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受了傷,聲音虛弱,幾乎淹沒在四周的嘈雜里。
但以葉晗和孫鹿嬋的修為,仍然將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唯一的問題在于,聽得清楚,不代表就能明白。
什么強買強賣?什么獸形門?葉晗表示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剛才打他腦袋了?”孫鹿嬋懷疑是葉晗把人給打傻了。
“沒有啊,要是打的腦袋,那還不把他打死了?”葉晗趕緊搖頭,“咱們是上門救人,又不是江湖仇殺,真搞出人命來,就壞了規(guī)矩,要出事的?!?p> 說是規(guī)矩,但其實只不過是江湖上人人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一種潛規(guī)則。
靈氣復蘇,武道大興,給世界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其中最為顯著的,大概要數(shù)社會治安管理方面。
俠以武犯禁,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而靈氣的復蘇直接讓曾經(jīng)身為“瀕危動物”的武者數(shù)量迎來了爆發(fā)式增長,如何管理這一群愛好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的家伙,可是個大問題。
但如果僅僅是因為害怕難以掌控這股力量,就全面禁止武道修行,無異于因噎廢食,與這個時代的主題背道而馳。
所以當武道一步步蓬勃發(fā)展,曾經(jīng)的法律、道德、倫理等等“規(guī)則”,也不得不一步步作出讓步。
比如說葉晗他們現(xiàn)在的行為,如果放到靈氣復蘇以前,那是妥妥的重罪,只要被抓住,那少說三年起步。
但現(xiàn)在,根據(jù)衙門和江湖之間不成文的規(guī)矩,只要不鬧出人命,事后能給出足夠的賠償,那么都可以江湖事江湖了。
所以葉晗和孫鹿嬋雖然下手果決,卻都沒往要害招呼,就是怕不小心把人給打死了。
“廖叔不在大堂,可能是被他們抓起來了?”孫鹿嬋環(huán)視周圍,只看到一群不敢上前又不敢逃跑的紫青堂弟子,沒有廖叔和夏良的身影。
“也可能不是在這里被打的?!比~晗猜測道,“招待客人嘛,多半是在內(nèi)廳?”
“那么內(nèi)廳是在哪里?”
“這我怎么知道,我又沒來過紫青堂。”葉晗兩手一攤。
“我也是好久沒來了,根本記不清了……”孫鹿嬋皺著眉頭,“要不你左我右,找一圈?”
“嗯,我也這么想,不過有個問題要注意一下。”葉晗壓低聲音,“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來意?!?p> “為什么?”孫鹿嬋一愣,她還打算一路找一路喊廖叔的名字呢,畢竟紫青堂的底盤偌大一片,一點點找過去的話,不知道要耽誤多少事。
“雖然還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們關(guān)上門動手,那就是打算往死里打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是來救人的,可能會先一步下殺手?!比~晗習慣性地往最壞的方向設(shè)想,“就算只是把他們當做人質(zhì),也會給我們增添不少麻煩?!?p> 孫鹿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要不我們干脆偽裝一下,他不是說我們是獸形門的嗎?我們就裝作獸形門的人好了,讓他們琢磨不懂我們的來意,剛好趁機渾水摸魚!”
“也行。”葉晗點點頭,“那么,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p> “哼,你才是要小心。”孫鹿嬋在葉晗肩上輕輕一錘,“真遇到麻煩的話,記得喊‘師姐救命’?!?p> “是是是,到時候師姐一定要來得快一點。”葉晗笑了笑,一抬腿,向左躥出。
孫鹿嬋身形如鬼似魅,消失在右邊的轉(zhuǎn)角。
一眾紫青堂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這一男一女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明明年紀不大,卻強得像鬼一樣,不但兩個真?zhèn)鲙熜直灰徽辛痰?,連教習也一個照面就被打飛。
啊,對了,教習還被埋在廢墟呢!
一群人趕緊七手八腳地刨開斷壁殘垣,剛剛把昏迷的教習拉出來,就聽見“咔喇喇”一陣巨響!
“發(fā)生……什么事了?”眾人停下手里的活兒,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
同一時間,紫青堂深處,精致典雅的內(nèi)堂里,也有人發(fā)出了同樣的疑問。
“發(fā)生什么事了?”一個身穿紫袍,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眉頭緊皺,“外面吵吵嚷嚷的,義陽,你去看看。”
紫袍男子身后,一個年輕人抱拳一禮,領(lǐng)命而去。
“賀堂主,弟子們修行的動靜大了一些而已,值得你專門過問一下嗎?”客席上,一個大腹便便的肥胖男人神色倨傲,話里是不加掩飾的嘲弄,“還是說,你在故意岔開話題?”
