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梁岳才道:“我只是禁衛(wèi)統領,很多事,不盡力打聽,也不得而知?!?p> 這就奇怪了,梁岳在撒謊。
一直以來,她所得知的很多消息都是由梁岳帶來的,一般都是通過跳窗這種方式進來,然后再警告她一番。
難道是兄長出了什么事?
不應該啊,離開安州的前一夜,那近侍帶來口信,說蕭景讓已答應了她的條件。
林思月一時心急,既然忘了可以讓胖胖幫忙讀取對方腦電波的方法。之后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一直很懊惱。
而此時,梁岳突然道:“家里給我相看了一門親事?!?p> “恭喜?!彼瓷湫源鸬溃骸皩脮r我必奉上厚禮?!?p> 梁岳笑了:“聽說那女子貌美,溫柔賢淑,亦很有才學,我應該滿足的才是?!?p> 他看向林思月,眼里是她讀不懂的情緒:“我已二十有二,家中著急。前陣子,世叔帶著家中的孫兒來家中拜訪,我爹娘很是羨慕?!?p> “可我心中不痛快,娶妻的事,難道不該由我自己做主才是嗎?他們若喜歡人家,認人家當個養(yǎng)女之類的,不是挺好的嗎?還能多個好女婿,再多幾個孫輩?!?p> 難不成梁岳今夜來這是來做婚姻咨詢的?
可為何要找她???
“那個,梁大人,你這番話,我覺得你還是同伯父伯母說吧。想必,他們會考慮你的意見?!?p> “考慮我的意見?”梁岳苦澀道:“我已提過,可他們不愿。說若真將那女子娶回來會丟臉?!?p> “就像當初送我去學武那般,我明明好文墨,愛作詩??伤麄冞€是逼著我去了。”
“可是您接受了。”林思月說:“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把原因歸咎于別人身上,只是一種逃避而已?!?p> “林小姐說的對。”梁岳想,不會所有的事都會合心意的。就像雖然有留戀,可也會覺得林思月做事過于莽撞,若是真娶了回去,可能會給自己惹事。
總之,梁岳走時,背影有些蕭條。
可能是因為兩人沒有共同的交際圈吧,自己也不是會隨意嚼別人舌根的人。
憋得太久的人,有時候也需要有傾聽者。
過后,她緊緊地把胖胖抱在懷里:“這在家里也不安全?!?p> “梁岳知道蕭景云和季嫣然的事,怎么會不知道我兄長的呢?”林思月疑惑道:“難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事情得往好處想,也許是因為我兄長官位小,不值得這些大佬們關注呢?畢竟如今安州做主的應該是蕭景云才對?!?p> 蕭景讓也答應了她的要求,不過額外附加了條件就是了。
他說,她所有寫好呈上去的折子,他都要一份。
“我所有的折子都是先給張大人過目的,等到張大人戳上章子之后,才有被呈上去的資格?!?p> 可是,張文和不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嗎?
“我一個天天想著沙壤土種甘蔗的,小西山怎么發(fā)展山林經濟,種果樹養(yǎng)殖的人,想這些事情,腦瓜子都疼?!?p> “想好好種田也這么難?!?p> “主要是起步比較低。”胖胖分析道:“綜合之前幾天讀過的種田文,里面能獲得相關資源的,做事就會容易許多。甚至有的主角只要遇到了麻煩,就會恰好救起對事物發(fā)展有幫助的人。”
“起點高,做事就會少費力氣。大楚是禁止女子考科舉的,但不同歷史時期的情況也不一樣。但是像林思源這樣的身份,有的事做起來就會非常方便?!?p> “自給自足的生活也很難。首先要有收成之后能負擔得起的土地,要糧種,要按照節(jié)氣耕作,要費力氣做苦力。但是這個位面的大多數人剛好處于收支平衡的狀態(tài),也就是他們的勞動價值與收入完全不成正比?!?p> “限制性條件很多?!?p> “所以一直以來,你也沒能做出一些像樣的貢獻來。如果你的生活是一篇文章的話,那就是平淡如水,完全沒有升級打怪,讓人亢奮的部分?!?p> 林思月失落道:“胖胖,我承認你說得很對。但殘酷的真話總是會讓人抑郁?!?p> “要堅持前世的活法,是件很困難的事,因為你將沒有同伴。為何不按照如今的生活方式生活呢?達到別人眼里的成功,不也是一種成功嗎?”
