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生如此

　　望著趙楚怡發(fā)來的信息，李衡宇始終睡不著，雖然宿舍里的人也都還沒有睡，可是似乎只有自己不是興奮的睡不著。李衡宇做起來想了很久，可還是心神不寧，便披著羽絨服出了宿舍。

　　“這么晚了干嘛去啊？”舍友擔(dān)心的說。

　　“沒事，去抽根煙，你們早點睡吧?！?p>　　宿舍樓外的夜燈還沒有關(guān)，李衡宇站在臨近垃圾桶的樹根底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新的黃鶴樓牌香煙，拆開外面的塑封膜，從中取出一根銜在嘴邊用打火機(jī)點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李衡宇是一年前開始學(xué)抽煙的，因為總是心煩意亂，找不到解脫的辦法，所以開始抽煙。小時候真的不懂大人為什么那么愛抽煙，等大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都是愁的。路邊刮著刺骨的冷風(fēng)，雖然穿著羽絨服可還是有點冷，李衡宇蜷縮著蹲在臺階上看向那漆黑一片的操場。

　　那天陽光和煦，一點清風(fēng)，是出去活動的好天氣，李衡宇也是坐在籃球場的臺階上，看著趙楚怡和同學(xué)們一起跑步，李衡宇看的出神，可不幸的事情總是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趙楚怡在跑步途中突然摔倒暈了過去。李衡宇從臺階上一躍而下向她奔去，可并不知道什么原因，連忙抱起趙楚怡跑向醫(yī)務(wù)室。

　　醫(yī)生說只是有點低血糖，休息一會就好了，可一開始并沒有想到，李衡宇還一定要讓趙楚怡去醫(yī)院好好看看。趙楚怡聽了李衡宇的話，可結(jié)果竟讓她大吃一驚，趙楚怡懷孕了，但她誰也沒有告訴，甚至李衡宇。因為她不敢讓他知道，可能是趙楚怡明白，現(xiàn)在誰也無法對這個孩子負(fù)責(zé)，只能自己隱瞞?？杉埌蛔』?，終究瞞不過。

　　那天趙楚怡請了假，李衡宇并不知情，以為只是尋常的感冒發(fā)燒，下學(xué)后想要去看看，可迎接他的竟是突然的一巴掌，那是趙楚怡的父親打的。趙楚怡的父親來到學(xué)校讓李衡宇出來，結(jié)果竟然打了李衡宇。

　　“你害了我的女兒知不知道?！壁w楚怡父親說?！澳氵B畜生都不如你知道嗎！”

　　李衡宇心里頓時慌了，他猜到了是因為趙楚怡的事可并不清楚緣由。

　　“怎么了伯父，發(fā)生什么事了?！崩詈庥钐ь^問。

　　“發(fā)生什么事？你還好意思問？我都沒臉說?！壁w楚怡的父親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別人聽到。

　　“楚怡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生??？我女兒肚子都被你搞大了，你還在這安心的上課。”趙楚怡的父親用手指著李衡宇似乎想要再打一巴掌解氣，“你家在哪？領(lǐng)我去，我到要看看究竟什么樣的的父母教養(yǎng)出這樣的混蛋。”

　　李衡宇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發(fā)生到如此地步?？纱藭r心里想的竟然還是想要見趙楚怡一面?？梢娏擞钟惺裁从媚兀?p>　　李衡宇的父母是先從李衡宇口中得知此事的，他的父母也一樣，一開始并不相信，可后來表情逐漸凝重，這才認(rèn)識到嚴(yán)重性，李衡宇免不了一頓毒打。可事情總要解決，李衡宇的父母首先提出雙方家長見面，來談?wù)勅绾谓鉀Q此事，但目標(biāo)一致的竟是把孩子打掉，他們都在高三的重要時刻，總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可李衡宇的父親并不贊同，一是對孩子的身體不好，二是在孩子的重要時刻能不能承受住墮胎的傷害。一番爭論下來，還是主張先拿掉孩子，李衡宇父母也誠摯的道歉，并許諾承擔(dān)趙楚怡手術(shù)類的一切費用。

　　可父母們不知道他們的想法，當(dāng)然也不需要他們的想法。但李衡宇迫切的想要見趙楚怡一面，而趙楚怡亦是如此?？墒虑榻K究輪不到他們做主。他們自己在父母的眼里還只是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能現(xiàn)在就有孩子呢，父母想的也只是比他們實際罷了。

　　在趙楚怡沒做手術(shù)之前，李衡宇給張小云商量讓劉微把趙楚怡偷偷的帶出來，然后李衡宇再偷偷的出來到指定地點和趙楚怡碰面。可李衡宇把這一切想的太美好，趙楚怡的父母根本不可能放趙楚怡出門，結(jié)果計劃失敗。最后李衡宇只能用最土的辦法來跟趙楚怡取得聯(lián)系，那就是寫信。

　　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劉微順利的把信交到了趙楚怡的手里，具劉微回憶，她的一舉一動都被趙楚怡的媽媽盯著，生怕她們聊一些不該聊的東西。因為看的太緊，最后還是劉微上了一趟則所，把信藏在了馬桶后面，等劉微走后再去取。

