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衣有縫
唐奔奔是怎么發(fā)現(xiàn)顧醫(yī)生的秘密呢?這源于同事的一次求助。
自從甄安娜離職之后,唐奔奔的工位旁邊就搬來了別人。敲擊隔板的聲音偶然響起時,唐奔奔還會以為是故人歸來。
“怎么了?”唐奔奔劃了一腳,把凳子移了過去。終究是不同的面孔了。
“奔奔,我最近要忙著結(jié)婚,鄺經(jīng)理還讓我接手你的工作,我真是忙不過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同事向她抱怨起來。
“嗯?你說說看?!?p> “我在薇薇安訂了婚紗,它家特別火,只能在指定時間內(nèi)試穿,但是廣告公司偏偏約了這個時段來談方案,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陪你去談方案?”
“嗯,你先幫我跟他們聊一會兒,前期這個案子是你跟的,你也比較了解嘛。薇薇安婚紗館離我們公司很近,只隔了一個紅綠燈,也就五百米的樣子,我把他們約在薇薇安對面的咖啡店,試完我很快會回來的?!?p> “好。”唐奔奔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在咖啡店里,礦野廣告公司的負(fù)責(zé)人泰晶然坐在唐奔奔對面侃侃而談。半個小時后,同事果然試完婚紗回來了,唐奔奔完成任務(wù),微笑道別。
推門上懸掛的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懥似饋恚曇暨€未停下,唐奔奔就聽見了街對面那比風(fēng)鈴更歡悅的笑聲。在不寬的馬路對面,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金脆的梧桐樹下,他挽著一個女子,一起走進(jìn)了婚紗館。
一條馬路的距離有多寬,從紅燈跳到綠燈要多久,取決于等待的人的心境。
心境美好,一分鐘便稍縱即逝;心境難熬,一秒鐘也像穿越了一個世紀(jì)。此時,時間和空間在焦急中分別被無限拉長和放大。
曼妙的風(fēng)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薇薇安婚紗館的門被推開了。
“這位小姐有預(yù)約嗎?”店員笑臉相迎。
唐奔奔搖搖頭,環(huán)顧四周,卻沒有看到顧西澤的身影。簾子內(nèi)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她的身后傳來。
“這件怎么樣?”
“好看。”
“那這件呢?”
“也好看?!?p> 唐奔奔轉(zhuǎn)過頭去,癡癡地望著不遠(yuǎn)處晃動的珠紗簾,那人影憧憧間藏著怎樣的驚駭答案。
紗簾被拉開了,秘密放在陽光下,終究也變得不再是秘密。顧西澤和一個女人站在里面。
她不認(rèn)識她。
六雙眼睛面面相覷,店員司空見慣地往邊上退去。她們見過世面,這樣的戲碼并不少見。
“唐奔奔你怎么來了?”
“她是誰?”
“她是誰?”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茫然,一個無措,一個憤怒。
“穆迎北呢?”
顧西澤沉默了。
穿婚紗的女人走向唐奔奔,紗裙上的環(huán)珠碎玉叮當(dāng)作響,這讓她走路的姿態(tài)看起來驕傲極了。她揚起下巴,溫婉的妝容之下,目光卻兇狠尖銳:“穆迎北又是誰?”
唐奔奔可沒有心情去欣賞新娘,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她目光灼灼地看著顧西澤,就像等著他否認(rèn)一樣。
在唐奔奔的逼視下,顧西澤的臉色猶如海面,激起了好幾個浪頭,那些浪頭在瞬間越過滄海桑田,終歸于平靜。
“唐奔奔,我和穆迎北的事情,你一個外人別管好嗎?我已經(jīng)要結(jié)婚了?!标柟獯淘谒哪樕?,照亮了他的一臉無畏。
唐奔奔的心收縮了一下,穆迎北也有這樣的短發(fā),在陽光下一樣會輕盈地翻飛。他可知道?又何其忍心?
唐奔奔走出婚紗店的時候,泰晶然在門口等她。在他看來,市場部的姑娘今天都挺古怪的,一個接一個地去婚紗店兜一圈,然后跟他談業(yè)務(wù)。他笑著拿出了一份企業(yè)資料:“這是我們公司的宣傳文件,希望還能再次合作。”
唐奔奔順手接過,轉(zhuǎn)身離開了。
兩天后,唐奔奔終于在穆迎北的家里見到了她。
“你們見過面了?”她關(guān)切地問。
“嗯?!蹦掠鞭哿宿鄱贪l(fā),薄薄的眼皮淺淺地泛著紅,“奔奔,你說這種事情是不是當(dāng)事人都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唐奔奔啞然。一陣風(fēng)吹過,門口的風(fēng)鈴聲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懥似饋?。唐奔奔出神地聽著,這聲音多讓人傷感。
“我和他在一起的四年比不過他們的四個月。其實我也不是那么貪心的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和一個醫(yī)學(xué)博士談戀愛,可他為什么要騙我!”
