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歌謠
夕陽緩緩墜下山頭，將贊家村裊裊煙霧染紅。
不是炊煙，而是戰(zhàn)火余燼。
幸存者們沉默地搬運尸體，將他們搬到花園里埋葬。
看著熟悉的人不再呼吸，甚至尸體不全，便忍不住低聲啜泣。
天色暗淡，人們點起火把，繼續(xù)將死去的人入土為安。
火把噼啪作響，成了今夜的贊家村唯一的伴奏。
蘇舒站在土坡上，靜靜地看著村子。
火把的光是紅色的，沒有非常明亮，讓蘇舒看不太真切村民們的臉，不過蘇舒感受到了一股沉默。
白天那個幫小白拔掉箭矢的女孩抱著散發(fā)著紅光的石頭埋頭走了過來，還背著一個竹簍。
女孩走到旁邊，埋著頭，一邊雙手交替著抱著石頭，一邊將竹簍放下。
隨后，女孩依舊將石頭一手懷抱著，另一只手從竹簍里拿出飯菜。
“該吃晚飯了?！迸⑻痤^，雙眼紅腫。
蘇舒點了點頭，就地席坐，拿起碗筷，問道：“你吃了嗎？”
女孩垂下頭，看著石頭，搖了搖頭。
看著女孩的樣子，估計是吃不下。
蘇舒拿起碗，盛大半碗的飯，再將每種菜都夾一點，澆點汁水，然后遞到女孩面前。
女孩抬起頭，搖著頭將飯菜推回向蘇舒。
“聽過那個傳說嗎？嗯，門神的傳說。我的祖母說門神是一只狐仙。你們這里認為門神是什么？”
“是綢仙?！迸⒈е^轉(zhuǎn)頭看向蘇舒：“奶奶說，門神是一個漂亮、善良、而且還是非常有耐心的女人，她穿著簡單又美麗的綢布制作的仙裙?！?p> 蘇舒淺淺一笑：“那你奶奶也一定說了，門神是靈界的神靈，她會接引死者的靈魂，去往安寧之所。如果讓他們知道你不想吃飯，餓瘦了，他們估計無法安寧?！?p> 小姑娘呆愣了一下。
蘇舒乘機將碗遞到她面前。
小姑娘在盛滿飯菜的碗和蘇舒之間來回看了一下，呆呆地接了過去。
接住碗后，小姑娘晃過神來，“你夠吃嗎？”
“夠吃。”
“筷子只有一雙……”
蘇舒扭身抓住那顆傾倒的紅桑樹細枝，折斷細枝，捋掉皮，折成兩截。
“這不是嗎？”蘇舒小小地炫耀。
女孩偷笑了一下。
蘇舒將一個盤子的菜倒到另一個盤子，然后以空盤子當碗，開始盛飯夾菜。
女孩扭頭看向那顆傾倒的巨樹，“幾天前，我們幾個人還在這里一起玩，現(xiàn)在……”
“有一次，我們?nèi)ド嚼镎肮愤^一個小溪的時候，她看到了這顆石頭，然后她就帶了回來。她可喜歡這顆石頭了，每次一起玩的時候，都要炫耀一下，讓我們摸一摸，不摸還不行?！?p> 女孩嘴角往上揚了一下，轉(zhuǎn)瞬又落了回去。
“他們?yōu)槭裁催B小孩子的東西也要搶？還要殺了她？”
女孩再也繃不住了，豆大的眼淚滴落，紅石將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染紅。
蘇舒默然了一陣，然后開口問道：“你們以前會一起唱歌嗎？”
女孩點點頭。
“吃完飯后，我們一起唱歌，相信她的靈體在靈界還未跟門神走遠，她應(yīng)該能聽到你的歌聲?！?p> “嗯?！?p> 。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
朝陽芒芒，鶯歌布揚；
玉月皎皎，我在夢中笑。
日居月諸，照臨厚土；
草生生，田漠漠；
紅葉桃花貼我額，
盡惹他人笑。
日居月諸，照臨初土；
東升西落，生死安處；
我學(xué)野鹿呦呦叫，
小鹿回首惹我笑?！?p> 。
女孩一邊唱著，一邊舞動身體。
移步，轉(zhuǎn)身，抬手，跳躍，還有些笨拙，因為手里拿著石頭。
坡下，一盞盞靈燈點燃升空。
歌罷舞止，女孩摸著石頭，“她聽到了吧。”
“嗯。”蘇舒應(yīng)了一聲。
“你叫什么？做我的弟子怎么樣？”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怔怔地看著蘇舒。
“我可以嗎？”
“可以。”
這時，村子里發(fā)生爭吵聲。
蘇舒起身凝望，隨即快步前去。
女孩也起身跟上，走了幾步突然想到碗盤，立馬回身收拾東西，背上簍子，追向蘇舒。
在蘇舒還未走到人群時，圍著的人下意識回頭，看到蘇舒，立馬讓出一條道路。
原來是關(guān)于侵略者的尸體處理出現(xiàn)了分歧。
出聲的人中：
一些人認為要讓他們暴尸荒野。
而另一些人認為不能讓我們的憤怒由山靈來承受。
由此衍出兩個觀點，一是挖個坑將入侵者尸體全部埋進里面。
二是一把火將他們燒成灰。
于是便爭吵起來。
一方認為將入侵者埋在土里，是玷污了艾歐尼亞這片土地。
而另一方認為萬物應(yīng)當歸于塵土，焚燒尸體有悖天理。
里托，在諾克薩斯入侵時，毅然帶領(lǐng)村民反抗，而此時卻十分為難，不知該如何做決定。