　　趙楚怡是晚上才拿到信的，她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滿心歡喜的想要看看李衡宇到底寫了什么？

　　信是這樣寫的。

　　楚怡：

　　知道這件事后，我想了很久，這一切都是我的不負(fù)責(zé)導(dǎo)致的結(jié)果，我想要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可我沒有能力，對我們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結(jié)果，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是多么純潔無暇啊，一雙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污垢，我終究是那個罪人。其實我得知后手足無措，我只想著見見你，看看你的臉是否變得憔悴，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哪里不好了，可我始終無法正視這件事，因為我沒有想到一個完美的結(jié)果，說真的我現(xiàn)在真的左右為難，我知道你也一定是這樣。

　　我也曾想過，帶著你去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們永遠(yuǎn)的在一起，可是這對你不公平，我們這樣的年紀(jì)這樣大好的前途，大好的時光，我不能因為我的自私，將你的前途葬送，我做不到。

　　我不能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怕，我怕那張迎著陽光的充滿純真的臉永遠(yuǎn)在我眼前消失，我無法接受。

　　趙楚怡請你相信我愛你，可我不的不拋棄你，不的不拋棄那個小生命。為了你，也為了我們，只有如此才能回到正軌，才能有我們的未來。

　　對不起，楚怡。

　　李衡宇致

　　趙楚怡盯著信看了許久，他明白李衡宇的意思，可是他無法面對李衡宇的拋棄，事實上其實趙楚怡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jié)果，她在奢望什么呢？這是他們倆人的孩子，在孩子打掉前，趙楚怡想要李衡宇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見一面，哪怕隔著肚子，輕輕的撫摸安慰，也能證明李衡宇是真的不舍。她想要李衡宇永遠(yuǎn)的記住，他們之間有過孩子，這個孩子是他們彼此相愛的象征，趙楚怡不想在把孩子打掉之后李衡宇會漸漸淡忘，因為她也深愛著李衡宇，她想要李衡宇記住她曾為此付出過這么多，也曾爭取保住孩子。

　　之后趙楚怡給了李衡宇一封回信。

　　李衡宇：

　　明天早上8點我會去明和醫(yī)院做手術(shù)，我會在南門等你10分鐘，讓你和未出世孩子見一面。

　　趙楚怡致

　　那天晚上李衡宇一樣是睡不著，對于去不去見一面李衡宇猶豫不決了，去見一面無疑是給了趙楚怡希望，反而是害了趙楚怡，如果她選擇不墮胎，對她和對李衡宇都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不去趙楚怡可能會痛恨李衡宇一輩子。

　　廚房里抽煙機(jī)的響聲想起，他知道是父親又在抽煙，出了這種事，難過發(fā)愁的不止李衡宇自己，更痛苦的是家人，李衡宇心想自己可能在父母心中已經(jīng)是名副其實的壞孩子了，也許正為生出這樣的孩子而感到懊惱。

　　這時抽煙機(jī)停了下來，可能是父親抽完了，可突然父親打開了李衡宇的門，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戶外路燈的亮光灑進(jìn)房間，李衡宇坐在自己的床上雙手抱著頭，回頭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父親。父親走過來在李衡宇的身邊坐下，不知什么原因，內(nèi)心一股難過和慚愧直沖腦殼，眼淚奔涌而出。李衡宇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能雙手捂著臉，可還是忍不住哭出聲來。父親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又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李衡宇的后背。

　　“爸，我真的恨我自己，真沒出息?！崩詈庥钌陨云綇?fù)，“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p>　　“孩子，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要做的只能是彌補(bǔ)自己的過失，這看似是你一個人的錯，但仔細(xì)想何嘗不是我們當(dāng)父母的沒有教育好?！?p>　　“可是我真的覺得我無法被原諒，我明知可能會有危險還……”李衡宇看向父親，“爸，只有我這樣嗎？”

　　“不，人都這樣?！备赣H望著窗外燈火闌珊意味深長，“人都是這樣，冬天時期盼著夏天，因為冬天無法感受烈日的暴曬，夏天時又會期盼冬天，因為夏天無法體會冰雪的寒冷，所以人會渴望，渴望自身無法得到的一切東西。人都是這樣，得到了便開始冷落，厭煩，拋棄。所以你年輕時想感受兩鬢斑白的樣子，因為你知道真的到你日薄西山時不能再體會青春的活力。人都是這樣，沒有感受悲歡離合的生活時總想著孤獨和死亡，體會了人生百態(tài)就會覺的空虛寂寞，可人生不就是這樣充滿欲望的活著嗎？這不能怪你，因為是人都會這樣?！?p>　　“可我該怎么做？”

　　“你能做的就只有放手，讓一切重新開始，這是你的責(zé)任，也是你要為此事付出的代價?！?p>　　“可那也是條生命，也是我的孩子?！?p>　　“可我是你的父親，你也是我的孩子啊?！?p>　　那天趙楚怡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等到那個身影。