“迎北,醫(yī)生有什么好的……”幾個月前,她剛剛敲打過她:顧醫(yī)生儀表堂堂,是青年醫(yī)生中的領(lǐng)軍人才,最年輕的主任……可今時不同往日,同行的倆人,一個把另一個放下了,他的榮耀與光輝只能成為更灼人的傷口。
“有文化吧。就在上個月,他還說婚姻是最無趣的,我們活在當(dāng)下就好,可是一轉(zhuǎn)眼他就娶了別人。如果他實話告訴我,我想我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穆迎北抿了抿嘴唇,兩行清淚終于止不住地落下來。
唐奔奔從未見過穆迎北哭。記憶中,她總是會幫助哭泣的人,然后用拳頭把那些讓人哭泣的人揍到哭。
穆迎北落拓地閉上眼睛:“我昨天離職了。那家武行,顧西澤之前常來找我,我不想在有他回憶的地方工作,反正,我是散打冠軍,不怕沒工作?!?p> 風(fēng)鈴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更久更久。
當(dāng)一段感情開始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彼此獨一無二,是世界上最特別的一對,但當(dāng)感情消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世上所有的故事都是一樣的寡味俗套,早已互相厭倦的我們,只想趕緊把對方歸還人海。
曾經(jīng)有多歡喜,現(xiàn)在就有多失落。
費莎莎的聲音也是失落的。
她喊了墨宇皓一聲。
手機(jī)那頭也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在你公司樓下?!?p> “我在忙?!?p> 熟悉的對話,熟悉的開場與結(jié)尾。
“那你什么時候下班?我等你?!?p> “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p>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p> “真沒空,要開會了,掛了?!笔謾C(jī)那頭傳來嘟嘟的忙音。
忙音沒有被掛掉,而是被調(diào)到最大。寂寥的回聲充滿了她的車廂,連同她的孤單,被一起放大。
費莎莎默默地啟動引擎,木然地轉(zhuǎn)了一圈方向盤,駛出地下車庫。
比起意興闌珊的費莎莎,冷荊楓是在這天晚上高高興興地等來唐奔奔下班的。
“你腦子長好了?。俊?p> “好啦?!?p> 他拍了拍車門:“來吧,請上南瓜馬車?!?p> “為什么是南瓜馬車?我可不是灰姑娘?!碧票急笺@進(jìn)車?yán)铩?p> “好吧,那你就做小矮人好了?!?p> “我可不矮。你要帶我去哪兒?”唐奔奔問他。
“去了就知道了,現(xiàn)在說有什么意思?!崩淝G風(fēng)一踩油門,“走嘍,去慶祝你腦子重新長好!”一刻鐘以后,一個迷你的游樂場躍入眼簾,小到只能放下一座摩天輪。
“明天這里就對外營業(yè)了?!彼缡钦f。
“我以前怎么沒注意到這里。”唐奔奔有點驚訝。
“你就當(dāng)是魔法變出來的,晚上十二點的鐘聲一響,就消失了?!?p> 冷荊楓喊來了那里唯一的工作人員,讓他安排他們坐上摩天輪。轉(zhuǎn)了半圈后,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孤單的摩天輪上還有一個人,他們并不是今天唯一的乘客。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費莎莎。她獨自坐在他們對角線的座艙里。
“一個人坐摩天輪,這個女人一定是失戀了?!崩淝G楓調(diào)侃道。
“失戀這事情也能扎堆嗎?我最好的朋友最近也失戀了,和她相處四年的男朋友忽然娶了別人,她還毫不知情?!?p> “正常?!?p> “你居然說正常?”唐奔奔一臉驚異。
“你這位女朋友人很好吧?”
“那當(dāng)然!”
“這就對了,你沒在初中物理課上學(xué)過宇宙能量守恒定律嗎?”
“學(xué)過,但是這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這怎么沒關(guān)聯(lián)了?能量守恒定律就是說事物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是此消彼長,所以才能維持總體能量的平衡。同樣,感情世界也遵循這個道理,一冷一熱,一壞一好。壞男人一定是為好女人準(zhǔn)備的,而好男人一定會為壞女人留下,這就是互補。如果都那么好,我們身在紅塵萬丈,誰來攪亂這一池子春水,誰又來上演這悲歡離合的故事?”
唐奔奔托著腮,聽著冷荊楓胡扯,想了想問:“那你又是負(fù)責(zé)什么呢?”