見到蘇舒，頭大的里托立馬請?zhí)K舒來決定。
蘇舒環(huán)視眾人。
眾人齊齊看向蘇舒，感激、熱切、期盼、崇拜……
蘇舒眼眸一垂一抬：“挖坑填埋。”
其實蘇舒內(nèi)心也認為這些諾克薩斯人不配埋在艾歐尼亞的土地里。
然而若是焚燒，大火，焚燒的氣味，必然會在孩子內(nèi)心留下陰影。
不能再讓孩子們承受更多。
無人反駁，開始干活。
不多時，村民們就開始搬運那一堆堆堆起來的尸體。
眾人散去后，蘇舒看向追過來的女孩，微笑道：“怎么樣，考慮好了嗎？”
女孩張嘴想要答應(yīng)，卻沒有說出來，而是看向里托，輕輕叫了一聲“父親”。
里托有些懵里懵懂。
女孩也緊張地忘記說了，只是在希冀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蘇舒心中笑著搖了下頭，說道：“我想收她為徒?！?p> 里托頓時了然，笑著點頭：“你自己決定?！?p> 女孩立馬轉(zhuǎn)身看向蘇舒：“那我現(xiàn)在可以叫你師父了嗎？”
“可以?！?p> “師父，我叫小璐?！?p> ……
薩恩高山山頂，一個黑影趁著夜色偷偷下山。
片刻之后，再次出現(xiàn)一個黑影，跟在前面那人后面。
沒多久，一身綠衣的小女孩阿卡麗望著下山的小路，眉頭露出些許疑惑。
眉毛一挑，笑了一聲，阿卡麗沖了出去，速度很快。
幾分鐘后，阿卡麗追上第二個出現(xiàn)的黑影。
阿卡麗毫無聲息地越過這個黑影，停在前方的大樹枝杈上。
隨后阿卡麗張嘴調(diào)整聲音，覺得可以時，黑影剛好跑到下方。
阿卡麗立即學(xué)著苦說的聲音，故作嚴厲地喊了一聲：“戒，你想去哪？”
其實阿卡麗學(xué)得不太像，只是戒違背門規(guī)，心里有些虛。
戒在聽到聲音后，嚇得立馬停了下來，然后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阿卡麗這個調(diào)皮的小丫頭。
見自己嚇到了戒，阿卡麗開心地轉(zhuǎn)了個身，然后笑嘻嘻地追向前面的慎。
阿卡麗要故技重施，嚇一嚇慎。
……
巴魯顎，
易和他的師兄弟們晝夜趕路，
他們?nèi)际窃诖笊嚼锍錾?，在大山里長大；他們在山地里行走就像是駿馬在草原上奔跑。
第三天夜晚，他們終于趕到目的地——三天前所看到的離無極派最近的一柱煙霧。
雖然煙柱早已散去，不過所有人都記得方向還有距離。
此時無極弟子們正藏在高處暗暗觀察前面那個村子，然后商議了一個計劃。
計劃很簡單：暗殺敵人，營救村民。
無極弟子們無聲無息地從高處來到村內(nèi)。
潛入，劍閃，扶住尸體，將尸體緩緩放下，一氣呵成。
在黑夜的掩護下，易和師兄弟們迅速暗殺了外圍的敵人。
如此大開殺戒，皆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座高聳的尸堆。
如果三天前看到的每一個煙柱下都有這么一座尸堆，那么究竟死了多少人？
無極弟子們心中的怒火早已沖上靈臺，只是多年來的修煉硬生生將怒火壓下，強制冷靜下來。
每次揮劍都恰到好處，沒有破風聲，卻也讓劍尖迅疾抹過敵人喉嚨，或刺透喉嚨，使得敵人沒有發(fā)出聲響的機會。
明明每一個無極弟子都是第一次殺人，卻也如此干凈利落。
壓抑的怒火已經(jīng)阻礙了他們心中其它情緒的生成，形成只有冷靜和怒火兩種情緒之間的極端平衡。
原本繼續(xù)以這樣的效率暗殺下去，不消一個小時，便可將營地內(nèi)的諾克薩斯人全部暗殺。
然而那幾頭亞龍犬聞到了氣味，狂吠起來，讓諾克薩斯人警惕起來。
諾克薩斯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被暗殺的士兵。
“你們?nèi)ゾ热?，我來拖住他們。?p> 話音剛落，易便已經(jīng)拔劍沖向敵人。
眾師兄弟知曉易的實力，便連忙去營救村民，只留下三人援助易。
無極弟子面對這種情況可以嘗試脫身離開，而村民們卻沒有這種實力，所以需要更多的無極弟子保護。
三人沖上去想要分擔易的壓力，卻沒想到易忽然消失，然后驚訝地看著易疾光掠影掃過敵人。
他們從未見過無極劍法還能如此迅猛，如此絕倫。
敵人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仿佛任人宰割一般沒有絲毫抵抗。
“這就是易師弟說的拖住他們？”
“??？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p> “我們不要干站著，上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