“我認為話題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弊吓勰凶?,紫青堂堂主賀修璇,看也不看肥胖男人,自顧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紫青堂是我和亡妻共同闖下的基業(yè),無論你們出價再高,我也不可能答應賣掉。”
“我就說賀堂主不可能答應!我們極武道場和賀堂主立場一致,絕對不會出售道館!”
“百流拳的道館也不賣!”
“換了別家我可能會考慮考慮,但你們?哼,我們謝家拳不做你們生意!”
……
仔細一看,內(nèi)堂里竟然滿滿當當?shù)刈瞬簧偃耍丝搪犃速R修璇的話,不少人跟著表態(tài),都嚷著絕不會賣掉自家的道館,一時間人聲鼎沸,群情激奮。
肥胖男人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卻還是掛著傲慢的笑容,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坐在他身旁的黑臉漢子,接過了話頭:“大家還是多考慮考慮,畢竟同是安豐城老鄉(xiāng),大伙想必也知道,無論是齊家還是我們楊家,做生意都是童叟無欺,給的價錢絕對讓你們滿意?!?p> “這不是錢的問題!”
“就是,我家祖祖輩輩都在武館街開館收徒,傳了上百年了,我今天要是答應把道館賣了,我都沒臉下去見祖宗!”
“有幾個臭錢就以為能為所欲為了嗎?告訴你楊成舉,你那一套,在這里行不通!”
劈頭蓋臉挨了一通罵,楊成舉也不生氣,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兩個人身上。
“廖哥,夏賢侄,咱們也是老相識了,你們總該信得過我吧?”
那兩人一個老一個少,赫然正是廖叔和夏良。
不過兩人的情況不太好,廖叔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夏良更是被一個大漢反剪雙臂,死死壓在地上,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
“早說過了,老廖我只是個下人,道館的事,得主人家拿主意。”廖叔的額頭擦破了,血流進眼睛里,表情有些猙獰。
“賣給誰都不會賣給你!楊成舉你個@#¥%……”夏良的臟話還沒罵出口,頸側(cè)就挨了一手刀,痛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唉,你們怎么就不明白呢?”楊成舉嘆了口氣,“我和齊征平大哥是真正為大家伙好啊,你們想想,獸形門馬上就要入駐安豐城,并且有化神高手坐館授課,到時候誰還會去你們的道館學武?與其等到學員都跑光,不得不含恨閉館,不如趁現(xiàn)在賣個好價錢不是?”
“楊老弟這話在理?!鄙聿姆逝值凝R征平也放下茶碗,“獸形門既然要設(shè)館傳道,道場的規(guī)模肯定不能小了,人家看上武館街,其實正是你們的機遇啊。這樣吧,我做主,只要今天答應把道館出售的,等獸形門正式入駐,我可以給他謀一個教習的位置——至少是教習,如果能入了化神高手的眼,成為獸形門的真?zhèn)魃踔梁诵牡茏右膊皇菦]可能啊?!?p> 這番話說出來,眾人的聲音頓時弱了下來,有幾人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是頗為意動。
畢竟那可是獸形門啊,五姓七宗之下的第一大派!
要是能從獸形門撈到點好處,那可不比自己守著點家傳的破玩意強多了?
齊征平見自己的話有了效果,臉上笑意更濃,伸手又去拿茶碗。
嗯?這個茶碗……怎么好像在晃?
齊征平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沒看錯,茶碗是在輕微晃動,碗中的茶水泛起一圈圈漣漪。
剛想問問是什么情況,就看見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卻是剛才出去看情況的“義陽”。
“不、不好了!”義陽指著身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獸、獸形門不講規(guī)矩,已經(jīng)打進來了!”
“什么?”眾人皆驚,包括齊征平、楊成舉都站了起來。
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內(nèi)堂的大門崩成無數(shù)碎片,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賀修璇大手一揮,漫天碎片倒卷回去,沒有傷到內(nèi)堂里的任何人,但他的臉色仍然黑得可怕:“你們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個不羈的男聲:“我們?我們當然是獸形門的人?!?p> 獸形門果然打算以勢壓人!如果不答應出售道場,他們就要打上門來!就像現(xiàn)在這樣!
一時間,眾人的腦中都閃過這樣的念頭。
只有一個人,跳起來指著兩個不速之客,破口大罵:
“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