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康!過來看看——很不錯吧?”覃璆單膝踩上椅子,從書包的夾層內(nèi)掏出來個鐵盒兒。
“這可是花了我小半年的時間才做好的!”他讓得意澆得濕透,還像搖骰子那樣將盒子晃得清脆作響。
我陪著笑,伸手接了。
那盒子裝的是滿滿的硬紙卡片,底下還有張畫工簡陋的軍事地圖。
“今天叫你來,就是想讓你試試我新做的海戰(zhàn)棋。怎么樣?要不你留下來陪我下一盤,晚些回家?”
“這……不行?!蔽肄D(zhuǎn)過身去,低著頭準備走。
“多沒意思啊?!瘪G有些掃興了。他拽住我的書包,再次爭取道:“你給家里人打個電話,就說你想在學(xué)校打會兒球?!?p> 當(dāng)自己是什么人啊,用得著你給我做主——真以為我是個廢柴嗎?
他這話橫在了心尖,我也不好意思挑明。
“那就現(xiàn)在問問?!?p> 學(xué)校后院那幾棵高大的楊樹在“邊境線”挺拔著身姿,給午后的地面留下了支離破碎的光點。
早放學(xué)時,母親是允許我在學(xué)校里多待一段時間的。因此,想不想晚走、什么時候能走,都屬于主觀意愿的范疇。
“我走了,母親不同意。”
“咦惹——真是個媽寶男!”覃璆一擺手,臉色很是難看。他的身體像中了邪,著了魔,圓規(guī)一般立在原地畫了好幾圈兒。等轉(zhuǎn)累了,找不到可以發(fā)泄情緒的對象的時候,覃璆便只好作罷,將放才的脾氣按回去了。
哎呀,說錯話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母親掛出來,不招黑才怪呢。好一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就算如此,我也再不好意思懟回去了。畢竟頭是自己起的,自相矛盾只會火上澆油。
一轉(zhuǎn)身,走就是了。
這樣也好。學(xué)生大多都離校了,地鐵站里沒什么人,清凈得很。從進站到月臺,只用了2分鐘不到。
等車。
放眼望去,有幾個身穿校服的女孩兒,從商業(yè)街的那個入口下來。她們每個人的胳膊都挎著大包小包,臉部的脂粉厚得像刮上去的膩子,嘴唇也亮得酷似兩根刷了劣質(zhì)油漆的香腸。
這樣一副裝束可不是“成熟”,而是漂浮于表面之上的“狂躁”。精致的外表并未掩蓋她們的粗陋——腌臜腥膻的用詞,惡臭不堪的玩笑,在安靜的月臺上顯得刺耳。
我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好人,也不敢輕易得出結(jié)論。
憑自己的第一感覺全盤概括一個人,似乎不大理智。
既然如此——那馬企涵、王鵬、李鑫、覃裘、張圣軍……我到底應(yīng)當(dāng)用怎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他們。我心目中的他們,又究竟是怎樣一種模樣,會不會和真正的樣子有區(qū)別呢?
竟然不清楚了。
也罷,也罷。這才剛初一,書讀得少,閱歷不足。等到了高一,高二,乃至大學(xué),這些事情也許就會有答案了吧。
書包重了幾分,原是有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嘿!”話音剛落,身后便閃出一個人。
熟悉的藍框眼鏡。
“你不是要留學(xué)校打球嗎?”
“害!”他的手攥住了校服外套的拉鏈,嘴里面磕磕絆絆含含糊糊,“這不看你走……走了么,我覺得沒意思。”
張圣軍猶豫了很久,似乎不知道后面的話該怎么說。準備上車了,他才將剩下的話交代清楚。
“林康,你原諒我了,對吧?”
我想陰沉著臉說“沒有”的,可是面部已經(jīng)脫離了大腦的指揮。
笑容很奇怪。我不知道它是屬于驚訝還是屬于高興。幸好張圣軍在后面見不到我的正臉,不然的話,一場誤會在所難免了。
他有點可愛——第一次這么認為。
“沒有。”
“我看見你笑了。你肯定原諒我了?!?p> “我說的沒有,是我忘了你之前對我做什么了。”
趕忙開口辯解,慌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了。
不記得張圣軍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但在他的眼里,我似乎很記仇。
“我們可以用一種平和的心態(tài)去做朋友么?就是很正常很普通的那種……”
最聽不得別人講這種話了。原因不是恐懼,不是厭煩,更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手足無措。
心被卡在選擇疑問句的正中央,人被推上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
“哦?!?p> 已經(jīng)盡力了。
“你同意了,對吧?”
“隨你?!?p> “怎么叫隨你呢?同意就是同意么?!?p> 忘了后來說什么了。只記得時間過得很快。
漫長的等待,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長了。
更的慢也是更。后面的章節(jié)將會逐漸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