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堆疊的戰(zhàn)場上,那黑臉大漢正背著一個傷員往谷口來,正好碰上了李汗青,不禁有些意外,“你咋又跑回來了?”
李汗青不禁有些羞愧,神色赧然,“我傷得不重,還能幫上些忙。”
“真不重?”
那黑臉漢子卻有些擔憂,“你的傷可在腦袋上,大意不得……”
正說著,他便看到那魁梧漢子也跟了上來,頓時便猜到了個大概,對那魁梧漢子一瞪眼,“陳虎,老子從新豐里帶出來的兄弟就剩這么一個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跟你沒完!”
那魁梧漢子陳虎卻不甘示弱,“彭秀,只有你的兄弟才是兄弟?老子從陳家寨帶出來六十三個兄弟,如今也只剩下了三個,好幾個村寨的兄弟更是死絕了……”
他越說越激動,一雙虎目已經(jīng)通紅,“我們干的就是殺頭的買賣,你要是真心疼這個小娃子,當初就不該帶他出來!”
說罷,他轉(zhuǎn)身便走,徒留彭秀和李汗青愣在當場。
彭秀是老臉通紅,無言以對。
李汗青則是震驚于那句“小娃子”。
難道……
他怔怔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神情極為復雜。
那雙手沾滿血污,卻很小,分明就是個半大孩子的手啊。
難怪他先前看彭秀和陳虎會覺得他們那么高大壯碩了,敢情是因為自己突然變成半大小子了??!
穿越成了黃巾軍里的小卒李裕,卻變成了十七八歲的模樣……難道這就是上天給我的補償?
漢制: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可嫁娶,他現(xiàn)在這年紀可不就是個半大小子!
“唉……”
正在這時,彭秀突然一聲輕嘆,神色落寞地望著李汗青,“李裕,后悔嗎?跟著我出來半個多月了,飽飯沒有吃上幾頓,卻……”
李汗青回過神來,強自一笑,打斷了他,“彭大哥,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我既然跟著你出來了,那就會一直跟下去!”
雖然跟著彭秀出來的并不是他李汗青,而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李裕,但他卻聽說過漢靈帝的昏庸無道,想來那個李裕也是被逼到了絕路上才會跟著彭秀出來鬧黃巾的……
他應該不會后悔吧!
至于“會一直跟下去”這話,自然只是李汗青隨口說的場面話了。
明知黃巾軍很快就會敗亡,明知三國亂世很快就會降臨,他可不想陪著黃巾軍一條道走到黑。
他就是個送外賣的,文不能安邦定國,武不能提槍上馬,哪敢去摻和這亂世?
找個合適的時機開溜,躲進深山老林里過一過與世無爭的日子……貌似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至于三國那一眾傾國傾城的俏佳人,他倒是愛慕得緊,卻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玩笑。
貂蟬是呂布的,甄宓是曹丕的,大喬小喬是孫策和周瑜的……他憑什么去爭?
彭秀自然不知道李汗青心中大的小算盤,聽他一句“我既然跟著你出來了,那就會一直跟下去”,頓時便信以為真了,不禁精神一振,“好小子!你放心,只要我彭秀還有一口氣,就會護著你!”
說著,他一咬牙,“你別聽陳虎那廝的,有傷就去歇著,他是左屯屯長,卻管不到我們前屯來!”
黃巾軍既然舉起義旗造了反,自然也是一個準軍事化組織:起義首領(lǐng)張角稱天公將軍,其弟張寶、張梁稱地公將軍、人公將軍,之下又有三十六方渠帥,大方渠帥領(lǐng)萬余人,小方渠帥領(lǐng)六七千人,渠帥之下雖然仿效了漢軍的編制,卻又不盡相同:五人為一伍設伍長,兩伍為一什設什長,五十人為一隊設隊率,兩隊為一屯設屯長,五屯為一曲設軍侯,五曲為一部設校尉和司馬……
李汗青也上過大學,讀的卻是化工專業(yè),對這些歷史知識并沒有多深的了解,并不知道什么左屯前屯的,只知道彭秀大概在說自己不歸那個魁梧大漢陳虎管,不用聽他的調(diào)派,便笑著安慰了一句,“彭大哥,不用,我真地沒事。而且,陳大哥說得也有道理,都是一起玩命的兄弟,有力氣就該全部使出來才對?!?p> 這倒不是敷衍之辭,他雖然打定主意要溜,但在沒有溜出去之前也是黃巾軍的一員,自然要盡一份力。
再說了,這不是殺人,是救人,沒什么心理負擔!