冷荊楓哈哈一笑:“天降大任于我,當(dāng)然是負(fù)責(zé)拯救萬千迷途少女?!?p> 唐奔奔再一次被他逗樂了。
從摩天輪下來后,工作人員走上來,拿出兩張巴掌大的照片:“剛剛給兩位拍的。”
“照得不錯啊,”冷荊楓接過照片看了看,又拿出錢包,“不過好像放不進(jìn)錢包,有點大?!?p> “我這就拿回去再裁切一下?!惫ぷ魅藛T殷勤地說。
照片裁好后,冷荊楓把唐奔奔拉到跟前,打開她的包,把照片塞了進(jìn)去:“我們說好一人一張,不許弄丟啊?!?p> 在冷荊楓和唐奔奔走了之后,費莎莎又轉(zhuǎn)了一圈才下來。蒙蒙細(xì)雨打在她的臉上,竟然結(jié)成了毛茸茸的水珠。
在成雙成對的情侶眼里,摩天輪是浪漫熱鬧的,而在形單影只的她心里,哪里都是寂寞清冷的。
她在一張巨幅海報下停了下來,又失神地抬頭望去。海報中的人眼線修長,鼻梁高挺,微微卷起的頭發(fā)有點像他??墒乾F(xiàn)在的他又在哪里呢?
之后的費莎莎格外安靜地坐在重新裝修后的魔鏡酒吧里,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悶酒。
這樣失意的場合下,總少不了楚驕月的身影。
“她又怎么了?”楚驕月向已經(jīng)成為費莎莎助理的甄安娜問道。甄安娜拘謹(jǐn)?shù)負(fù)u搖頭,裝乖地賠笑著。
楚驕月臉上升起的清高神色被昏暗的酒吧燈光掩蓋得不動聲色,對面坐著的還是那個人,不過那活靈活現(xiàn)、討要提成的神氣勁兒卻完完全全地沒了,也算是看得清自己現(xiàn)在的位置了。接著她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酒吧門口對甄安娜說:“你站在外面等著我們,有需要會叫你的?!?p> 甄安娜臉色一僵,這攆狗還要看主人呢。她轉(zhuǎn)眼看了一眼正在買醉的主人,三魂丟了兩魄的模樣哪有心情顧得上她。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雖然心有不忿,但腳還是聽話的,甄安娜挪到了門口待命,在涼意森森的雨夜見證著別人的熱鬧。
笑聲從背后傳來,她分不清哪些笑聲是來自男人的,哪些是女人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個小時、四個小時……她站得腳背發(fā)酸,厚厚的粉底也掩蓋不住眼中的疲憊。她回過頭,目光游離地環(huán)視著場內(nèi),浮華掠影、紙醉金迷吸走了她最后的靈魂。她覺得其實自己也不屬于這里,她應(yīng)該屬于一個更高貴的世界。
當(dāng)甄安娜像柱子一樣站在酒吧門口的時候,冷荊楓把唐奔奔送回了家。他揮手道別的身影落在另外一個人的眼里,那是一個比墨宇皓更擅長沉默的人——小黑。
他目送著她上樓,又轉(zhuǎn)身消逝在星子寂寥的夜色里。
唐奔奔是什么時候開始不加班的呢?從鄺海琴讓她移交出工作后,她就再也無事可干了。做行政出身的唐奔奔不會不知道年末有個末尾淘汰制等著她。其實這里的每個員工都是企業(yè)巨艇上的零件,按部就班地運轉(zhuǎn)著,哪顆螺絲忽然停滯不動了,就是將要被換掉的信號。眼前的清閑,不過是被殺伐前的錯覺。
唐奔奔早早下班后,坐在晉宇樓下的長椅上,想著自己未卜的前途,很是煩悶。要不就止損吧,不要資歷了,跟畢業(yè)生去爭一爭行不行?從零開始,就當(dāng)沒有晉宇這段經(jīng)歷。太陽落山之后,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漸漸地,她的身后又多出來兩個影子,其中一個小且跳躍著。
“媽媽,這朵花兒開得可真漂亮啊?!币粋€軟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唐奔奔回過頭去,一個約莫三歲左右的小女孩正伸出小手抓著路邊的野花。
大一點的影子追了上來,一把抱起她,在她臉邊親了一口:“囡囡乖,媽媽教你哦,這些花骨朵叫蓓蕾初開?!?p> “哦,蓓蕾初開?!眿汕忧拥穆曇粲种貜?fù)了一遍。
