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亮見殺不死這狼王,又恐群狼隨時來到,便想著盡快找個躲避之處。有桑天震相伴,他的步伐又不能太快,心中不禁有些焦躁。
如此行了約一盞茶工夫,洪天亮發(fā)現(xiàn)在前面不遠處有一點光亮。他想可能是戶人家,轉(zhuǎn)而又生疑,天都這般晚了哪還有不熄燈睡覺的。也不愿多想,多想無益,近在咫尺,片刻便可見分曉。
到了近前,只見是一座用石磚砌成的房子,一扇窗戶上映滿昏光。
“果然是戶人家!”洪天亮不禁歡喜。而此時那只狼王也早已沒了蹤影。
洪天亮走到屋門前,騰出一只手輕敲了敲門,少傾,只聽屋中有女子道:“何人叩門?”
“我等三人路經(jīng)此地,有狼尾隨,想暫避一時。”洪天亮道。
“請稍等,待我稟告家主?!?p> 話畢便見窗戶映出一條人影,晃了一下又消失了。
俄而,屋門便開了,一個高大女子閃到一旁,道:“請進吧?!?p> 三人進了屋子,那女子又將門關(guān)閉,隨后道:“睡榻?jīng)]有,只有冷板凳,請見諒?!?p> 洪天亮笑道:“足矣,足矣。多謝收留,感激不盡?!?p> 那女子留意到洪天亮背著的江盼,問道:“他怎么了?”
洪天亮答道:“腿上擦破了皮,不過我已上過金瘡藥,并無大礙。”
女子笑著點頭。
洪天亮將江盼放在一把凳子前,江盼自行坐了。
那女子又道:“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
“不必麻煩,不必麻煩,有個落腳處便已心滿意足。”洪天亮忙搖手道。
“那怎行?就算您不餓,他們總該餓了吧?!迸诱f笑著往里屋去了。
洪天亮在一把凳子上坐了,打量著這間房間。這房間里布置的十分講究,這哪里像山里人家,倒像有錢人家修的別墅。屋中彌漫著某種香味,似曾聞過。
工夫不大,那女子便端著一盤點心,走了出來,道:“前日家主孫女來此游玩,家主準備了許多點心,至今還有剩余。你們?nèi)舨幌訔?,便吃些聊以充饑?!?p> “多謝,多謝。”洪天亮站起身,接過茶盤,連聲謝道。緊接著又道,“你們倆還不快謝謝恩人?!?p> 江盼、桑天震齊聲道:“謝謝?!?p> “不必客氣,請慢用?!蹦桥虞笭栆恍τ滞鶅?nèi)屋去了。
三人夜行半宿,又困又餓,當(dāng)下狼吞虎咽將那盤點心分食了。
洪天亮見倆孩子眼皮不住打架,身體輕搖,定是十分困倦了,掃過屋內(nèi),確無躺臥之床榻,于是干脆脫了外袍鋪于地板,而后抱二人躺了。身下冷硬,二人也似睡得十分香甜。
洪天亮坐在凳上閉目養(yǎng)神熬至天亮。那女子從內(nèi)屋走出道:“前輩稍等片刻,粥即刻熬好,喝完粥再上路?!?p> “多謝,多謝?!焙樘炝劣质沁B聲謝道。
少時,那女子端著三碗熱粥來到,放在桌上。恰時江盼、桑天震也已睡起,于是三人共進早餐。
早餐剛畢,兩個女侍扶著一個老婦人從另一間里屋走出,在一張椅子上坐了。
那老婦人透著一身貴氣,穿著樸素,更顯得與眾不同。
那女子笑道:“這是我家老夫人?!?p> 洪天亮作揖道:“拜見老夫人?!?p> 那老夫人道:“不必多禮。敢問大哥姓字名誰,今年高壽?”
