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再次踏上當年初入上湯的那條路,聽著馬車外依舊是熙熙攘攘的聲音,靜晗也沒有再掀開簾子。
恍惚間覺得好像當年那個少年少女嬉笑著同自己擦肩而過是昨日的事情一樣。
就這樣一行人,熱熱鬧鬧的被接進了林府,大伯父上職還未回來,一切由大伯母操持。
大伯母王氏也是個周全的,眾人一進府就蔟著老太太往禧守院去,便去還邊溫聲同老太太解釋道“娘您住的地兒還叫禧守院,小佛堂跟您安在了禧守院里,老爺?shù)故钦f了,這上湯的宅子同老家那邊怕是比不了的,地兒也小,但娘住的地方還是得安排妥當?shù)摹?p> 只是幾個小的住的地方,原本是說按老家那邊的院落布置,只是上湯著實沒這條件,倒是比老家那邊小了些許,也不能叫二娘三娘再擠在一處了?!?p> 跟老太太解釋完,王氏復(fù)又轉(zhuǎn)頭對著三姐妹說道“老爺特地交代過,你們的院子還是照搬了從前老家那邊的名字取的,等你們來了后可以改革名字,只三娘就不和二娘再住一道了,挪到了隔壁銀杏苑,四娘還是住荷風(fēng)院,都已經(jīng)讓婢女拾綴好了,待會我便讓人帶你們?nèi)タ纯础薄?p> 靜晗笑道“謝謝大伯母”,靜晗和靜姝“勞母親操勞了”
老太太向來是放心王氏管家的能力的,直喊著乏了乏了,便讓幾個小的不用跟著了,各自回各自的院子好好歇息,便在王氏的攙扶下往禧守院去。
靜絮松了一口氣,歡快的看向二人“這一路奔波,我著實有些累了”靜晗和靜姝對視一眼“二姐姐去歇息吧,我們也各自去整理一番”
待靜絮走后,一旁候著的婢女對靜姝低聲說道“三姑娘,太太吩咐先帶您去芝霞院閣”
靜姝看了眼靜晗,眼中充滿抱歉,輕聲說道“太太仁慈,讓我先去見小娘,四妹妹,我一會兒再去找你說話”
靜晗應(yīng)聲道,便讓候著的婢女帶自己去荷風(fēng)院了。踏進院子,靜晗才知道,王氏說上湯地段金貴倒也不是說著玩的。
這里就掛了個荷風(fēng)院的名字,和閔陽那邊的荷風(fēng)院完全是沒得比的,進院子門就看到一顆老藤蔓延爬至整面墻,看起來有點像藤蘿,只是沒開花,也不知是什么品種。
不大的地方,走兩步路就到了自己居住的主廂房了。雖然拾綴的挺干凈整潔的,但身后的巧嬤嬤還是皺了皺眉,只是并未說什么,就聽靜晗開口道“這里我很滿意,只是我母親在老家那邊住的也叫荷風(fēng)院,須給這院子改個名字,大伯父可有什么要求?!?p> 那婢女低頭細語道“姑娘們可以更改院名,報太太知曉一聲便可。”
靜晗示意晚桃翠生她們進屋去收拾細軟行禮,又看向那婢女“我觀你說話做事倒是頗有條例分寸,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當值?”
那婢女倒是眼中閃過詫異,也沒表現(xiàn)出來仍低著頭恭敬的答到“奴婢香織,在太太身邊當值”
靜晗點點頭“我欲將此院改名為薜蘿院,你去回了大伯母吧”
香織應(yīng)聲便行了禮退下了。
這下整個薜蘿院就只剩靜晗的自己人了。巧嬤嬤并著翠生、晚桃三人著手就將院子收拾了一遍,不一會兒物件也都安置好了。
待靜晗躺下時才長舒了一口氣,想來那個冊封縣主的旨意就快來了吧,明天或者后天就有一場硬仗要打,而且自己身邊缺少能用之人,如今到了上湯,老太太再想想像從前一樣護著自己,也不行了。
翌日
大伯母一大早便遣香織送來眼下上湯時興的衣裳頭面,待將靜晗打扮妥帖,便將人領(lǐng)到柏年院見大老爺林善,靜晗身邊只帶著巧嬤嬤,也正想著向大伯母再要兩個人,瞧著眼前的香織就覺得挺不錯的。
林善還未上值,靜晗進門就看見王氏正在侍奉他喝茶。
“靜晗拜見大伯父”靜晗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大禮,林善眼中閃過滿意,放下茶盞“四娘無須多禮,過來坐”林善示意靜晗坐他下手一位,立刻就有婢女奉茶過來。
“四娘啊,此番讓你來上湯,既是我這個當大伯父的想法,也是陛下的意思,說起來,你父親當年也是頗得陛下青眼,如今他走了,陛下有意將殊榮賜予你,封你為縣主,”
靜晗聞言仍是表露出驚訝,感動道“陛下緣何會知道我,且我阿父也只是邊城的一個小官,又怎會得陛下青眼?”