過于溫馨的畫面,映進(jìn)了唐奔奔的心里。她自問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卻在這一刻莫名地傷感起來。她害怕軟弱,不想平添離愁,便匆匆離開了。
回到家的唐奔奔,開始整理從公司帶回來的東西。既然下決定要走,那么越早打算越好,雖然已經(jīng)沒有實質(zhì)的工作,但總歸是要交接的。
幾份還摞在一起的文件鎖住了她的視線,那是礦野、源悅和亦美的廣告標(biāo)書,它們從側(cè)面看上去,裁紙機(jī)留下的切痕位置非常相似。唐奔奔遲疑地捧起一沓看。這哪里是相似,是完全吻合。
她瞬間陷入了思維盲區(qū),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具體哪里不對。
這種切痕她還在哪里見過?記憶像蜘蛛網(wǎng)一般瞬間罩住大腦,精細(xì)地過濾著幾日來的所有信息。
她若有所思地抽出錢包里的摩天輪照片,輕輕地用手指撫過,凹凸的觸感讓她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果然有個裁紙機(jī)留下的切痕。她記得冷荊楓的那一張也有這么一個切痕。
對!就是這個原因,兩張照片因為是在同一時間被同一臺裁紙機(jī)切割才會留下同樣的切痕,那么,這三份文件也是同樣的道理,是在同一時間經(jīng)一人之手完成的。
唐奔奔迅速地翻開了礦野的文件,再次逐字細(xì)讀起來。內(nèi)容已經(jīng)被做得天衣無縫了,可是假的終究真不了,不管它是以多么真實的面目出現(xiàn)。
一張法定代表人的身份證復(fù)印件落入她的眼簾:黃德蓓?!包S德蓓……”唐奔奔喃喃地重復(fù)了起來。
黃昏中的一段對話,從她腦海中跳躍出來?!班镟锕裕@叫蓓蕾初開。”
唐奔奔在這一瞬間醍醐灌頂、豁然開朗:“蓓”這個字,讀音為“bei”,那“黃德蓓”相當(dāng)于“黃德備”,再想想黃兼才,他的年齡比這位三十七歲的黃德蓓大不了幾歲,也都姓黃,有沒有可能是兄妹呢?很多父母起名字不都喜歡用一個成語嗎?比如老大叫某欣欣,老二叫某向榮,連起來就是“欣欣向榮”。他們一個兼才,一個德蓓,如果把他們的名字打亂再拼湊起來,那將是“德才兼?zhèn)洹保?p> 唐奔奔釋然地坐下,輕輕拍了拍文件。原來礦野是他的公司。一句當(dāng)時聽起來就有著淡淡違和感的話,現(xiàn)在被唐奔奔想了起來。在婚紗店門口,泰晶然對她說“希望再次合作”,他為什么說“再次”而不是“下次”?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他們可以合作了?唐奔奔翻出泰晶然給的企業(yè)宣傳冊,在一個不起眼的人員架構(gòu)表上,找到了“李靜”的名字。
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想要驗證此李靜是不是彼李靜,親自按宣傳冊的地址跑一趟礦野公司就可以知曉答案,但是想要知道黃德蓓是不是黃兼才的妹妹就沒那么簡單了。在行政部待過的唐奔奔知道,部門總經(jīng)理何明東有查閱各級員工的家庭背景的權(quán)限,可是她何德何能讓何明東去幫忙?
這想法被否定之后,她又想到了年前火速上位的新副總莫譚秋,她應(yīng)該也有相應(yīng)的權(quán)限。她和莫譚秋的私交不深,卻也絕對沒有惡交,要不聯(lián)系她試試看呢?
想到這里,她又登錄了企業(yè)內(nèi)部的通訊錄,驀然發(fā)現(xiàn)莫譚秋的頭像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那是離職人員才有的顏色。唐奔奔難以置信地再登錄了一次,系統(tǒng)顯示莫譚秋確實已經(jīng)離職了。
唐奔奔怎么也想不明白,年前剛坐上副總位置、前途大好的莫譚秋怎么就會離職了呢?
