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蜀來之坊
聽聞莫莊說，巴厷之前并不為人所知。這讓翁仲更困惑了，這巴厷是什么人？半年前才為人所知，那之前為何不被人知曉？真的是因為當時都是散戶不被人知曉？不會的，即使當時也是散戶，按莫莊的講法，到蜀來坊創(chuàng)立之前，至少也要有一年的時間，這么長的時間難道就沒人見過他？
如果真的是商社成立之時才來的，那為何眾多在此經(jīng)營日久的巴蜀行商會心甘情愿地推舉他做主事呢？他又和這些巴蜀人有什么淵源？還是說他本就是代表著某方勢力，前來統(tǒng)領一切，就像那個神秘人一樣？可這背后的勢力又是誰呢？
曾經(jīng)以為這小小的莫家村是那樣安靜，其實并不是如此。這風波之下，還僅僅是簡單的探查，就已經(jīng)有隴西、吳越、齊、楚四地，再加上蜀來坊和神秘人背后的勢力，已經(jīng)有六股力量扭在了一起。本以為這是一潭清水，沒想到卻是一池污泥，一步踏錯都有可能帶來不可預料的后果。這片大山曾經(jīng)受過賊人的襲擾，如今剛剛平順的度過幾年安生日子，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苦思無用，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找出商家之間的盤根錯節(jié)。翁仲對莫莊道：“莊兄，因為你臉熟，所以對這些商社的盯守不能由你出馬。但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小仲你說，”見剛才翁仲沉思許久，莫莊便知他交給自己的一定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包在為兄身上，無論是啥，保證做到。”
“莊兄，市集歷來都是每天入集的賣家都有記錄，”翁仲交代莫莊道，“一會就該到到集市巡查的時辰了，你去找市集的管事，把他手里所有的記錄全數(shù)拿回來，一卷一卷地細查，凡是涉及到這五家商社的記錄全都謄抄一份給我?guī)Щ貋?。?p> “小仲放心，這個大哥肯定能辦到，”莫莊當然又是不打折扣地回答道，“這個不難，因為這些記錄都在市集邊的庫房里存放著呢，等巡查完我就進去一樣一樣的去查。”
“那可是太好了呢，”翁仲喜道，“但是莊兄，一定要抓緊，爭取在明日坤兄手下的好手來到之前，把這些來龍去脈搞清楚?！蹦f自是又爽快的答應下來。
吩咐完了莫莊，翁仲又對莫林命令道：“小林子，剛才我想了下，那批高手既然要隱秘行蹤，定不會在白天行動，所以白天探查他們不會有結果。一會和莊兄交接完，你去查一下昨晚消失的那駕馬車去了哪里。能找到它，我們也許又會多一條線索?！?p> “仲兄放心，這件事我一會親自去，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莫林道。其實他還是對這些個勢力能從自己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伏進村有些耿耿于懷，總是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他們揪出來，清除干凈。
翁仲自然知道莫林的心思，滿是疼愛的對他笑道：“小林子，為兄知道你的心思，對方有高手存在，隱匿的功夫早已備足，對馬車的查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切不可操之過急，”接著向坤成轉過頭去，道，“我看，讓坤兄隨你一起去吧，這樣也有個照應，順便你再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詳細跟坤兄說說。”
莫林獨來獨往慣了，依著他過去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身邊有人陪著的。但他也是個識大體的孩子，這次一來是翁仲下令，二來他也知道有坤成這個有江湖經(jīng)歷的人在身邊，定會事半功倍，便欣然答應下來。
見莫林能答應讓坤成陪著，素知他心性的翁仲心里平順了許多。當初只會好勇斗狠，遇到高手總想著要去挑戰(zhàn)一下。這些年的歷練讓莫林成熟多了，肯接收自己的建議，足以見得其確實沉穩(wěn)老成。便問坤成道：“坤兄覺得這樣安排是否妥當？”
坤成笑道：“剛才我還說要給莫林幫主做保鏢呢，怎會覺得不妥當呢？”眾人一陣大笑，莫林自是難堪的又一次推辭。
