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節(jié)課是體育課,要測立定跳遠(yuǎn),照舊開始之前先跑兩圈熱熱身。
下午的時候刮起大風(fēng),操場周圍的香樟枝條忽然之間瘋狂舞動,葉子像要掙脫出去。跑步時逆著風(fēng),阻力很大,校服貼在身上往后飛,揚(yáng)起衣角。
莫山山只覺得今天這兩圈兒格外累人。
跑完之后大家靠攏過來,圍在體育老師旁邊。
男生先測,立定跳遠(yuǎn)對他們來說幾乎沒什么壓力,彈跳力普遍很好,一蹦老遠(yuǎn)。連小胖子李洵成績也不錯,渾身肉一抖,輕輕松松一米九。
沈千尋擠在莫山山旁邊站著:“怎么辦山山,我頂多跳個一米六,那估計還得超常發(fā)揮?!?p> “你別緊張?!蹦缴桨参克?,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底。
場上輪到陸可無,然后是肖煒、我,我們跟走過場似的,兩秒鐘一個。莫山山眼睛一瞄,見沒有少于兩米的。
馬上就要輪到女生。
按花名冊上的順序來,莫山山排在較后頭。
關(guān)鍵許多男生測完之后還不散開,聚在旁邊圍觀女生跳。陸可無叫我打籃球,我本想一走了之,不知為何后退回人群里,把莫山山拉出來。
我脫了外套給她,說:“系腰上。”
莫山山不太明白,但慣性地把衣服接了過來。
“為什么?”她后知后覺地問。
我見她猶豫,干脆自己動手。他上前一步,靠近,莫山山不由得后退一步,被我逮?。骸岸闶裁?。”
說話時,我的兩只胳膊繞著她,外套貼上她后腰,快速拉住兩邊袖子交叉,打上一個結(jié),一拉。不松不緊的,我沒太用力。
“我打籃球去了?!蔽易咧罢Z氣似威脅,似勸哄,“不許解開?!?p> 體育委員還在報名字,莫山山重新鉆回人群。
沈千尋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她剛剛不見了,一個勁地抱著她的胳膊:“我怎么覺得有點(diǎn)兒冷,早知道就拿個外套下來了。”沈千尋使勁兒往下拽了拽衣擺,“哎呀,感覺好尷尬?!?p> 莫山山再往場上看,終于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因為上體育課,很多人都嫌外套累贅,沒穿下來。女生的夏季校服短,往前一跳,落地時衣服往上一縮,后背一小片肌膚會露出來。
莫山山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瞬間被冒出頭的小甜蜜溢滿。
“下一個——莫山山,做準(zhǔn)備?!斌w育委員喊道。
跳出來的成績是一米七五,照莫山山的要求,已經(jīng)很不錯了。她抱著我的外套,去籃球場等我。
我把手里的球傳給陸可無,跑過來,問:“怎么樣?”
“至少及格了。”莫山山覺得萬幸。
“還有謝謝你?!彼傅氖墙杷馓椎氖聝?。
我倆挨著在臺階上坐下來,莫山山把我的外套擱膝蓋上,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今天怎么不穿校服?”
“嫌麻煩?!蔽艺f,“每套都一樣,哪分得清哪件是誰的?!?p> 莫山山覺得我的理由也挺奇葩,怪人的思維方式果然不同于常人。
“可是這樣的話,你就錯過了一個很好的機(jī)會?!蹦缴较肫鹬霸诰W(wǎng)上貼吧看到的一種說法,一不小心說出了口。
“嗯?”
“跟喜歡的人一起穿情侶裝的機(jī)會啊,”莫山山撐著下巴笑,“都說了,校服是最好的情侶裝?!闭f完,才覺得不太好意思。
她別過臉,我就盯著她的側(cè)臉。
耳邊風(fēng)聲呼嘯,如同浪潮撲打礁石,千萬只海鷗展翅欲飛。
一滴雨掉落發(fā)頂,大雨將至。下課鈴聲及時而至,大家都朝教學(xué)樓奔。
莫山山起身時,我說:“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她的臉倏然一紅。
第二天,我穿著校服進(jìn)教室,莫山山不知為何老是頻頻看著我的衣服。
不知道為什么,她心跳得飛快,一大早不肯消停。
——“都說了,校服是最好的情侶裝?!?p> ——“行,我知道了?!?p> 莫山山腦子里亂哄哄的,想了很多,又不敢真正地深想。
這個月以來,沈千尋連著三個星期被偷熱水瓶,賊像是專門盯上她了。
“山山,我零花錢光用來買熱水瓶了?!鄙蚯ぐ?。
莫山山問:“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抓賊!”
