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雪花像柳絮一般飄灑,絲絲涼意竄入傅玉瑾的掌心,她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雪,活著沒見過,死了之后偶爾可見的雪都是黑色的。
人間說“瑞雪兆豐年”,陰間卻道“黑雪鑄英魂”。
每當鬼差眼中有一場黑雪降臨,就意味著人間英雄的離世。他們或許生于平凡,可卻死于偉大。無論是那廢墟下將嬰孩護在懷中的母親,亦或是那面對森林大火前仆后繼的英雄,他們的離世都會引起地府震動,黑色的大雪悄然降臨,仿佛也在替他們哀悼。
傅玉瑾閉著眼睛感受著這份寧靜,肩上卻搭著一件織錦鑲毛斗篷。
澤蘭輕聲說道:“王妃身子一向不好,可別再受涼了?!?p> 傅玉瑾點了點頭,拉緊了斗篷,她想起一件事:“之前母親信中數(shù)次說起傅玉行的婚事,今天來卻提都不提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其他打算?”
澤蘭沒想那么多:“或許是老爺阻止了夫人也不一定呢?!?p> 傅玉瑾一愣,她倒忘了還有一個父親。聽澤蘭的話里,這位侍郎大人倒是對傅玉瑾比傅夫人好了許多,澤蘭也是侍郎大人買回來送到傅玉瑾身邊的。
可在傅玉瑾僅有的記憶里,侍郎大人雖然要待她好些,但他性子軟弱,耳根子又軟,抵不過傅夫人的三兩句之言,也是悲哀。
傅玉瑾想了想,低語道:“我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澤蘭聽完有些詫異:“為何找她?”
傅玉瑾垂下眸子,緩緩道:“雖然她不是我的人,但我知道她定會愿意替我跑這趟腿。”
澤蘭不再多說,點頭應下。
翠竹苑
姜媽媽一臉喜色的走進翠竹苑,太妃正修剪著花枝,看見莽撞闖進的姜媽媽微微皺了眉頭:“姜媽媽,何事這樣著急?”
姜媽媽喘了兩聲大氣,歡喜的說道:“太妃娘娘,奴婢找來了許多‘那東西’?!?p> 太妃聞言落下了手中的剪刀,見姜媽媽細心的關上了大門,低聲說道:“之前奴婢在外以您的名義置辦了產(chǎn)業(yè),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正式運作起來了,這幾天下面的人送了許多紫河車來,奴婢都小心的包著呢。日后大人的‘供養(yǎng)’無需再擔心了。”姜媽媽說道最后,又別有用心的加了一句:“王妃現(xiàn)在失寵,奴婢做事也方便多了。”
太妃聽出姜媽媽挑撥,但她又確實被這消息驚得發(fā)愣,她心中又喜又驚:“你用了什么法子?可不要隨意傷人性命?!?p> 姜媽媽捂嘴笑了一聲:“放心吧,太妃娘娘,這些紫河車來得光明正大,且都是不足月的上品紫河車,‘大人’一定喜歡?!?p> 這些年來供養(yǎng)那人,太妃愁壞了心思,現(xiàn)下如此簡單就將供養(yǎng)之事解決,太妃自然開心不已??伤琅f多問了一句:“你是如何辦到的?”
姜媽媽眸光一閃,支吾道:“之前太妃名下有一家醫(yī)館,奴婢將此事吩咐下去,現(xiàn)如今醫(yī)館每接受一名欲小產(chǎn)的女子,都會花重金買下紫河車。那些女子根本不想要孩子,自然不在意。還有許多人不要錢也要將紫河車留在醫(yī)館呢?!?p> 太妃聞言欣喜不已,卻又忍不不住嘀咕了一句:“還是你有做生意的頭腦,這樣一來也不會觸犯大元朝的法律,我也不必日日膽戰(zhàn)心驚了?!?p> 姜媽媽笑得露出褶皺:“太妃寬心就是,奴婢必定將這些事兒打理的井井有條。”
太妃亦是合不攏嘴,當下賞了三錠金子給姜媽媽。
姜媽媽歡喜的收下,待出了翠竹苑時,卻冷笑一聲:三錠金子,打發(fā)叫花子呢?
這時候春兒跑了進來,與姜媽媽撞了個滿懷。
姜媽媽跌落在地上,手里的金子撒了一地。春兒見著一愣,又連忙扶起姜媽媽。
姜媽媽見是春兒,才忍著怒氣說道:“你這急急匆匆的趕著去殺頭不成?若是沖撞了貴人,定要撥下你一層皮不可!”
春兒滿腹委屈:“干娘,您就別說我了,皖棲院死人了!”
“什么?”姜媽媽猛然一驚,問道:“誰死了?”
春兒急聲道:“是王妃身邊的二等丫頭翠竹死了,我一會兒再與干娘細說,現(xiàn)在我要先去稟告太妃?!?p> 姜媽媽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說道:“走,我與你一同進去?!?p> 太妃得知了消息,匆匆趕至皖棲院。
皖棲院里,傅玉瑾沉著臉,明明早上還活潑好動的丫頭,一會就成了冷冰冰的尸體。
一個年過半百的仵作,掀開翠竹面上的白布,查看著翠竹的尸體。將一根銀針自翠竹咽喉插入,再拿出來時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仵作要來一碗水,將銀針放入水中,水里頓時濺起沫兒花。仵作細聞之下,竟有股苦杏仁兒的味道。
仵作神色一稟,拱手道:“回稟王妃娘娘,這丫頭死于砒霜之毒?!?p> “砒霜?”傅玉瑾斂著眸子問道:“可能查出中毒之源?”
仵作看向一旁的月生問道:“這丫頭死之前可曾進食?”
翠竹死的時候月生就在一旁,這會兒嚇得小臉慘白,顫著聲音說道:“今日翠竹只和我們一同吃了澤蘭端來的蜜餞點心而已,會不會是點心上有毒......”
澤蘭質問道:“這點心是廚房現(xiàn)做來的,王妃吃過,我吃過,紫檀、平蘭、翠竹還有你都吃過,為何偏偏只有翠竹出了事!”
月生想著說道:“王妃與澤蘭姐姐可曾吃那道蕓豆卷?”
澤蘭搖頭,轉而又皺起眉頭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月生哭出聲來,嗚咽的說道:“蕓豆卷是翠竹老家錦城的特產(chǎn),她說她已經(jīng)許久不曾吃到如此正宗的蕓豆卷了。聽她這樣說,我們幾人就沒動蕓豆卷了,蕓豆卷都是翠竹一個人吃的,她還說要省著點吃,留著當宵夜,嗚嗚嗚……”
傅玉瑾吩咐道:“將那盤子剩的蕓豆卷端來?!?p> 不一會兒,紫檀端來了那盤子蕓豆卷。仵作拿銀針試毒,扎進還軟糯的蕓豆卷中,銀針拿出可見變成了黑色。
仵作還是用剛剛的方法判毒,結果顯然一致,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盤蕓豆卷中。
傅玉瑾看了澤蘭一眼。
澤蘭拿著兩錠金子遞給仵作,悄聲道:“這是王府家事,還望柳先生不要外傳?!?p> 姓柳的仵作接過金子,塞進懷里連忙點頭:“姑娘不說我也懂。”
都是些權貴家的腌臜事兒,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到處宣傳,只是可憐了這個死去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白白成為了這些權貴斗法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