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傾醒得很早,換句話說,她晚上其實沒怎么睡。
這種感覺她也并不陌生,之前很多時候,她好像也總是徹夜不眠,陷入到無窮無盡的絕望里,看不到自己該往哪走。沒有人幫她,大家都把她圈在一個很小的地方,把她當成自己的私有物品。那種恐懼在晚上的時候就會被無限的放大,黑夜總是會讓人的所有感官變得格外的敏感。
但是很奇怪,昨天晚上雖然失眠了,卻沒有之前那種無助和恐懼,取而代之的是悲傷,悲傷的源頭她也很清楚,因為她腦海里在不斷地重復著許茗哲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呢?他說仙女不能跌落神壇。
林傾不傻的,她只是不想要承認來自許茗哲的拒絕。
“算了,拒絕就拒絕吧,反正都習慣了?!?p> 她照常洗漱,之前在許茗哲說出隱晦的拒絕自己的話之后,她總是會很明顯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是現(xiàn)在,大概是鍛煉出來了,臉皮厚了起來。即使知道許茗哲對于界限的劃分,她還是一如既往。
所以早上洗漱,許茗哲都是守在她的身邊。
這幾天天氣都格外的好,外公也不出去打牌了,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老年人似乎格外的喜歡曬太陽。
林傾也沒什么事情,所以就陪著一起曬,有時候是外公主動叫她出來,說腳崴到了,曬曬太陽好得快,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是哪來的道理,但是還是很聽話的搬著小板凳坐在外公的旁邊。
許茗哲家里面很少有礦泉水,都是泡的茶葉,茶葉也都是許茗哲家屋后面那一座山上種的。剛來的時候,林傾不怎么喝的慣,都是喝的許茗哲買的礦泉水。但是后來看外公喝,自己就開始嘗試,算起來自己在這也住了有差不多一個月了,按照陽歷的時間來算現(xiàn)在是二月十八號,林傾突然就有了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很真實,但是卻又覺得不真切。她之前只覺得每一天都過的枯燥無味,但是在這,卻好像期待著每一次日出和日落。
她側過身,看了一眼拿起自己的保溫杯開始喝茶的外公,眼角微彎。
“這茶哦,好喝?!蓖夤€在推銷著自己的茶。
“嗯,我喝了?!?p> “是不是好東西?”
“還行,剛開始感覺有點接受不了,現(xiàn)在覺得還行?!绷謨A如實回答。
“入口甘,回味甜。這茶呀,一喝就一輩子戒不掉了?!蓖夤锌?。
林傾點了點頭“外公,你去外面看過嗎?”她看著眼前連綿起伏的山脈,遠處的山頂還隱約繞著層層薄霧,看的人迷戀。跟她從小待的地方,形成格外鮮明的對比,那種喧囂和匆忙對比這里的淡然和寧靜,她好像突然能夠明白許茗哲的那種漫不經心。
“外面?外面哪里有這里適合養(yǎng)老?!蓖夤腴_玩笑,那只被許茗哲領回來的貓這會兒在林傾和外公面前來回的踱著步子?!皠偙卉軓耐饷鎺Щ貋淼臅r候,小花對什么的戒備心都很強,自己一個人可憐的窩在那里,也不理人。你看現(xiàn)在,被這環(huán)境養(yǎng)的多好。”外公笑著,說著小花,目光卻落在了林傾的身上。
林傾聽了這話,愣了一下覺得外公說的好像不只是小花。
但是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外公,晚上想吃什么?”許茗哲從屋里走出來,隨手搬了個椅子坐在了林傾的旁邊,三個人都面朝著山巒,顯得有些渺小,此時太陽還很大,院子里陽光格外的充足,照在三個人身上,周圍都環(huán)繞著淡淡的光環(huán)。
“我又吃不了多少飯,問我做什么?!?p> “好,那我看著做了。”許茗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不吃飯?”林傾目光依舊落在前方,但是很明顯是在和許茗哲說話。
“你比外公吃的還少。要不湊合湊合?”語氣打著商量。
“我想吃紅燒肉?!?p> “真難伺候?!痹S茗哲很隨意的接話。
之后也沒有再說什么,都是各自坐在椅子上,偶爾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然后一天就這樣平靜的過去。
晚上的飯許茗哲做了紅燒肉,林傾吃了一碗飯。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多的飯了,吃完覺得胃撐的不舒服。自己坐在房間里消食,但是卻感覺沒什么效果,倒是有點想上廁所,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八點多鐘。
大概是累了,外公今天很早就回到了房間里面,她猶豫了一下,到外公的房間敲了敲門。
“怎么了?”許茗哲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不帶情緒。
“你出來一下?!?p> 那邊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就有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來。然后門打開,許茗哲穿這寬松的睡衣,臉上帶著疲憊感。
“陪我上廁所?!绷謨A說。
許茗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近她都可以自己扶著東西走動了,白天上廁所的時候也不怎么需要幫忙,怎么就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有點突然,但是許茗哲也都習慣了,對于林傾這種突兀的,毫無鋪墊的提要求的方式。
“自己不行?”
