了解的！”
“公子的才能絮兒當(dāng)然也知道，絮兒指的不是這個，而是……，聽說那塢城聯(lián)合和東國一起，姐姐就不怕公子一時氣急，而做出什么極端的事？畢竟公子不是被人稱為‘戰(zhàn)爭之子’嗎？”
郡主一聽猛地轉(zhuǎn)身瞪著應(yīng)絮兒，“你怎么知道戰(zhàn)爭之子這件事？！”
應(yīng)絮兒：“怎么姐姐看來真是好久沒管過事了，自公子率軍北上，戰(zhàn)爭之子的事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傳遍了各地，雖然絮兒也不相信那么溫柔的公子是什么戰(zhàn)爭之子，不過依公子近來的情況看，絮兒還是很擔(dān)心呢，姐姐難道不知道嗎，公子在從麗州出發(fā)前，曾派人搜集了大量的藍七，那可是一種很厲害的毒藥，而今日公子出發(fā)時，那些藍七也一同被帶了出去，真不知道公子為了對付什么人而要用那么可怕的東西?！?p> 郡主一聽頭也不回急忙離開了營帳，應(yīng)絮兒看著那還在來回擺蕩的帳簾，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笑容。
場景：塢城
由于龜甲船和藍七，使得數(shù)百小船，數(shù)千士兵無一傷亡的平安穿過了沼池林。沼池林的最中心廣闊的水域，正是塢城所在的地方，從這里還能看到不少連接在塢城和石林間的藤梯。
因為沼池林的防御失效，那些之前潛伏在石林上的守軍也陸續(xù)撤回了塢城之中。此時駐扎在塢城的和東國士兵隨同齊羅海一同離開了，留下的也只有城中原先的守城軍。
方繆雖然是塢城城主，但真正的面對戰(zhàn)場他還是頭一次，此時站在城墻內(nèi)指揮著防御，方繆依舊有些心虛，甚至幾次萌生開門投降的念頭。
小船繞著塢城，將整個塢城圍了起來，塢城面積并不大，所以幾百艘小船將塢城圍的水泄不通。
方繆透過竹墻的縫隙向外看去，臉上的汗水已經(jīng)說明了他此刻有多么緊張，他此時只等外面喊話，讓他開門投降繳械不殺。然而這種攻城掠地的常規(guī)套路，卻讓他遲遲沒有等來。
肖氏安站在船頭看著塢城，如果說平常在這種恬靜又神奇的水上之城，能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既視感，那么此時的塢城則完全被一層看不見的陰云所籠罩，不僅死氣沉沉感受不到一絲生機，而且緊張的氛圍也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小海：“主上，是否讓屬下現(xiàn)在就上去叫話？”
肖氏安看著塢城許久，道：“不必了……”
小海：“不必了？可是剛剛得到消息，齊羅海已經(jīng)帶著他的人離開了塢城，現(xiàn)在塢城里面除了原來的守軍外就沒有別的敵軍了?！?p> 肖氏安：“塢城城主方繆與齊羅海是莫逆之交，就算他此時開門投降，也不能確保他會不會再反悔，如果在我們跟和東國交戰(zhàn)時，他從后反叛，那我們的損失將無法估量。傳我命令塢城已經(jīng)與敵軍同氣連枝，城中皆為敵人，傳令用火油箭攻城！”
小海一愣，“火油箭攻城，如果是那樣的話，整個塢城怕是會燒得片甲不留，而且根據(jù)我方的情報，塢城應(yīng)該還有不少的百姓才對！”
小?？粗な习?，然而肖氏安此時的表情毅然堅決，而且冷漠，“和東國人殘暴無德，所過之處生靈涂炭，就算之前塢城確實有百姓，那在和東國軍隊進駐后也難以存活，就算有活下來的，也一定跟和東國是一丘之貉，死不足惜！”
眾人一聽個個驚愕的看著肖氏安，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在肖氏安的嘴里能說出如此冷酷的話語。
肖氏安：“塢城如果攻打，十分困難，加上周圍的地形，我軍傷亡會很大，所以既然決定攻城那就不要在有所猶豫了，傳令下去！攻城！”肖氏安說著還瞪了小海一眼。
片刻之后滴落著火油的箭弩紛紛向塢城射去……
太陽依舊熱烈的掛在空中，然而此時在一片水域之上，卻存在著比太陽還要熱烈的地方。塢城在連續(xù)不斷的火油箭的射擊下，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城中的建筑全都是由竹子所造，雖然常年在沼池中有些潮濕，但在火油的帶動下很快就燒到了城中的每一處。
和城軍在城外已經(jīng)將塢城完全的圍了起來，所以整個塢城現(xiàn)在是沒有一處可逃之地。
城內(nèi)哀嚎聲接連不斷，時而還能聽到女人的慘叫聲，但這一切肖氏安似乎都沒有聽到，此時在他眼前的只有那熊熊燃燒的大火。
火焰燃燒著，而肖氏安的目光卻是冰冷的。
燃燒的城門被打開，有人一邊劃著船從里面出來，一邊喊著求饒、投降。然而隨著一聲放箭！數(shù)十支箭紛紛射向門口的方向。
郡主騎著快馬一路趕來，當(dāng)她越過高山看到遠處燃燒著的塢城時，心里的震驚讓她都懷疑自己是否錯認了地方。
