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呵呵地說：“省公安廳出來的人，錯不了。你別看小虎只是個見習警察，人卻很聰明。郭老太太這次在黎江被孫甜甜偷走了翡翠手鐲，也是小虎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看過黎江警方發(fā)來的調(diào)查報告，只要時間再晚半天，這個案子恐怕就得不了了之?！?p> 李維方臉上全是得意之色。是他建議請省公安廳派專人全程跟從，后來發(fā)生的事情證明他的確有先見之明。
提起孫甜甜，朱玉斌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他雙手背在身后，從鼻孔里發(fā)出極為不滿的冷哼：“文旅局那幫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兩個月前就專門給他們局長打過招呼，讓他一定要重視這次接待，務(wù)必派個穩(wěn)妥認真的導(dǎo)游過來。可是你看看派來的都是什么人啊……這次要不是被當場抓住，別說投資了，我估計過郭總（郭玲鈺）根本沒興趣在黎江呆下去，從大雪山景點回來就直奔機場，打道回府。”
李維方對此深有感觸：“咱們省內(nèi)的旅游市場一直很亂。青旅、國旅、康旅……這些旅行社是大頭。表面上注冊的旅行社就那么幾家，可私底下分拆出來的就成百上千。就說康旅吧，下面有上百個部門，每個部門就一張桌子，有的甚至連桌子都沒有。只要愿意花錢搞承包，你就是他們的部門經(jīng)理?！?p> “表面上下設(shè)所有部門都是使用康旅總部的官方旅游合同?？墒呛贤谋镜搅顺邪耸掷?，就會多出一張所謂的“附頁”。前段時間我在網(wǎng)上看過一個旅游廣告，說是大麗黎江這條線四晚五天，飛機來回帶三星級酒店，全套只要六百八十八?！?p> 朱玉斌對此很熟悉，笑著微微點頭：“不奇怪，利潤靠進店，喝茶買玉購物一條龍，老套路了?！?p> 李維方道：“就算三星級酒店打折，最低價九十塊錢一晚?？蓹C票呢？六百八十八連單程都不夠，還來回高速全程接送，包括景點門票都含在內(nèi)。我就不明白，那些心甘情愿跟旅行社簽約，來過以后又口口聲聲高喊著“上當受騙，根本不是玩，而是購物團”的人，難道他們沒有腦子嗎？不會自己想想世界上有這么便宜的好事嗎？”
“這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敝煊癖蟮溃骸奥糜问袌鼍瓦@樣，如果不愿意花錢，就根本談不上所謂的服務(wù)。尤其是廉價團，買玉、買藥、買茶、，還有各種工藝品……也難怪老張手下會有孫甜甜這種人，他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只要游客進店就有十塊錢的“人頭費”，后來漲到十五。買東西提成百分之三十，玉器珠寶給的提成更高。當然，東西也不完全是假的，品質(zhì)良莠不齊。”
“就說玉吧！零六年的時候我有個朋友從浙東過來，跟團在黎江那條線上買了個鐲子，標價四萬六，最后砍成了兩萬。后來我請他吃飯的時候，有一個對玉石頗有經(jīng)驗的朋友在場，看過以后說那鐲子最多值五千。他當時被氣壞了?？扇ツ晁螂娫捊o我，說那個鐲子有人愿意出六萬?！?p> 李維方笑了：“這不奇怪。玉石價格這些年一直走高。前些年品質(zhì)普通的玉器，現(xiàn)在都漲了?！?p> 朱玉斌面色微凝：“我昨天打電話給文旅局老張，這家伙東拉西扯，就是不提孫甜甜的問題。”
李維方罵了一句：“老臉皮厚。”
朱玉斌冷笑道：“其實我的本意不是興師問罪，只要他服個軟，口頭上道個歉就行?？伤@態(tài)度本身就有問題。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p> 李維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疑惑地問：“老朱，你的意思是……”
他和朱玉斌是老朋友，平時不以職務(wù)相稱，都是直呼其名。
“從今年開始，不再給文旅局撥付任何形式的贊助費。”朱玉斌說話的聲音不大，語氣卻非常狠辣。
所謂“贊助費”，其實是廣告費用的另外一種叫法。商務(wù)廳與文旅局之間有著不成文的口頭協(xié)議：導(dǎo)游帶團的時候，必須對茶葉、火腿等滇省特產(chǎn)進行宣傳（只是口頭宣傳，不就具體購買地點進行說明）。商務(wù)廳每年拿出一部分資金，以贊助形式撥給文旅局。
這種口頭協(xié)議來源已久，文化廳等相關(guān)部門也有參與。其主旨是為了擴大滇省的知名度，從各方面?zhèn)鞑ノ幕?、?jīng)濟影響。因為各單位情況不同，這種“贊助費”額度也有變化。滇省這些年發(fā)展很快，文化廳等部門已經(jīng)停止了與文旅局的合作，轉(zhuǎn)而由省里從年度款項里統(tǒng)一撥付。
但主導(dǎo)權(quán)仍在商務(wù)廳，這邊不給，省里也沒錢。