　　一點征兆都沒有的天空突然狂風(fēng)大作，下起了瓢盆大雨，一切昨日的種種都將被這場暴雨洗刷干凈。

　　樹旁的路燈突然滅了，李衡宇看看手機(j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夜里一點半了，站起身來的李衡宇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塵，進(jìn)了宿舍。

　　第二天在學(xué)校的澡堂，云霧縈繞在整個空間，入口外的溫度和內(nèi)部溫度相差很多，進(jìn)去時并無太大差別，可出來時還是不禁打個寒顫渾身生出雞皮疙瘩。李衡宇和哥幾個商量好一起來洗澡，想要洗去一切不美好，去迎接新的一年。雖然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但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也不少，看來和李衡宇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shù)。

　　花灑下的李衡宇伸手去拿洗發(fā)水，用手抓了半天沒拿到，把頭發(fā)往后一縷，“哎，我說你們什么時候能自己帶瓶洗發(fā)水。”李衡宇說。

　　“哎呀這不忘帶了嘛。”騰子浩說，“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啊?！闭f完把洗發(fā)水遞給李衡宇。

　　“我說，大冷天的非要今天洗澡，圖個啥？”張小云說。

　　“圖個新年新氣象，開年要元氣滿滿?！崩詈庥钫f，“再說今天人也不少，幸虧咱來的早，要不然還要站那等呢！”

　　“衡宇你的洗發(fā)水就是好聞?！碧僮雍菩χf，“你不知道我的洗發(fā)水沒你的香，早知道我也買這個了！”

　　“行，你要喜歡就拿去用吧，不過記得給我買瓶新的?！崩詈庥钣檬执曛^發(fā)說。

　　“別別別，我知道你有潔癖，僅此一次?！?p>　　“哎哎哎我給你們說，你是不知道，我們班有好幾個漂亮的小姐姐呢?！睆埿≡普f，“前兩天還主動加我說要陪我一起夸年呢，嘻嘻。”

　　“你就不怕讓你對象知道？”

　　“她又不在我身邊，他咋能知道，再說，我用的小號連你們都不知道?！?p>　　“喲，可以啊，連我們都不知道，行我等會就偷偷告訴劉微?！?p>　　“別別別，哥我錯了?！?p>　　“一瓶可樂？”

　　“一瓶可樂?！?p>　　“成交?！彬v子浩笑著用手拍了拍張小云光溜溜的屁股。

　　“衡宇，你找一個得啦，別老天天想著之前的事了，都過去這么久了，不行我把之前找我那個給你發(fā)過去？”

　　“去你的?！崩詈庥钫f，“我可不沒想她，再說了我們都有一年沒聯(lián)系了?！?p>　　“我可聽說她跟她現(xiàn)在的對象分手了?！睆埿≡婆闹詈庥畹募缯f。

　　“跟我有啥關(guān)系。”

　　“行了，跟我們還來這套，你問問騰子誰不知道你那點事？”張小云說，“當(dāng)時你要不是犯了急性闌尾炎說不定你們也不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再說這也不能怪你?！?p>　　“是啊，看你肚子上這疤痕現(xiàn)在還能看見呢?！彬v子浩邊打沐浴露邊說。

　　“我覺得啊，她根本就不喜歡她那個對象，只要你再深情的對她告?zhèn)€白，一切都不是問題，好好想想吧！”張小云說。

　　李衡宇看了看闌尾炎手術(shù)留下的疤痕說：“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是我對不住她?！?p>　　在李衡宇的心里，只認(rèn)為是自己虧欠她的，那天突然下起暴雨，李衡宇終究還是跑去想要見她一面，可誰知路上因為劇烈運動突然急性闌尾炎，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時第二天了。過了一星期后才從劉微那里聽說趙楚怡搬了家，并向?qū)W校申請了去外面培訓(xùn)學(xué)校借讀，從哪以后李衡宇再也沒有趙楚怡的消息，終究是一面都沒有見到。

　　沒過多久大學(xué)也放了假，李衡宇打聽到了趙楚怡的新住址，本想要去，可左思右想還是想要放一放，事情一放便到了新年。

　　那天晚上，李衡宇和家人們一起去了商場逛街，街道燈火通明，兩邊的各種小吃迎面飄來香味，各種張燈結(jié)彩形形色色的人擁簇著，李衡宇走在爸媽的后面，漫不經(jīng)心四處張望時，看到一小伙子拿著一捧鮮花，單膝跪在廣場上向面前的女生告白，周圍的人群被吸引了過去，為這這單膝跪地的小伙子助威，一起同聲的呼喊著“在一起，在一起?！?p>　　李衡宇被這種場面帶動，內(nèi)心也激動了起來，只看到女生抬起右手說“我愿意?！敝車臍g呼才作罷，就在小伙子為女友帶上戒指的一剎那，李衡宇看到了人圍圈子的對面用雙手捂著臉頰正為眼前一幕所感動的想要落淚的女生。

　　那個女生似乎也覺察到了對面有人在看她，慢慢的放下捂著臉的手，那晶瑩剔透的淚水伴著那張純真可愛的臉，與對面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