洪天亮見這夫人說話親切和善,心中甚暖,便以誠相待道:“老叟太白掌門洪天亮,今年將近九旬了。”
“真是個老壽星!”那夫人笑道,“我每年都來此處隱居,避開那市井喧鬧,圖個心靜。然有時又感十分寂寞,想要人多陪我說話?!毖援厯u頭嘆氣。
“相必老夫人在此逗留太久了,生了煩厭之心,才感寂寞。”洪天亮思索道。
那夫人蹙了蹙眉,似恍然醒悟,笑道:“還真是有些厭煩了。大哥這一說,我才領(lǐng)悟。我喜歡清靜,偶爾也得品嘗一下喧鬧的味道,方才圓滿?!?p> “老夫人所言極是?!焙樘炝撩碱^鎖起,道,“老叟有一事不明,老夫人等女眷居住于此不怕危險嗎?這里野狼甚多?!?p> 老夫人笑道:“不必多慮。我手下女眷皆是會武藝之人。若有狼來,一箭便可取其性命?!?p> “若群狼圍攻呢?”
老夫人笑道:“我亦有辦法。大哥不必掛慮,不必掛慮?!?p> “老夫人久留山林自然早有克制狼群的辦法,是老叟多慮了?!?p> 老夫人看了一眼江盼、桑天震,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他們兩個是大哥的孫子吧?”
洪天亮笑道:“非也。”
“那你們?”
“說來話長!”洪天亮嘆了一聲,“我——”他本想敘說事情原委,又覺得此事沒必要說起,于是便住了口。
“難道有什么難言之隱?還是信不過我這老婆子?”老夫人假裝不悅道。
洪天亮道:“不說也罷,老叟怎能以心煩之事討攪夫人心靜之心,罪過,罪過?!?p> “哪里,我正感興趣呢!你不說,我是不會放你走的?!蹦欠蛉税胄Π霅赖?。
洪天亮無奈只得長話短說,道:“老叟路經(jīng)此地,見他們二人躲在山洞,見其可憐便一路同行,僅此而已?!?p> “原來如此。”老夫人頷首,道,“鷹兒沏茶。”
“不必了,不必了,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上路了?!焙樘炝琳f著三人一同起身。
“哎,喝杯茶再走何妨?難得你我在此邂逅,這是緣分??!”老夫人笑道。
“只此一杯茶,老夫人切勿再挽留?!?p> “喝完此茶,定放你們走?!崩戏蛉苏f完一揮手,那女子端茶至前。
洪天亮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了。
老夫人笑道:“本想借喝茶工夫再跟你說說話。你這一口下去,我便沒了機會。也罷,你們既然急著趕路,我就不再挽留了?!?p> “多謝老夫人。”洪天亮起身走了兩步,回轉(zhuǎn)身問道,“尚未請教夫人稱謂,可否告知?”
那夫人笑道:“那你就稱我龍君夫人好了。”
聞聽,洪天亮、江盼皆是一驚。這龍君夫人便是司徒明月親生母親。
洪天亮一驚之下,頓感頭昏眼花,站立不住了,神色恍然醒悟道:“茶水有毒!”
“只不過是蒙汗藥,本夫人還不想你死?!焙樘炝猎捖牭竭@便昏厥倒下了。
江盼、桑天震想跑也被那女子截住去路。那女子厲聲道:“你們是從惡狼莊偷跑出來的是不是?”