商務(wù)廳不缺錢。以往的“慣例”就這樣延續(xù)至今。
朱玉斌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可這次他被激怒了。
“老李，你明天跟公安廳那邊聯(lián)系一下，然后找虎平濤談?wù)?。如果他本人愿意，公安廳也愿意放人，那就把他調(diào)過來，直接進你們綜合調(diào)研處。”
“……調(diào)過來？”李維方怔住了。
商務(wù)廳不比其它單位，很多人絞盡腦汁也想進來?？沙嗣磕陮ν夤_招考，編制名額真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多余。
“我看過你寫的報告，你不是說虎平濤會法語嗎？”朱玉斌轉(zhuǎn)過身，認真地問。
李維方點點頭：“小虎的法語很不錯。郭總有個貼身保鏢是法國人，小虎這次全程陪著他，日常交流很順暢，就連郭總也認為小虎的法語很專業(yè)?！?p> “他還精通英文。郭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住在洛山磯，郭家在加納大也有產(chǎn)業(yè)。郭老太太平時大多數(shù)時候習慣用英文對話。孫甜甜雖然是文旅局那邊推薦的金牌導(dǎo)游，可是跟小虎比起來就差得遠。我說這話是站在公平的立場：孫甜甜的英文也不錯，日常對話沒問題，可遇到一些專有名詞就抓瞎了。小虎不同，路上郭老太太問起咱們滇省的舊事，比如震莊賓館的來由，還有圓通山上滇省都督的典故，他全都說的一清二楚?！?p> 朱玉斌笑了：“精通兩門外語，觀察力敏銳，這就是真正的人才。老李你想想，郭氏集團一口氣增加了四倍的投資額度，這足以讓上面對咱們刮目相看。別說今年了，就算明年和后年，只要牢牢抓住郭氏集團，跟省里要求政策方面的福利，郭氏集團肯定還會繼續(xù)增資。五年之內(nèi)，咱們滇省相關(guān)行業(yè)都能受益，到時候經(jīng)濟指數(shù)別說是上一個臺階，恐怕翻番都有可能。”
“很多大事的開端都很渺小，甚至根本不起眼。就像那句話說的：一只蝴蝶扇翅膀，就能引起巨變的龍卷風。如果沒有虎平濤這只蝴蝶，也就沒有今天晚上郭玲鈺當眾允諾的增加投資額度。就憑這一點，把虎平濤調(diào)過來，直接讓他從中層干起，年底下基層調(diào)研，明年提副科入廳里的管理層……對于優(yōu)秀的人才，這點魄力我還是有的?！?p> “再說了，這次是咱們跟省公安廳要人全程陪同?；⑵綕F(xiàn)在的身份是見習警員，說明他已經(jīng)通過了公務(wù)員考試。公安廳那邊既然把他派過來，肯定經(jīng)過了多方面考察。首先綜合能力沒有問題；臨場應(yīng)變這方面就不用說了，孫甜甜這事兒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有政審，如果有問題的話，他就不可能成為警察。”
“最后……呵呵，今天晚上我也看見了，小伙子人長得挺帥。咱們做外貿(mào)這行，顏值雖然不是必備條件，可相貌在很多時候會成為談判中的附加因素?！?p> “沒有虎平濤，郭玲鈺就算愿意投資，額度也不會這么大。”
“再說了，眼光得放長遠一些?；⑵綕c郭家已經(jīng)拉上了關(guān)系，以后嘛……呵呵……”
朱玉斌從衣袋里拿出煙盒，他只有在心情舒暢和心情不好的時候抽煙：“老李，這事就由你負責。人才難得，必須把虎平濤拉過來，成為我們商務(wù)廳的人?！?p> 李維方承認頂頭上司說的這席話很有道理，可他對這件事情實在沒有把握，于是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任務(wù)應(yīng)該交給人事部才對?！?p> “按照程序是該這樣，可這次情況不同?！敝煊癖笳J真地說：“你和虎平濤已經(jīng)很熟，溝通起來更容易。換個陌生人就不一樣了。而且人事部那幫家伙你是知道的，咱們單位編制有限，七大姑八大姨拐彎抹角的關(guān)系都想進來。我這個廳長難啊，我想要人才，又不敢得罪那幫人，思來想去，還是只能讓你出馬?！?p> 李維方抱怨道：“你這是讓我干包身工的活，拿臨時工的薪水?！?p> 朱玉斌知道他在開玩笑：“省公安廳那邊我估計很難說話。這樣吧，給文旅局的贊助費就撥給他們，當做是虎平濤轉(zhuǎn)調(diào)過來的附加條件。另外，再撥點錢過去，具體額度你看著辦。郭氏集團這次投資額度很大，咱們吃了肉，總得給合作的兄弟單位喝點湯。”
……
第二天，上午十點半。
正在開會的古渡分局局長熊杰被一個電話急急忙忙召到省廳。剛走進人事處長駱紅方的辦公室，就聽到極為不妙的消息。
?。ㄉ霞芰?，希望各位書友多多支持。順便說下更新的問題。老黑是事業(yè)編，不是全職寫手。沒辦法，相當于上兩份班，只能保證每天一更，當然字數(shù)會比上架前多一些，希望大家理解。還請諸位書友盡可能訂閱VIP第一節(jié)，這很重要，老黑拜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