她當(dāng)然想不到這背后的故事,莫譚秋是被何明東給弄走的,而且做得滴水不漏。她吃了啞巴虧不說,連離職也離得很不光彩。
這還要從莫譚秋的遠(yuǎn)親表妹說起。她在晉宇的邊緣部門上班,年后因為懷孕自動離職,手續(xù)辦到一半,動起了拿失業(yè)救濟(jì)金的心思,就請莫譚秋幫忙把離職緣由變更為公司單方解除勞動合同。莫譚秋剛升副總,這點權(quán)限還是有的,何況失業(yè)救濟(jì)金又不是晉宇發(fā),這順?biāo)饲樗螛凡粸椋吭谶€不知道表妹懷孕的情況下,她不聲不響地就把這事兒給辦了。
可萬萬沒想到,拿到解除合同書的表妹會忽然一紙文書狀告晉宇開除懷孕員工。這壞了公司聲譽不說,孕產(chǎn)期開除員工是要賠錢的,這個責(zé)任當(dāng)然最后就算到了莫譚秋的頭上。
莫譚秋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表妹怎么就忽然倒戈了?她再恨也只能恨自己的親戚,恨自己眼瞎,不能把賬賴到何明東的頭上來。這大約就是何明東的高明之處。
莫譚秋這條路行不通之后,唐奔奔覺得唯一有能力幫自己也只有審查部的楊帆了。
審查部的工作性質(zhì)決定了想調(diào)查任何員工的背景資料,不需要給理由,而且對于各個業(yè)務(wù)部門來說,給審查部同事方便,等于給自己方便。次日一早,唐奔奔就在微信上給楊帆留言。
一個上午,沒等來回復(fù)。
楊帆不是沒有看到,他只是看到?jīng)]有回而已。若是放在以前,唐奔奔的消息他半個小時內(nèi)必回,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對于他來說,再在唐奔奔身上投入任何時間和精力都是無用功,說不定比跟陌生的同事聊天還要靠后一些處理。
一直等到下午,沒有得到回復(fù)的唐奔奔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這次他很快就回復(fù)了:“不好意思唐奔奔,私下調(diào)查總經(jīng)理的背景資料不符合公司的規(guī)定?!笨钢疽?guī)定的大旗,楊帆倒也是拒絕得有理有據(jù)。
唐奔奔自嘲地笑了笑。以這樣的官腔拒絕她的人,和之前還跟她保證著“哪個領(lǐng)導(dǎo)欺負(fù)你,我就去查他的背景資料,半夜打電話去恐嚇?biāo)钡娜?,居然也可以是同一個。
不過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買賣不在,交情就不在,也算是職場規(guī)則吧。每個人都在精準(zhǔn)地計算著自己的付出和回報,對于沒有結(jié)果還需要自己出力的事,那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罷了,求人不行,自己能辦的總要先辦好。第二天,唐奔奔就請假來到了礦野廣告公司。
“我找人力資源部的李靜總經(jīng)理。”她問前臺。
“請問小姐貴姓,有預(yù)約嗎?”
“我是唐奔奔,有預(yù)約的。”撒謊的唐奔奔聲音小了下去。
前臺撥通電話后,向她回復(fù)道:“李總請你進(jìn)去,205 辦公室?!?p> 沒想到這么順利,唐奔奔有點意外。
敲門而入,果然是她。
“坐吧,什么風(fēng)把你刮來了?”李靜顯然在新公司待得還不錯,昔日瘦削的臉頰飽滿了一些。
“聽同事說您來礦野了,一直也想來看看您?!碧票急夹ρ?,放下了一籃水果。
“是嗎?”李靜的笑意深了。她的離職并不光彩,自己平時也不在礦野,只是掛個名兒而已。唐奔奔來看她之前,連消息都沒有發(fā),這么貿(mào)貿(mào)然地跑來,絕對不是來找她敘舊這么簡單。
“在晉宇干得不開心?”她試探了一下。
“嗯,還好,現(xiàn)在在市場部了。在行政部的時候,還多虧了您一直照顧我?!?p> “哦,你在黃兼才的部門?”
“嗯,是的?!?p> 如果換了別人,李靜不會多想,可是對面坐的這個人是唐奔奔,這是一個不管處于怎樣的劣勢,都有本事憑著一股韌勁兒讓人無法忽視的員工。
“我跟黃總也不太熟,主要還是晉宇員工太多了,不像我現(xiàn)在待的這個小公司?!彼D(zhuǎn)了轉(zhuǎn)凳子。
“哪兒呢,我就是來看看您的?!碧票急柬槃菡玖似饋恚呦蛩砗蟮陌偃~窗,“我記得您不喜歡被太陽曬著?!?p> 唐奔奔一邊拉簾子,一邊回過頭去,眼睛就落在李靜的電腦屏保上。屏保上,李靜靠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這個男人,唐奔奔覺得有點面熟。
李靜沒有回頭,在電腦的反光中,她逮到了唐奔奔的視線。這招是她年輕時候用爛了的。她隨手晃動了幾下鼠標(biāo),將電腦屏幕轉(zhuǎn)成正常模式。
唐奔奔放下簾子,坐回了李靜的對面。
李靜不笑了,她剛才看她的電腦,她知道了。
李靜臉上的木偶紋一提,聲音也變得官方起來:“我呢,跟黃兼才不算太熟,但他為人不錯,你跟他好好學(xué)學(xué)。”
收到逐客令后的唐奔奔旋即站了起來:“謝謝李總,我單純就是來看您的。不耽誤啦,我先走了?!?p> “也不留你了,慢走。”李靜順?biāo)浦鄣厮涂土恕?p> 這一趟還是有收獲的。如果她沒有看錯,李靜電腦桌面中的男人應(yīng)該是泰晶然。
唐奔奔是什么時候開始不愿意麻煩小黑的呢,也許是奶奶有意無意地提醒她莫辜負(fù)小黑的時候,又也許是覺得自己真的除了友誼任何回應(yīng)也給不了他的時候。童年的熱情守護(hù),讓唐奔奔成了這個天才少年唯一的朋友,可正因為是唯一的朋友,她常常覺得她承受不起這份生命之重。
“小黑?!彼穆曇粼谝雇眄懫稹?p> “奔奔,有什么我可以為你做的嗎?”