林善擺擺手“唉,各中緣由較為復(fù)雜,一時難以說清楚,本來你留在林府聽宣就可以,只剛剛宮中黃門傳信來了,說是太后想見見你,讓你明日進宮聽封,我瞧你身邊就一個嬤嬤,讓你大伯母給你再撥個懂規(guī)矩嬤嬤,跟在你身邊”
王氏聞言示意外邊候著的嬤嬤和婢女進來,溫聲說道“這是劉嬤嬤和花梨,從前都是在永嘉郡主身邊伺候,郡主知曉你初到上湯,手上定是沒有使喚的人,特地將此二人送來的”
靜晗聽聞花梨的的名字,猛地抬頭看了一眼,遂又垂眸一副順受的樣子“多謝郡主惦念,待靜晗收拾妥當了,一定去拜見郡主”
林善滿意的點頭笑笑,叮囑王氏將家里打理妥當,便起身準備去上值了。
王氏將林善送至門口便轉(zhuǎn)身接過話對靜晗道“你有這個心就很不錯了,好了,你先帶劉嬤嬤她們回去熟悉下,聽婢女說你將院子改了名字,也是我思慮不周,和弟妹如今住的院子撞了名字,你那改成薜荔院也挺好的”
王氏同靜晗又敘話了一會兒例如睡得可安穩(wěn),院子布置的可妥當之類的,靜晗便提出了告退,帶著劉嬤嬤和花梨回了薜荔院。
待幾人回了薜荔院,靜晗讓巧嬤嬤帶著劉嬤嬤去住處熟悉一下,晚桃和翠生見著新來了嬤嬤也沒什么表示,只看到了花梨倒是忍不住想問的焦急。
待劉嬤嬤出去后,靜晗示意翠生晚桃出去看著,便看向花梨。
“花梨,許久未見了,你瘦了許多”靜晗想了很多,也有很多想問的,最后還是只說了這句。
花梨依舊是從在柏歲院那樣的淡然神色低著頭,只淡淡說道“奴婢自知守院一事后便被調(diào)往勤王府伺候,并未吃什么苦頭,勞姑娘記掛了”
靜晗聽她這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了,還是呵呵笑道“我竟不知,你是永嘉郡主的人”
花梨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直愣愣的跪下“姑娘,奴婢從前是郡主的奴才,如今是您的奴才,萬不會生二心的”
見她如此,靜晗連忙俯身將她扶起來“從前還要多謝你照顧,你如今與從前,不大一樣了”從前的花梨氣質(zhì)恬靜嫻雅,一舉一動宛如上湯貴女,自帶氣度,如今好似經(jīng)歷了大變,被磨去了棱角。
花梨順勢起身,依舊是淡淡的語氣“沒有人會一直不變,姑娘如今既已入上湯局勢之中,就已經(jīng)無法自拔了,花梨所求不過活著,姑娘若是良枝,花梨自當與姑娘共進退”
靜晗眸光微閃,握住花梨的手“謝謝你還愿意相信我,我同你一樣,都只是想要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我才能找出真相,還西邕百姓一個公道。”
花梨福了一禮“花梨姑娘的人,一榮俱榮”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這是兩方達成了短暫的結(jié)盟。
靜晗知道花梨背后的人絕對不是永嘉郡主,她要想在上湯的漩渦中好好立著,就得借力打力,如今不過是向花梨背后的人在投誠罷了。
想了想明日還要進宮面見太后,便喚晚桃將劉嬤嬤帶進來了。
巧嬤嬤帶著劉嬤嬤進來,使了個眼色給靜晗,靜晗瞬間秒懂,看來這個劉嬤嬤是個死板卻不固執(zhí)的人,只是到底不是自己人,也不像花梨那般可以結(jié)盟。
靜晗還是矜持的笑著“劉嬤嬤,以后就有勞您了,眼前最重要的便是明日去面見太后娘娘,不知嬤嬤能否教導(dǎo)靜晗一二”
劉嬤嬤也是極懂禮數(shù),聽聞這話也依舊沉穩(wěn)謙卑,絲毫沒覺得自己該被以禮相待,立刻福了福身“姑娘不必擔(dān)憂,奴婢先為您講解下宮中的一些情況,然后再教您一些宮中的規(guī)矩,其余的您不必憂心”