“我不是沒有同伴?!绷炙荚滦Φ溃骸拔铱傔€有胖胖你陪在身邊?!?p> “你總比我活的長。我就不用擔心某一天會失去你了?!?p> “這么依賴我可是不行,我只是一個人工智能而已?!?p> “那也是獨屬于我的人工智能?!?p> 大楚有正規(guī)買消息的渠道。
各地鏢局,除有押送貨物這項主要服務之外,如果所去的地方合適,也會做些幫人“代購”之類的小業(yè)務。
來往送信,保鏢業(yè)務,特產買賣以及消息買賣,只要價錢合適,都能接。
當時,那鏢師是這么解釋的:“這走鏢也是個吃青春飯的活計,危險又多,一趟能多賺點就多賺點了。攢了錢買了宅子買了地,就不走鏢了?!?p> 至于什么勾欄茶館的,也是有真消息的,不過以訛傳訛居多。
再保真一些的,可以去看府衙大門旁的告示,不過內容基本限制于本地事務與重大級別的事件。
只是,鏢局的人說,他們如今也沒有關于安州的消息。
失望之余,林思月卻又有些慶幸,她真的怕會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回到莊子,面對著林母和王氏的詢問,她只好在她們失望的眼神中搖了搖頭。
晚上林父風塵仆仆地趕到了莊子,見林父紅著眼眶的樣子,林思月心中突有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林父說:“都進屋吧,安安還小,就讓他在院子里頭玩吧?!?p> 林父強裝鎮(zhèn)定,讓王氏找?guī)准珠L留在家中的舊衣,說是簡單辦一辦,弄個衣冠冢,以后到了祭拜的時候,也好有個去處。
“爹?!绷炙荚潞傲肆指敢宦?,可怎么也不能把疑惑問出口。
林母和王氏瞬間便受不住了。
“這消息是哪來的?是誰同你說的!”林母流著淚急道:“安州起疫病的時候,那么難的時候,思源都在那兒守著。如今好了,哪里還有什么危險!”
“要弄你自己去弄!我沒親眼見著我就不信!”
知道林母一時不能接受,林父便對王氏道:“大楚不禁止女子再嫁,若你爹娘另有安排,我林家也會答應。只是,你來我林家多年,雖不是親生,但若真要嫁,我也希望日后你能找個好人家,不要讓自己受委屈?!?p> 王氏流著淚道:“爹,我同娘一樣,要親眼見著才信?!?p> 林父強忍悲痛道:“我哪里會編這樣的謊話?!?p> “我巴不得你們都活得長長久久才好。”
“是王相身旁的門客給我送的消息,我與王相都是歙縣人,算是同鄉(xiāng),前幾年有些交情。我本也是不想相信的,但是,在這件事上,他也不必騙我?!?p> “安州如今的情況你我都知道,不信也好,人有個念想,生活也有希望。”林父冷靜對一旁的林母道:“夫人也別哭嚎了,我同你的心情何嘗不是一樣,但是我們還有安安,還有思月?!?p> “誰走了我們都得繼續(xù)活下去。以后你也不許干涉王氏再嫁的事,她還年輕。若是她不愿,那我林家也不會少她一口飯吃?!?p> “我也會再想法子找人幫忙打聽,免得我家思源孤身在外。但既上頭發(fā)了話,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p> “爹這樣說,是對此消息也心有疑慮吧?”林思月堅定道:“我們都聽爹的。但兄長的事并不是爹您一個人的事,我也會幫忙的?!?p> “你給我安分一些,我還沒怪你私下跑去安州的事情。一個女子,膽子如此之大。若不是你兄長就在安州,你連安州的地界都進不著!”
林父嘆了口氣:“就你現在得的這個鄉(xiāng)君的封號,都有不少人盯著等著找你的錯處,以后你也要謹言慎行才好。”
林思月點了點頭,她知道即使是蠅頭小利,也會讓人眼紅。
林母和王氏傷心之余又松了口氣,王氏走出屋子,將外頭和花花玩耍的安安帶進廂房中,關上了門。
晚上,王氏拿出幾件林思源穿過的衣衫,算是默認了林父的安排。
林母則說:“也不必辦得過于隆重弄得人家都知道了,我也不給老家寫信了。畢竟,思源還會回來的。”
林父并未說話,只給安安夾了只雞腿,看著安安狼吞虎咽的樣子,目光很柔和。
王氏說:“安安如今也到了進書院的年紀。之前一直是由夫君親自開蒙的。媳婦想著,待年過完,就帶安安回到都城去住。妹妹的莊子雖住起來舒適,可讀起書來卻不怎么安靜?!?p> “嫂子,你怎突然要搬走?在我這兒想住多久都可以?!?p> “好了。”林父沖她搖了搖頭,答應了王氏的請求:“那你便回家中同我們住。宅子雖小,可也能收拾出一間干凈的屋子來?!?p> “以后若想來莊子小住幾日,便提前同思月打聲招呼。你也許久未回娘家了,也該帶安安回去看看了?!?p> 林父請了人來做法事,親自操辦了這場喪事。林思月想,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天陰冷的天氣和鉆入鼻腔的黃紙燃燒的煙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