“你怎么總是這么說?”唐奔奔有點不好意思。
“不然這么晚你為什么打電話給我?”
“其實,小黑你不需要為我做什么的,但是我也想不到別人了?!碧票急加行┩掏掏峦隆?p> “你說。”
“我這里有個身份證號,你能不能幫我把晉宇的內(nèi)網(wǎng)黑掉,我想查查這個人家族所有成員的信息?!?p> “號碼給我?!彼脑捪騺砗苌佟?p> 一天之后,小黑把黃德蓓所有家族成員的信息發(fā)給了唐奔奔。
果不其然,黃德蓓確實是黃兼才的妹妹,只是更加令她意外的是,黃德蓓居然是副總裁雷明的太太。
深夜,唐奔奔帶上了私下調(diào)查的資料回到了晉宇。她知道他下班很晚,也想碰碰運氣,所以用了一個很笨的方法: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始終沒有離開。
當(dāng)清脆的剎車聲在她耳邊響起時,她看見了他擔(dān)心的表情。
“這么晚,站在路邊干嗎?”墨宇皓搖下車窗。
“我有工作的事情跟你講?!?p> “所以你在這里等我?”
“嗯?!?p> “你怎么不給我發(fā)條消息或者打個電話,這么晚站在路邊不危險?快上車?!?p> 回到碧璽花園后,兩個人都很自然地走到吧臺邊為對方?jīng)_了一杯咖啡。
“對了,你的咖啡為什么磨得那么好喝?”墨宇皓問她。
“你怎么知道是我磨的?”
“我家阿姨磨不出來這么好喝的,肯定是你了?!?p> “我曾經(jīng)在蛋糕房打工,專門學(xué)過這個?!?p> “原來是這樣,你背后的傷恢復(fù)得怎么樣了?”
“已經(jīng)好了?!?p> “那,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講?”
唐奔奔應(yīng)聲拿出厚厚的一沓資料:“這是我整理的,市場部總經(jīng)理黃兼才做過很多違規(guī)的事,這個稍后再看。”
唐奔奔又拿出另外幾本:“這是我們即將開業(yè)的酒店的廣告推廣案子,看到這個裁痕沒有?”她修長的手指停在裁紙刀的切痕上。
墨宇皓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這是三家企業(yè)的競標(biāo)書,可是它們卻有一樣的裁切痕跡,這說明它們是在同一時間、同一臺裁紙機(jī)上裝訂的,出自一人之手。”
他挺拔的眉毛微微一蹙。唐奔奔說得一點沒錯,這點小細(xì)節(jié)都被她抓到了。
唐奔奔繼續(xù)道:“礦野廣告公司極有可能承接這次廣告推廣,它的法定代表人叫黃德蓓,市場部總經(jīng)理叫黃兼才,這兩人的名字連在一起是‘德才兼?zhèn)洹?,他們是兄妹?!?p> 墨宇皓放下咖啡,一臉贊賞地笑了笑。這一絲笑容使得他原本就英俊的臉生動起來。
“體檢的案子當(dāng)初是行政經(jīng)辦的,晉宇的前行政經(jīng)理現(xiàn)在是礦野的人力資源總監(jiān),這次又伙同其他單位來陪跑,而黃兼才在礦野有關(guān)聯(lián)股份?!?p> 墨宇皓明白了唐奔奔想跟他說什么,她想告訴他,酒店活動的推廣單位是市場部老總的單位,體檢單位也是。黃兼才這人,人品確實很差,但是業(yè)務(wù)能力倒是很強,當(dāng)年在別的公司也是銷售冠軍。
“黃兼才違規(guī)的事情干了不少,他的人品是有問題的,這樣的人留在公司也是后患無窮,如果是我,我會開掉他。”
她倒是直言不諱。墨宇皓看著眼前這小小女子的眉宇間竟有著殺伐果決之色,不禁一笑,可他并不會這么做。黃兼才也好,李兼才也罷,這些人不過是唯價值存在的,誰能給公司創(chuàng)造更大的價值,他就用誰,只要合同執(zhí)行價與市場價持平,企業(yè)沒有額外支出,那么誰換了個馬甲來賺這個錢,他并不關(guān)注。
可唐奔奔這么直白耿介,他覺得用“我會考慮的”敷衍她,實在是不合適。于是他推心置腹道:“其實對我來說,員工分四種,有用的好人,有用的壞人,沒用的好人,沒用的壞人,我不用沒用的人,不管好壞?!?p> 唐奔奔聞言一怔,甚是意外:“你的意思是黃兼才是有用的壞人,你不管他多無恥嗎?”