那隨風(fēng)而來的哀聲，似乎讓相距十?dāng)?shù)里的她都聽得清楚。不知不覺間郡主的眼中竟留下兩行熱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流淚，是為了那些死在塢城中的人，還是為了這本不該存在的亂世，……亦或者是因為內(nèi)心此時的惶恐不安而流淚……
哀嚎聲飄蕩在水面上揮之不去，郡主嘶聲力竭的大喊了一聲，然而誰又能聽得到。如果說之前肖氏安微弱的變化讓她沒有察覺到，但此時此刻她已經(jīng)不再確定那是不是她曾經(jīng)認識的肖氏安了。
郡主失魂落魄的向營地的方向回去，就在她還在為剛剛塢城的火海而揪心時，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一人倒在林子里。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全身濕透了的女人，郡主急忙下馬，將女人的身子翻起來時，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海姑娘……
肖氏安以極端的手段將整個塢城燒成了一片廢墟，城里的人也無一幸存。雖然此戰(zhàn)和城軍這邊以無一傷亡的代價大獲全勝，然而此時士兵們卻無法高興的起來，回程的途中，將士們各個面色凝重。
當(dāng)走出沼池林后不久，仆役突然叫住隊伍中的肖氏安。
仆役指著一個方向喊道：“主人！您看那邊！”
肖氏安朝仆役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遠處一個土坡之上此時正矗立著一個人，土坡的下面還有一人兩馬，似是在等著上面那人。
雖然距離較遠，但肖氏安還是猜到那人大概是誰，于是他叫停了隊伍，只帶了仆役朝土坡那邊而去。
當(dāng)來到土坡前，肖氏安看清了上面那人，正是鬼王葵。
肖氏安下馬將韁繩交給了仆役，于是只身也來到了土坡上面。
“你看……無論世間的紛爭如何，太陽每天都會一如既往的燦爛。”葵看著天邊的太陽感嘆道。
肖氏安：“可也有的時候陽光會被陰霾所遮擋，即使世間沒有紛爭，該有的陰云也不會散去?！覜]想到你竟然還會回來……”
葵：“我也沒想到，我在灰土?xí)斀o你……”
肖氏安：“你不該回來的，這里不屬于你！”
葵意味深長的看著肖氏安，“那么……，這里屬于你嗎？”
肖氏安沒有回答葵，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天邊的霞云。
葵：“上次我們見面時，我問過你，那個玉是不是你的，你沒有回答我，今日我還想問一句，你知道那塊玉的意義嗎？”
肖氏安目光猶豫：“你還是走吧，不然你恐怕再也不能離開了?！?p> 葵：“我本來就沒打算離開，我知道這次再踏上這片土地的結(jié)果，但我并不后悔，因為就算我死了，我也知道自己為了什么而死，倒是你……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嗎？你的體內(nèi)留著誰的血，你知道嗎？”
肖氏安：“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歷史已經(jīng)不能改變，唯一能變得就是之后的事。”
葵自嘲的笑了笑，“也是，你可是堂堂的和城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塊玉的意義，我還真是問了一句廢話！”
肖氏安：“就算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失去的東西已經(jīng)再也回不來了?！?p> 葵：“失去的回不來，但留下的卻還在，如果冰河一族不跟和東國做一個了解，那族里的后人依舊無法安寧，更會籠罩在祖先的陰霾中一直生活！”
肖氏安面色有些詫異：“冰河一族除了你還有別人？”
葵呵呵笑道：“當(dāng)然！和東國以為他們已經(jīng)將我族鏟除殆盡，但那只是他們認為的，在王朝境內(nèi)的某個村落，我族的族人已經(jīng)改名換姓安定的生活了下來?！?p> 肖氏安：“那你為何不跟他們一起？”
葵：“答案你應(yīng)該知道吧，不然你怎么會親自來這里討伐和東國，……必須有人要為冰河一族與和東國之間的仇怨畫上一個句號，我不怕死，但如果我的死能為剩余的族人換來永久的安寧，那就值了！”
“不愧是一代梟雄！冰河一族有你，那些亡靈也終于可以安息了?！?p> 葵：“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是和城王……”
葵似乎知道肖氏安會如何答復(fù)他，微微一笑，“明日，我將與和東國大軍展開決戰(zhàn)，如果你還有那份心，就來吧……”
“今日一別，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吧。你……走好……”說罷，肖氏安便轉(zhuǎn)身而去。
葵惆悵的看著遠方，“有你在……我可以放心的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