靜晗聞言便也還了一禮,劉嬤嬤連忙側(cè)身,躲過去了。
靜晗笑道“嬤嬤坐著說,晚桃,還不奉茶”
劉嬤嬤便開始講述宮中的人際關(guān)系“如今宮中由太后娘娘和榮貴妃共同掌管宮務(wù),姑娘此次進宮直接去往太后的長信宮便是,
需要注意的是素日里常會進出長信的貴人,以免沖撞她們。太后娘娘也是近兩年貴妃病了才開始處理部分宮務(wù),此次姑娘進宮必定會見到明淑容,她常年陪伴太后禮佛抄經(jīng)。
是陛下的九嬪之一,在宮中也只比榮貴妃位份低,她所出的二公主養(yǎng)在太后膝下,但是姑娘不必擔(dān)心,這位明淑容性子最為和善不過的,決計不會為難你的。
其余需要注意的是,太后娘娘喜歡小輩到跟前盡孝,那些還尚年幼的皇子公主們會常去長信宮請安。
然后就是太后娘娘的兩位侄孫女進宮侍奉了,都還在長信宮”
靜晗聞言倒是好奇“哦?是王家的姑娘?”瑯琊王氏的姑娘這時候進宮侍奉太后?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劉嬤嬤頷首答道“正是”
靜晗垂下眸“有勞嬤嬤了,明日便請嬤嬤和巧嬤嬤帶著翠生花梨一道入宮吧”
劉嬤嬤應(yīng)下了。
靜晗復(fù)又問道“多虧了永嘉郡主不吝將你二人送來,幫了我大忙了,不知何時能去拜見郡主,想當面正式感謝一番”
劉嬤嬤思忖片刻便答道“郡主現(xiàn)下在準備大婚事宜,怕是抽不出來時間宴客,待郡主大婚過后,您再呈上拜帖便是?!?p> 靜晗詫異道“大婚?”永嘉郡主已同前郡馬爺許重光和離了,許重光也被定為謀反賜死了,如今永嘉郡主又要嫁給誰,而且上次見到永嘉郡主的時候,巧嬤嬤就私底下同自己說過,郡主疑似有孕了。
劉嬤嬤答道“是,陛下賜婚,下嫁于忠勇侯”
靜晗倒吸一口氣,忠勇侯是陛下的心腹,郡主之父勤王更是陛下手足,陛下緣何會將手底下的人綁在一起?
更何況竟是忠勇侯齊盛,自知守別院那事后,靜晗便察覺自家三姐姐就像是有了心事,自己旁敲側(cè)擊才知曉那心事可能與忠勇侯有關(guān)。
靜晗讓劉嬤嬤先去用些茶點,然后整理需要學(xué)習(xí)的禮儀,將花梨單獨留下說話。
花梨知曉她想問什么,未等她開口便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郡主曾誕下一子,雖一出生便被送走了,但這兩年陛下仍是疏遠了勤王,如今這郡主和忠勇侯這婚事也算是勤王求來的,陛下半推半就了”
靜晗吸了一口涼氣“其他人呢?”
花梨知道當初知守別院的幾個女孩子都是一起共患難的情誼,關(guān)心也是沒錯的,便回她“許芫乃是太子側(cè)妃,雖未完婚,人卻是一直在東宮,除了她還活著,未曾有過她的其他消息。
許若被十一皇子送到了別院里,陛下只許她為妾。至于陳凜,明年正月便要嫁與太子為太子妃了,陳家如今如日中天,便是忠勇侯府也得避其鋒芒,至于榮蓉,一直在榮府中,未曾出來過,倒也沒什么消息”
靜晗嘆氣一聲“太子的腿疾可治好了?”說腿疾不過是委婉了些罷了,太子那條腿已經(jīng)再無可能站起來了。
花梨搖搖頭。她們都明白,一個殘疾的太子是不可能登上帝位的,而一個做不了皇帝的太子,也難以活著。
靜晗一時間只覺得難受的緊,這上湯的水越來越渾了,目前還未接觸到與阿父有關(guān)的事情,不知阿周叔同趙嬤嬤碰頭了沒,調(diào)查到什么東西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