“在不影響公司實際利益的情況下,他的私生活我確實不管?!?p> 唐奔奔輕輕地吸了一口涼氣:“那沒用的好人呢?那種沒有功勞有苦勞,干了很多年的那種?!?p> “老員工的苦勞是負(fù)數(shù),留著會給公司增加負(fù)擔(dān)?!?p> 唐奔奔看著墨宇皓,他說這話的時候多么輕松平靜,一雙好看的眼睛里藏著浩瀚星河卻唯獨沒有一絲人情味,極是薄涼。
“你這樣的用人標(biāo)準(zhǔn)沒有人情味?!碧票急疾桓移埻?fù)u搖頭。
“老板給員工最大的人情味是升職和加薪水。”墨宇皓淡淡地回應(yīng)。
在唐奔奔后來的記憶中,墨宇皓的微笑一直是雅不可耐的,這份冷漠疏離合著他的這句話,就刻進(jìn)了她的心里。
良久之后。
“你真的不在乎嗎?你不怕一個人壞起來,影響不可控?你知道吧,即將承辦酒店宣傳的廣告公司,它的法定代表人是黃兼才的妹妹,而且他的這位妹妹,還是雷總的太太。”
墨宇皓的臉色一凝。牽扯到雷明,事情的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看過他們的背景資料的?!彼驼Z。
唐奔奔心里一慌,難道是小黑查錯了?不可能,她相信小黑,更相信小黑的水平,可是墨宇皓為什么會不知道呢?
“也許,他們給你看到的,都是他們想給你看到的。”
氣氛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這份安靜明顯不同于剛才,透著如履薄冰的緊張。
高跟鞋的“篤篤”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一位高挑的美女走了進(jìn)來,還帶著一身酒氣:“小墨魚!我要來這里住兩天,誰來找我,都說我不在?!?p> “墨太太?!碧票急假康卣玖似饋怼?p> “Lucy 姐?!?p> 六目相視。
這一刻,輪到Lucy 驚訝了。站在自己對面的兩個人神色各異,女孩顯然嚇了一跳,臉色通紅,而墨宇皓則是一臉的波瀾不驚,但是她怎么看都覺得這繃著的波瀾不驚之下隱藏著一絲被抓現(xiàn)行的尷尬。
“哈哈,哈哈,”她大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我說呢,之前我就奇怪給我?guī)Ш⒆拥谋D吩趺磿袃A城顏色,原來是你女朋友?!?p> “傾城顏色”?墨宇皓聽后滲得一身雞皮疙瘩,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他姐姐居然會用這么老土的一個詞……
“不是,墨太太,我是……”唐奔奔被墨露茜的話炸得暈頭轉(zhuǎn)向。
墨宇皓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慢悠悠地清了嗓子,又慢悠悠地打斷了她:“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姐姐墨露茜,這位是我的同事,唐奔奔?!?p> Lucy 挑了挑眉毛,嘖嘖了兩聲:“同事?你把同事帶回家談公事?”
唐奔奔的臉?biāo)查g紅到了耳根,眼前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姐姐?怎么會變成姐姐了?這么說,看著是有點像……
墨宇皓看著他的親姐姐,擺出一副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興風(fēng)作浪的表情。墨露茜哪里吃他這一套,調(diào)侃過墨宇皓后,又大大方方地走向唐奔奔,
伸出了手:“唐小姐,我們見過?!?p> “墨小姐好?!?p> “我弟弟怎么樣,對你好嗎?”
“Lucy 姐!”墨宇皓喊道。
墨露茜很嫌棄地看了墨宇皓一眼,轉(zhuǎn)頭對唐奔奔說:“我這個弟弟賣相確實不錯,你別看他表面冷冷的,其實心地好著呢?!?p> “Lucy 姐!”他又哀求著。
“小墨魚你怎么這么討厭!我話還沒有說完,你怎么老打斷我!你還讓不讓我說話了。古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姐姐是潑出去的水,你是不是因為我嫁人了,就不讓我好好說話了。”好歪的理由,卻被她說得正義非凡。
唐奔奔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能把墨宇皓懟得啞口無言還一口一個地叫他小名的時刻確實不多見。
墨宇皓看著唐奔奔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明白再解釋也毫無意義,無奈道:“我先送你回去吧?!?p> Lucy 撩了一下頭發(fā),秀美的眉毛一挑:“回去?回哪里去?是我壞了你們的好事?”說完她拉起了唐奔奔和墨宇皓的手,往樓梯上推,“去吧,去臥室聊公事吧?!?p> “嘭”的一聲,臥室的門被關(guān)上了。
墨宇皓像泄了氣的皮球,坐到沙發(fā)上。
樓下傳來墨露茜的叫聲:“小墨魚,誰給你打電話都說我不在這里哦!”