李汗青沒有再啰嗦,說完便快步追上了陳虎,然后跟著他一起在戰(zhàn)場上搜尋起傷員來……
三五百米長的一道峽谷,遍地尸骸,少說也有兩三千具,頭纏黃巾的不足半,還有許多是既沒有纏黃巾,也沒有鎧甲和兜鍪的,想來是戰(zhàn)死的漢軍官兵,只是鎧甲和兜鍪已經(jīng)被扒掉了。
李汗青跟在陳虎身后一路找過去,良久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肥胖如肉山的中年漢子還沒有斷氣,連忙蹲下身子就要去扶。
陳虎卻連忙阻止了他,“我來吧,就你這身板兒……”
陳虎話沒有說完,但李汗青不禁臉皮一熱,只得訕訕地讓到了一邊。
如今的他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單薄而孱弱,哪里扶得動這么肥胖的一個大漢?
見李汗青主動讓到了一旁,陳虎便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蹲下身子在那肥胖漢子身上檢查起來,良久,拿起刀在旁邊的一具尸體上割下了一塊破布,吃力地在那肥胖漢子的腰間纏了兩圈,弄得那肥胖漢子又是一陣痛苦呻吟……
一旁的李汗青看得暗自搖頭:就這種救護水平……
可是,這個時代的救護水平本就這樣,更何況,黃巾軍本就只是些剛放下鋤頭的農(nóng)夫!
不說這些黃巾軍,便是他,在這種環(huán)境下也沒有更好的救護手段。
這里可沒有繃帶,沒有消毒液、沒有擔架……
突然,他靈光一現(xiàn),擔架還是可以現(xiàn)場做的。
正在這時,陳虎突然開了口,“過來搭把手!”
李汗青回過神來,卻見陳虎已經(jīng)蹲下了身子,只得連忙去那肥胖的傷員,一扶之下,竟然輕輕松松地就把那傷員扶到了陳虎的背上。
這讓他多少有些欣喜,看來我現(xiàn)在的力氣不小哇!
“噗通……”
倒是看似壯碩的陳虎,背上那肥胖漢子之后竟然右膝一軟,跪在了地上,一時間竟然沒能爬起來。
“嘿……”
愣了愣,陳虎又不甘心地掙了掙,但依舊沒能爬起來。
見陳虎吃力的樣子,李汗青猶豫著開了口,“陳大哥……要不,讓我試試?”
“你?”
陳虎微微一愣,扭過頭來望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行?!?p> 他陳虎雖然氣力不算驚人,好歹還有這么一副身板兒擺在那里,他就不信自己背不起來的胖子能讓李汗青這么個單薄孱弱的半大小子給背起來!
李汗青卻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剛剛扶那胖子時并不覺得有多重,便想去試一試。
陳虎扶著那肥胖漢子,李汗青學著陳虎先前的樣子蹲到了那肥胖漢子身前,待陳虎把那肥胖漢子扶到他背上后,便學著陳虎先前的樣子“嘿”地一聲輕喝,竟輕輕松松地便站了起來。
陳庭虎目瞪口呆:……
李汗青卻覺得背上的肥胖漢子確實沒有多重,背起便朝谷口去了。
李汗青剛走出三五十米遠,一個滿臉血污的瘦高青年便迎面而來了,見他背著這么個胖大漢,不禁有些驚訝,“小兄弟,你這身力氣可不得了??!”
李汗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卻又不知該怎么搭話,只得干笑兩聲,就準備繼續(xù)前行,卻見斜刺里又過來了一個蓄這山羊胡的小老頭,也是一臉驚嘆,“小兄弟這點兒年紀就有這一身好力氣,再過幾年可不是霸王再世,力能扛鼎了?”
老頭話音剛落,李汗青就覺得一股酥麻感自心底涌起,隨即渾身一震,腦海里泛起了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力能扛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