“不是!”江盼道。
“我們是附近獵戶家的孩子?!鄙L煺鸬?。
“胡說!這方圓百里哪有什么獵戶,你休要騙人!”那女子一改先前慈善的面孔變得猙獰起來。
“把他們先綁起來扔進倉庫?!饼埦蛉讼铝畹馈D莾擅膛湍桥勇犃艘黄饟鋵⑸蟻?,像老鷹捉小雞,將二人雙手反剪,緊緊捆綁。而后那女子才開了屋門,那兩名侍女押著二人走出。
龍君夫人道:“鷹兒,你速速前往狼莊一趟,讓我兒子派人過來辨認辨認。”那女子應(yīng)一聲,便也出了門。這女子名叫司徒鷹兒,乃是龍君夫人的義女。
石房子不遠處有一間很大的木屋,兩名侍女將倆人帶進屋中,推倒在柴垛上,又綁了腿腳,威嚇了兩聲才離去。
過了片刻,洪天亮被抬了進來,兩名侍女亦捆綁了他的手腳才離去。這次離去時,鎖了門。
倆人料想那侍女片刻間不再進來,便都施出全力試著掙脫束縛,結(jié)果綁得太緊,一時誰也掙脫不得。
“完了,完了,這次被抓回去死定了?!鄙L煺鸪蠲伎嗄樀?。
“我有辦法?!苯蔚溃澳銊e動?!?p> 桑天震一動不動,亦不知江盼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江盼扭動身體,盡量讓嘴靠近桑天震的手腕,最后用嘴咬住繩子一點一點解。
桑天震恍悟,道:“師弟,你行不行?要不我來。”
江盼沒有答話,因為他在全身貫注用嘴為桑天震解繩子。
桑天震也知道師弟為人堅毅,從不言放棄,當(dāng)下也就不再言語,靜等扣解。
過時不久,桑天震就覺繩子摩擦著肌膚,繼而感覺手腕一松,便知解開了,下意識地一撐,雙手分離了。扭過頭,看江盼,見他已是滿嘴鮮血,但卻滿臉笑容。
桑天震不敢遲疑,先解了自己腿上綁繩,又忙給江盼松綁。已畢,倆人來到洪天亮身旁。此刻,洪天亮仍在昏厥中。他們輕搖他的身體,呼喚他,可是他仍沒有一絲醒來的跡象。
江盼環(huán)顧四周,見屋角落有一個大缸,便起身走到近前查看,見里面有多半缸水,驚呼道:“我有辦法了?!?p> 缸下靠著一個水瓢,江盼拿了,隨即舀了一瓢水,便過來朝洪天亮臉上一潑。只一下,那洪大亮便醒了過來。瞅了瞅眼前,一下跳起來。
“老師,你沒事吧?”江盼道。
洪天亮見自己渾身是水,又見江盼手中拿著水瓢,頓時便知道了怎么一回事,笑贊道:“娃娃,干得好!”
江盼道:“老師,門上鎖,我們?nèi)绾纬鋈ィ俊?p> “不要沮喪,看我的?!焙樘炝琳f完走到門前,運了運內(nèi)力,一掌推出。只聽“咣”的一聲巨響,那門板飛出一丈來遠。
響聲驚動石屋里的人,那兩名侍女持劍急趕了過來。洪天亮一見,罵道:“妖人來得好,看老叟對付你們!”說著雙掌一錯,欲要動手。
那兩名侍女自知不是洪天亮的對手,自覺退回石屋中,并將門緊閉。
洪天亮無心戀戰(zhàn),看看天時已過晌午,忙招呼二人道:“我們速速離開這里?!笔萸坝幸粭l逶迤小道,似通往山下,他們就沿道而行。
行到約莫半個時辰,就見路邊不遠處有個酒店。屋前帳篷下只擺著一張酒桌,另帶兩條板凳。店里店外都不見人。
洪天亮道:“你們先在這里等著,我先進去瞧瞧。這荒山野嶺中有這么一家酒店實在令人生疑?!闭f完便大踏步走了過去。屋外無人,他就抬腳進了屋內(nèi)。只聽從柜臺后面?zhèn)鞒鲆魂囮圇?。他繞到柜臺后,就見地上鋪著涼席,涼席上昂天躺著一個大胖子。這鼾聲就從他口中發(fā)出。這胖子肥頭大耳,白白嫩嫩,身著考究,不像山野村夫,倒像那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爺。
洪天亮見此人酣睡不醒,也不好叨擾,就在店里搜刮了些干糧熟肉,拿草紙包了,付了銀兩,出了門外。三人會合,就地開餐,分食了干糧和牛肉。已畢,欲要上路,忽見那胖子從店里踉踉蹌蹌跑出,邊跑邊喊:“師傅莫走,師傅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