唐奔奔直愣愣地站在門前,因為貼門太近,她的有些頭發(fā)已經(jīng)被吸附在門上了。
“我姐姐在國外待久了,說話沒有輕重,別介意?!边€是墨宇皓先開口了。
“對不起。”她轉(zhuǎn)過身。
“對不起什么?”
“讓你姐姐誤會了?!?p> “沒事?!?p> “小南瓜,不是你的兒子?”
“不是,你一直以為是嗎?”
“嗯?!?p> “她們沒和你說過我沒有結(jié)過婚嗎?”
“她們?誰?”唐奔奔歪過頭俏皮地笑了笑,“自戀起來了是不是?大家都是來上班的,誰有空天天說你來著?!?p> “也不是……天天說吧?!蹦铕狭藫项^。
今天晚上是真有趣,見到了神仙姐姐,還見到了墨宇皓這么囧的一面。唐奔奔神神秘秘、輕手輕腳地挪到他面前,倏地蹲了下來,長發(fā)就像輕盈的羽毛一般落在地上。她伸出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噓了一聲:“一會我自己悄悄走?!?p> 墨宇皓垂下眼睛,看著她栗色的長發(fā)垂在地面上。她再蹲久一點,估計地板都要被她的頭發(fā)擦干凈了。她此時的臉紅得厲害,修長的睫毛下眼神明媚歡脫,配合著小巧且豐潤的嘴唇,那副沒做錯事卻還小心翼翼的小模樣確實討喜,難怪墨露茜會誤會。
“蹲著干嗎?”他順手拉起了她,讓她和他并排坐著。
這一坐,唐奔奔的裙角就蓋到了墨宇皓的腿上。她輕輕地挪了挪,裙角依舊在他腿上。墨宇皓瞬間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微微欠身和她空出一人的距離。
“我還是送你回去吧,一個女孩走夜路安全嗎?”
“我經(jīng)常一個人走。”
“沒死是你命大,也是,笨人活萬年?!?p> 唐奔奔啞聲一笑。
墨宇皓想了想:“下樓會被我姐姐聽到,一會我睡到隔壁,這個房間就讓給你。對了,你背后的傷怎么樣了?”
“沒事了。”
“有疤嗎?”這真是他的執(zhí)念,“我記得你的后背全是……”墨宇皓單手托腮,認(rèn)真地回憶起來。
“別亂想了?!碧票急稼s緊打斷她。
“我沒在亂想,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何況你我也不是沒看過?!?p> 唐奔奔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墨宇皓的眸色在一瞬間幽深了,他并不準(zhǔn)備告訴她,起身撫了撫微皺的衣服:“好了,我走了,你休息吧?!?p> “你不會真是……”
“什么?”
“變態(tài)吧?!?p> 剛剛站起的墨宇皓聽后便往沙發(fā)上一靠,仰起頭來嘆息一聲。終歸要解釋一下。他放低了自己的視線,緩緩道:“你在我家?guī)?Pumpkin,記得吧?”
“嗯?!碧票急键c點頭。
“雖然說用人不疑,但那是用在能力相當(dāng)?shù)娜松砩?,可你和嬰兒能一樣嗎?所以我總要在客廳這樣的公共區(qū)域安裝攝像頭,以防你虐待嬰兒吧?!?p> 唐奔奔瞪著眼睛發(fā)呆了幾秒,回神的瞬間,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記得那一次,我在客廳……”
“是?!彼驍嗔怂?。
她伸出手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好燙,是什么在燃燒?自己的臉?整個房間?還是眼前的世界?
忽然一雙微涼的大手覆蓋在她的手上,把她的手從臉上拉了下來,放到自己面前。
“別亂想了。”他風(fēng)輕云淡地說,好像她的難堪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似的。下一秒,他已經(jīng)站了起來:“明天早點起,一起走?!?p> 他很快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帶上門走了。
唐奔奔懊惱地靠在沙發(fā)上。唐奔奔啊唐奔奔,你笨死了,笨人活萬年,他果然沒有說錯啊。
夜未央,無心睡眠。
第二天一早,敲門聲輕輕響起,唐奔奔趕緊開門,墨宇皓站在門口,頭發(fā)上薄薄一層水珠昭示著他剛剛洗過澡。他穿戴得很整齊,西裝革履的樣子,比昨天晚上還要耀眼一些。
“我姐姐的衣服,你要不要換上?”他把手上的袋子遞了上去。
“不用,我們什么時候去公司?”唐奔奔有些急切地問。
睡得不好嗎?還是討厭這里?這么快就想走?這個念頭在他的心里一滑而過,轉(zhuǎn)念收回了袋子。墨露茜的衣服,他可是挑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件合適她的。
唐奔奔看到他的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現(xiàn)在吧?!彼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