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交通,溝渠縱橫。
一塊塊的田地猶如紙上畫出整整齊齊大小如一的方格然后拓印在天地間,靠近谷口的絕大部分均已經(jīng)掛滿沉甸甸黃燦燦的稻穗,田地間許多人忙忙碌碌正在收割,有不少已經(jīng)收割完畢,在這些收割完畢的田地上,不少的雞鴨正相互追逐著啄食,有些聰明的就跟在收割的人們身后,專門啄食收割時驚起的飛蟲。
稻田往里就是一塊塊綠油油的菜畦,菜畦再往里開始就又有霧氣籠罩,廿秋認真看去,霧氣中蒙蒙朧似乎是灌木或者低矮喬木類。
稻田和菜畦的中間是個村落,房子都比較低矮但整齊,間或有狗叫從村中傳出,還有孩童的嬉笑聲。
平原的四周是群山環(huán)繞,這些山在這里看起來是高聳入云,在西北角的山腳下有不少零散分布的小院落,這些院落的中間則是四座較高的層檐式建筑,四座層檐建筑的中間是一座圓形塔式建筑,像是瞭望塔。
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從腳下開始彎彎曲曲的從田間穿過,在村落前又分為兩條,一條往村落去,另外一條則拐了個彎往山腳下而去。
有輕柔的風拂過,田里的稻谷隨風掀起一陣陣的波浪,兩只鷺鳥駕著風搖搖擺擺的懸停在不遠處的空中雙腳垂著隨時準備下降,廿秋看呆了,這些都是兒時的記憶,自從上中學后就幾乎很難得見到這樣的景象。
好一副世外桃源。
見廿秋停下來呆呆的看著平原,譚香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對于如何請到廿秋來,其實一直是有不同聲音的,只是考慮到茂林朝廷和齊秋朝廷的強勢,禮貌的請來幾乎是不可能,最后還是莊主拍板:“此人精于烹飪,又能在雁仇關(guān)定下心來呆一年,必定喜歡桑梓稼舍的悠閑環(huán)境,碧落莊別的比不過朝廷和三宗五派,但論悠閑,碧落莊說第二,那就沒有第一,先強請了過來再說!”
“快,快抓住它,別讓它再跑了?!鼻懊婧鋈粋鱽硪宦暫艉?。
抬眼望去,就見一道白影快速的在田間跳躍穿插,還不時的回頭往后瞅,“咔咔”聲不斷。在它身后,一道同樣是白色的身影緊追不舍,邊追邊喊著:“抓住它,你給我回來~!”
廿秋定睛看去,卻是一只小白猴,再細看那猴,朝天鼻,淡藍色的臉,身高僅一尺多,還是個未成年的,這下真把廿秋嚇得不輕,這特么是天陸么?莫非我其實是在神農(nóng)架?
廿秋猶自在驚異,而身邊的譚香頭及跟在身后的一眾碧落莊的人都已經(jīng)紛紛躍出,呈四面包抄方式往那白猴而去。
見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小白猴發(fā)出了更為急促的“咔咔”聲,間雜著一兩聲短促的“噫嘎~”轉(zhuǎn)身就拐了個彎往右側(cè)跑去,靈活的身影三下兩下就脫離了包圍圈。
“活見鬼啊?!必デ锔懈?,見小白猴眼看就要跑遠,便試探著用手捏著喉嚨,發(fā)出“噫~,噫~”的長音。
遠處奔跑著的白猴突然停了下來,對著廿秋的方向,偏著頭,定定的看著廿秋。
“噫~,噫~”廿秋蹲下身子,沖小白猴招手,嘴里繼續(xù)發(fā)聲。
“停,停,都別動,都別動,把它嚇跑了老夫跟你們沒完!”見此一幕,先前追趕的白袍人連忙喝住眾人,一邊低聲吆喝一邊左右手向后劃拉,示意眾人慢慢退后。
見眾人停下且在往后退,小白猴試探著往廿秋這里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東張西望:“噫~咔~”,遲疑不決。
廿秋趕緊用空著的手向那追猴的人比劃扒飯的動作:吃的呢?