“那既然如此，我們便閑話少說，”翁仲道，“各位分頭行動吧。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一旦有起事來，一定要來這里跟我匯報。如果我外出不在，一定會大家留下回合的記號的?！?p> 眾人領命，分頭去做了。翁仲自己當然也不會閑著，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別院，準備再去一次市集探查一下?，F(xiàn)在天色已近晌午，這些商鋪應該也會有更大的舉動，而且現(xiàn)在前去購糧的村民一定更多，倒是更適合自己隱藏起來。
為了不被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兩次出現(xiàn)在市集里，翁仲把自己的頭發(fā)束緊，用一塊麻巾纏在頭上，再用油彩把自己的涂得更加黝黑，更加滄桑，腰間扎了一條豹皮裁出來的腰帶。接著又把自己房間里存放的一些獸皮裝進了一個口袋里，再手持一柄獵叉，像是一位外村的獵人到市集去交易一般。
走到了門口，此時天已近晌午，整個市集到了最熱鬧的時候，人頭攢動的場面仿佛這里不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村子，而是某個商業(yè)發(fā)達的大城。
看著這繁華的景象，翁仲的心里百感交集。從大約兩年前，行走于此的客商私下交易發(fā)展到現(xiàn)在可以比肩大城的鄉(xiāng)市，翁仲和磨成老爹還有莫家村的山民們不知道傾注了多少心血?？墒侨f萬沒有料到，本以為是在商言商的單純買賣，竟然牽扯到了如此眾多的勢力。國家之間、幫派之間的爭斗悄然滲透到了這個原本如一潭清水的小村莊里。是他們利用了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山民們的質樸和單純。
翁仲現(xiàn)在有些彷徨，自己當初為了讓山民獲得更大收益，而開辟的這個集市到底是對還是錯。村民的錢袋子是鼓了，客棧酒家也興盛起來了，可在他們的心中還遠遠顧及不到危險的存在。江湖險惡，遠非自己所料，自己作為游學士子時并未經(jīng)歷過這些，也許這也算是一種歷練和修行吧?？墒亲约旱倪@種成長卻極可能會以村民們受到傷害為代價，這是絕不可以發(fā)生的。一想到這個問題，翁仲的心里就隱隱作痛。
走進了市集，翁仲最想要探查一下蜀來坊的虛實，如果能弄出點什么動靜，把主事的巴厷引出來是最好不過了。于是便越過糧食區(qū)，直奔鹽鐵區(qū)而去。因為知道蜀來坊所販賣的器物與別處不同，所以想要知道他們的位置并不是難事。
翁仲游學時曾經(jīng)到過巴蜀，雖然沒有與當?shù)氐纳碳矣羞^交道，但是對當?shù)厣a(chǎn)出來的器物樣式還是有所了解的。他假意在各個攤鋪面前轉悠，想要買一些用具，可是都不是他所知道的巴蜀的樣式，便假裝自己不滿意而一家家地走過去。直到鹽鐵區(qū)快要走到了盡頭才發(fā)現(xiàn)了蜀來坊的攤鋪。
正如莫莊所說，蜀來坊家的器物果真與中原各國的風格不同，但是同自己之前在巴蜀見到的那些山里農(nóng)家的器物形狀也有所改變，屬于巴蜀和中原兩種樣式的融合，想是商家在制作這些器物的同時，也吸納了中原的文化。
蜀來坊的店鋪規(guī)模不算很大，跟其他商社比起來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而已。但跟其他商鋪只在攤鋪前擺放貨品不同，他們把伙計們休息的地方也給開辟成貨架，連三面墻上也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器物?；镉媯儧]有坐的地方，只能站著招呼客人，跟其他商鋪的伙計沒有客人光顧之時能夠坐下休息相比，顯得格外的吃苦耐勞。
翁仲把肩上的口袋和手里的獵叉放在攤鋪的外面，便信步走了進去，只見店內(nèi)貨品的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是種類卻是包羅萬象，農(nóng)具、酒具、飾品、兵器一應器物應有盡有。這些個物件大多刻有猛獸、太陽這樣的紋飾，完美地展現(xiàn)著巴蜀人崇尚自然，敬畏自然的精神。也許是為了迎合中原人的喜好，很多的器物上還刻有中原的紋飾和圖騰，小小的器物上竟然出現(xiàn)了兩種文明的融匯。
翁仲在懸掛著兵器的那一面墻邊停了下來，這是有意為之的。一來偽裝成獵戶的身份，選防身的兵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二來對武技也一直是用功頗深，倒是真的想借著現(xiàn)在的這個機會選一件趁手的兵器來用。雖然老師與自己分別的時候給自己留下了一柄短劍，可是自己只是在最初留在莫家村的時候用過，之后就再也舍不得用，珍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