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彩蝶小心翼翼地將這盒子收好后,陸良玉才打開了一直懷揣的信件。
上頭只有一行字:“此事允諾。另鳳冠一頂,愿良玉笑納?!?p> 落款上寫著希澤二字。陸良玉對于字跡早已十分熟悉,但秦希澤親自寫他的名諱,卻是頭一回。
眼看著婚禮的日子只剩下了不到五日,陸良玉心下,對這未來的夫婿,依舊不甚了解。
她心知,人心隔肚皮,她同羅云光熟識十幾年,卻也對他一無所知。
她一貫信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她從不依附任何人,侯府即便龍?zhí)痘⒀ǎ惨リJ一闖試試。侯爺,也要相處遇事,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
離結(jié)婚還剩三日的時候,趙姨娘才姍姍來遲,托丫鬟給她送了定好的婚服過來,只道,婚期太緊,鳳冠趕制不出來了,到時候還是插兩根金釵的好。
陸良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趙姨娘在這里等著自己呢。也是,趙姨娘吃了那么大的虧,又如何肯善罷甘休。
怕是鳳冠根本就沒有去定制。不過奇怪的是,鎮(zhèn)南侯府的人又如何提前得知了呢?
陸良玉這邊安心待婚,那頭彩蝶又給自己帶來了一個消息。
“小姐,大事不好了?!?p> 彩蝶慌慌張張地進了門,對著陸良玉道:“方才我聽人說,趙姨娘門內(nèi),新到了兩個漂亮的丫鬟?!?p> 陸良玉便知,趙姨娘憋了幾日,終于給她憋了個大招。當下只問道:“你確定了,是兩個?”
彩蝶也不確定道:“我聽人說了,是極為漂亮的兩個丫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p> 陸良玉這才哦了一聲,全然不在意,反倒拿起了繡花針,又開始繡了起來。所繡的,卻是兩只鴛鴦。
彩蝶急切地阻止了自家小姐道:
“小姐,我的好小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忙著做這些。你難道不知,這趙姨娘打算讓那兩個丫鬟跟著你去,做你的陪嫁丫鬟呢?!?p> 陸良玉回頭看了彩蝶一眼,只淡淡地道:“你不也打算去做我的陪嫁丫鬟?”
彩蝶被自家小姐這股子勁給氣到了,連連咳嗽道:“這能一樣嗎?那幾個丫鬟,一看就是趙姨娘準備好讓她們爭寵爬床的?!?p> 陸良玉放下繡枕,給彩蝶拍了拍后背順氣道:“你急什么,小姐我自有妙計。”
話雖如此,彩蝶心下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也實在看不出自家小姐有何妙計可言。
陸良玉卻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只自顧自地繡著鴛鴦的枕套。
愁的彩蝶在暗中連連嘆氣,卻又不敢再跟自家小姐說。
到了這日傍晚,便見老太太房里有丫鬟來請了。陸良玉看著鴛鴦枕套已經(jīng)繡好了一個半,當下笑瞇瞇地道:
“好,待我換身衣裳就去?!?p> 彩蝶顫顫巍巍地跟在后頭,陸良玉面上依舊淡定,一進房門,便見陸老太太身側(cè)站著兩個陌生的丫鬟。
身形高挑,水靈靈的,眉宇間有幾分媚態(tài),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粗實丫鬟。
趙姨娘正陪侍在一側(cè),眉宇間能看出幾分喜色。
陸良玉心下詫異,她要嫁人了,還嫁的侯府,趙姨娘喜氣洋洋的,是何說法,實在奇怪。
趙姨娘一見陸良玉,立馬上前道:“大小姐,你看著氣色不錯呀。”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陸良玉也笑瞇瞇地道:“趙姨娘也是,良玉的婚事,都是姨娘里里外外操持,實在辛苦了?!?p> 場面話誰都會說,陸老太太見兩人一團和氣,心下很滿意。
趙姨娘接著道:“大小姐能如此想,我便辛苦也值了。你看,這倆丫頭怎么樣?”
陸良玉抬頭看了眼兩人,當下?lián)u頭道:“不像正經(jīng)人家的丫鬟?!?p> 此話一出,笑容便僵在了趙姨娘臉上,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陸老太太開口道:
“這兩個丫頭姿色是出眾了些。但良玉,你要知道,你到了侯府,孤身一人,手頭也要有人幫你的。與其讓那些狐媚子得逞,還不若自己的家生子,好歹手中有些把柄,省得他們亂來。”
陸良玉微微一笑,問道:“可我手里怎么才能有他們的把柄?”
此話一出,陸老太太微微一愣,便知陸良玉要賣身契了。
但這兩個丫鬟也是陸家用去監(jiān)視陸良玉的人,甚至是牽制良玉的人物,自不能將賣身契給了陸良玉。
趙姨娘還裝傻充愣道:“他們一家子都在我們陸府做事,良玉你不必擔心的。”
陸良玉只眼神一冷,冷冷地道:“祖母和姨娘怕忘了,良玉自幼一起長起來的流月,還不是個賣主求榮的喂不熟。”
此話一出,陸老太太同趙姨娘只覺有幾分尷尬,陸良玉此話,便在提醒眾人,當初他們合力要逼死陸良玉的事情,她還記得。
陸良玉接著口氣一緩道:
“良玉心知祖母都是為了良玉好,這兩個丫鬟便算了。只彩蝶一人,是良玉看著長大的,希望將來能給她嫁個好人家,還望祖母成全?!?p> 陸良玉此行的目的,要拿回彩蝶的賣身契。這兩個丫鬟,等到了侯府,她自有辦法。這是一場博弈,她相信老太太會答應她的。
陸老太太便懂了,若不給陸良玉彩蝶的賣身契,這兩個丫鬟她就不收。
當下樂呵呵地道:“難為你有這份心了,應該的。蘭娟,你去將小丫鬟的賣身契給了良玉?!?p> 趙姨娘心下雖然不樂意,卻也將鑰匙給了秀珠,讓她去取。
陸良玉直到拿到了賣身契,才臉色一緩,柔聲道:“多謝祖母、姨娘成全?!?p> 眾人皆面上喜氣洋洋,好似真的為她高興一般。
回了房間,陸良玉將賣身契擱到了桌子上,彩蝶拿起來仔仔細細地看了幾眼,又遞給了陸良玉。
她自幼便被賣與了陸家,自記事起就在陸家,對于這張束縛自己的紙張,卻一個字都看不懂。
陸良玉卻將那東西又遞回給了彩蝶,只道:“燒掉?!?p> 彩蝶的眼睛瞪了老大,失聲道:“什么?”
陸良玉又重復了一遍,“燒掉,以后你想要嫁哪里去,就嫁哪里去。”
彩蝶便懂了,眼淚刷得流了下來,只囔囔道:“我哪里也不去,就要一輩子陪著小姐?!?p> 陸良玉心下知道,彩蝶將是她在侯府唯一的盟友。
這張賣身契,可以算得上是一點恩惠,但也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法。彩蝶自由身也好,奴籍也罷,對她沒有大礙,但對于彩蝶,卻意義重大。
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需要彩蝶的忠誠。絕對的忠誠,不可能用錢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