比劃了幾次之后,還是譚香頭看懂了廿秋的手勢,趕緊示意拎著食盒的仆役將食盒拎到廿秋跟前,打開食盒蓋子。
食盒上層有一壺酒,幾樣模樣做的比較粗糙的點心及一只烤鴨還是烤鵝,端走上層后,廿秋終于在底層看見了幾個有些類似蘋果的紅果子,個頭沒有蘋果大,只有乒乓球大小,香味倒是濃郁,便拿了出來,平攤在手心向前伸,嘴里繼續(xù)“噫~噫~”的輕聲召喚。
“噫~咔~”
“噫~噫~”
……
小白猴亦步亦趨,慢慢的靠近廿秋,盯著廿秋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從中并沒有感知到惡意,這才伸出手從廿秋手中抓過果子,順勢坐在廿秋的身邊抱著果子啃,一雙眼滴溜溜地瞅著圍在遠處的眾人。
廿秋抬手輕柔的給它順了順被風吹亂的毛發(fā),低聲和它說話:“饞壞了吧?誰這么壞啊,不給你果子吃?!?p> “噫~嗚~呀”小白猴嘴里嚼著果子含糊不清。吃完了一個果子,又從廿秋手上拿起一個就啃。
“你這個小子哪來的,怎么會?語?又怎知其習性?”先前追趕白猴的是個老者,個子瘦小,臉也顯得極瘦,兩邊顴骨高高的隆起,雪白的眉梢下垂,可惜下巴胡須稀疏,如果是的濃密白胡須可以扮演太白金星了。此刻這老者背著雙手,不停的圍著廿秋和小白猴轉(zhuǎn),小白猴見他向前則一雙眼跟著他轉(zhuǎn)。
眼見老者轉(zhuǎn)個不停,小白猴急了,又開始沖老者“咔咔”的叫喚。最后干脆躥到廿秋肩膀上坐著,一手緊緊抱著廿秋的頭不放,見老者沒有退開的意思,出溜一下又滑到廿秋的懷里,探頭沖老者微微呲牙,急促的“咔咔咔”叫喚。
“別嚇著它,它還是個孩子?!必デ镆皇滞兄“缀铮恼酒鹕?,轉(zhuǎn)向老者,責怪道,“什么??這是金絲猴,名字再叫得特異,它也是猴,是猴都喜歡吃果子,你都喂它吃什么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猴子我知道,褐毛褐發(fā)紅臉,你瞧瞧它,白毛藍臉,這分明不是猴,這是神獸?,?食朝露。他們不可能騙我?!崩险叽蠹?,跳著腳。
這也是個孩子。
“行吧,你說它是?就是吧,只不過要記得,它還是個孩子,給它吃朝露只會讓它餓死了。你見過沒修道的人可以辟谷么?”廿秋無語,但和小孩子說話不能太過講道理,一半同意一半引導就是。
“咦,也對嚯?這么說,還是要喂它果子?”老者撓撓頭,恍然大悟的樣子。
“嫩葉它也吃,還有,除了果子外,它最喜歡的便是那個。”廿秋指了指先前小白猴奔走的方向上一棵樹,“樹枝上那些如絲狀的綠蘿也是它喜歡的?!?p> “這樣,小子,老夫看這?如此依賴于你,你便來替我養(yǎng)它,我每月給你月錢三兩,如何?”老者想要從廿秋懷里抱走小白猴,奈何小白猴不光手緊緊摟著廿秋的脖子,一雙腳也是死命的勾住廿秋的腰不放,又想起先前小白猴和廿秋的對話及從廿秋手上拿果子吃的樣子,不由計上心頭。
“李長老,這是莊主請來的客卿廿先生?!弊T香頭本在暗暗為莊主當初的決定喝彩,心里正高興呢,這一聽,急了,趕緊介紹廿秋。
“喲,就是你小子啊?怎么,答應(yīng)做客卿了?我就說嘛,神仙人物,哪里能住得慣人多嘈雜所在?越是人多的地方,污濁之氣越重。還是我們碧落莊好呀,你瞧瞧,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我跟你說啊,你不信去外面瞧瞧,有哪個郡縣村鎮(zhèn)有我們這般安居樂業(yè)的模樣?”李長老聞言大喜,伸手拍了拍廿秋的肩膀,惹得小白猴又是一陣躁動。
原來所說的李長老便是如此人物,剛開始的時候廿秋還有點擔心李長老和李言有什么關(guān)系,但李長老從出現(xiàn)開始,自始自終都沒有和李言有過交流,而且李言也沒有主動向李長老問好,按說如果是晚輩見到長輩,怎么地也要先問個安的。
果然是如同張氏兄弟說的一樣,瘋瘋癲癲的。
“譚小子,你安排這小子,哦,廿小子住哪?。课腋舯谠鹤涌盏哪?。”李長老說完也不管廿秋的反應(yīng)如何,直接就問譚香頭。
“正是安排在您老隔壁。”譚香頭苦笑,一大把年紀還被人叫小子,又不得不應(yīng),還發(fā)不得火,誰讓人家是長老呢?不說輩分,光修為就能壓得他死死的。
“好呀,好呀,你譚小子總算干了一件讓老夫滿意的事了。廿小子,咱們走,不理會他們,跟著他們這樣慢吞吞的,得走到啥時候去?”李長老瞅瞅廿秋和小白猴,越瞧越是滿意,瞧瞧這忠厚孩子,不愧是上面來的,連神獸才第一次見面都能馴得如此服帖。
廿秋正待答話,突然身子一輕,只聽得耳旁呼呼作響,稻田、鵝卵石路和田里勞作的仆役們猶如十倍快進一樣從他眼前一晃而過,接著是溪流,村舍,最后眼一花,雙腳已經(jīng)落在實地。
這是個用竹籬笆圍成的小院,中間一座三進瓦房,兩旁各立著兩棟小茅草房舍,院角有個小水池。一塊古怪嶙峋的石頭矗立在水池里,汩汩清水就從石頭縫里流下形成一個微型瀑布,水流擊打在水面上騰起薄薄的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