“嗯?!?p> “白天我看你不是···”
“我怕?!绷謨A說著咽了咽口水,手握在一起。
許茗哲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林傾,林傾好像還是那樣,淡淡的,但是又好像不是。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妥協(xié)的點了點頭。
“所以晚上沒上過廁所?”
“嗯?!?p> “剛開始怎么不說?”
“能忍住。”
許茗哲聽到這,突然就輕笑了一聲,帶著氣息。
“行,挺能忍的。”
“我,可能有點久。”一想到自己是肚子不舒服,林傾語氣放低了一點說。
“嗯,一晚上不出來都行。”
“···”
林傾確實在里面上了很久,其實還是因為左腳實在是不太方便,所以很費勁。不過許茗哲沒催促。外面的小燈帶著微弱的光。時不時可以聽見許茗哲的手機響。
“許茗哲?!贝蟾攀窃诶锩嫣珶o聊了,她喊道。
“上廁所還想著跟我聊天?”
“我怕你跑了?!彼窍胍奶欤滤苯泳途芙^,所以找了個借口。
“哦?!?p> “你之前都是在這邊上的學嗎?”
“嗯?!?p> “那大學在哪?”
“茗育?!?p> “哦?!?p> “那為什么會來我們學校?!?p> 那邊沉默了。好久都沒有聲音。
“我隨便問的?!彼a充道,問的時候是想著看不到許茗哲的表情,所以也就沒有猶豫很久。但是聽著那邊的沉默,林傾的腦海里就自動浮現(xiàn)出了許茗哲坐在椅子上眼神迷離帶著頹廢的那種氣場,像是要被黑夜吞噬。
“我記得,你會跳芭蕾。”許茗哲在外面突然開口了。聲音里的散漫不羈顯而易見。
“你怎么知道?”林傾顯然沒想到。她也上好了廁所,推開門。然后就看見許茗哲很隨意的倚靠在廁所旁邊的墻上。
“看見了。”他說著就上前去扶她。林傾的注意力卻全部都放在了他剛才的那句話上,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傾皺起眉。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忽然覺得許茗哲有點陌生。
“在哪看見過?”
“重要嗎?”許茗哲無所謂的回答道,然后扶著她往房間里走。
林傾抿著唇,臉色不是很好。
“在外面坐會吧,我睡不著。”
“不怕?”
“你不是在。”林傾回答的很自然。
然后許茗哲就搬了兩個帶靠背的椅子,兩個人就這樣并肩坐在了濃濃的夜色里。
“你··”林傾剛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要怎么說下去了?;蛘卟恢勒f什么。之后又是長長的沉默。
“感覺好嗎?”許茗哲撣了撣褲子上的灰塵問道。
“什么?”
“被別人這樣問?!?p> 她突然就明白了許茗哲的意思,沒再說話。
“大家都有不想被提及的事情。林傾,不是只有你,我也是?!彼a充。
林傾不說話,冷淡的眼神被匿在黑夜里,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
然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她深吐了一口氣語氣鎮(zhèn)定的說道“我,是會跳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