女生宿舍樓靠近學(xué)校鍋爐房,兩者之間砌了一堵紅磚墻隔開。大家早上一般都會把開水瓶從寢室拎出來,整齊地挨著墻根擺放,晨讀結(jié)束后打好開水,傍晚再提回去用。
熱水瓶也是宿舍樓前的一道盛景。
花花綠綠,別提有多壯觀了。
但多了就容易混亂,常會有拎錯瓶的。但故意偷人家的這種惡劣現(xiàn)象,偶爾也會有。
沈千尋連著丟了三次,而且她綁了根小紅繩做記號,不太可能是別人拿錯了,估計是真被偷了。
沈千尋喊著要抓賊,守株待兔,中午也不準(zhǔn)備去食堂吃飯了,一下第四節(jié)課就往外沖,趕去紅墻旁邊蹲點(diǎn)埋伏。
莫山山答應(yīng)了幫她去食堂打飯。
但今天大姨媽造訪,莫山山肚子不太舒服,稍微一動,就感覺自己要遭殃。
教室里稀稀拉拉還剩幾個人,莫山山合上書本,一站起身就覺得不對勁,費(fèi)力地扭頭看身后的褲子。
立馬一屁股蹲坐下去。
完了,弄褲子上了。
我翻完手上的地理雜志,有點(diǎn)兒詫異:“你還沒走?”
莫山山一手悄悄按住抽疼的肚子,朝我干笑:“等你們都走了我再走。”她在考慮這一路要怎么回寢室。
我見她一臉心虛鬼鬼祟祟的樣子,覺得狐疑:“那我先走了?”
“嗯嗯?!蹦缴揭粋€勁地點(diǎn)頭,完了還是叫住我,猶猶豫豫地問,“你座位上的校服外套,能不能借我?”
我扔她懷里,打趣道:“害個什么羞,你又不是沒借過?!?p> “你生病了?”我發(fā)現(xiàn)她臉色不太對。
莫山山含糊地說:“就是有點(diǎn)兒肚子疼?!?p> “去醫(yī)務(wù)室?”
“不了不了,寢室有藥呢,不是什么大事,我多喝兩杯熱水就好了。”
莫山山站起來遮遮掩掩地把我的校服系在腰間,又擔(dān)心給我弄臟了,神情尷尬:“改天我洗干凈了再還你?!?p> 我大概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點(diǎn)了下頭。
“能走嗎?”
莫山山一窘,她還沒嚴(yán)重到那個程度,又聽我問:“要不要背?”
莫山山臉爆紅,忙不迭擺手:“不用了,不用了?!?p> 我揚(yáng)起嘴角淡笑了一聲:“嚇你的。”
莫山山噘嘴:“你一點(diǎn)兒都不‘幼稚’?!?p> 莫山山埋頭快步走回寢室,沈千尋已經(jīng)在等著了,看她兩手空空,問:“咦,小滿,我的飯盒呢?”
莫山山翻箱子找衣服褲子換,隨口道:“在李海海那兒,他去食堂了。”
“什么?!”沈千尋激動得差點(diǎn)兒破音,“我不是做夢吧?!帥哥親自給我打飯?!我這上輩子積了什么德呀?!?p> 莫山山不想理會她發(fā)神經(jīng),轉(zhuǎn)移話題,問:“你抓賊怎么樣了,抓到了嗎?”
“沒抓住,賊太聰明了。”
“你別老把熱水瓶放在同一個地方,換塊地兒就好了。”
“老子不信這個邪?!?p> “等你第四個熱水瓶被偷,你自然就信了?!?p> 沈千尋跳過去捂住莫山山的嘴巴:“呸呸呸,烏鴉嘴。你別說了,我害怕。”
再回教室時,莫山山的課桌上多了一杯奶茶。她伸手一摸,溫的。
插入吸管,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甜而不膩的味道在整個口腔內(nèi)蔓延,桌上的習(xí)題試卷也不再顯得那么面目可憎。
莫山山揉著小腹,手里捏著一張字條,是剛才壓在奶茶杯下面的。
略潦草的字跡:“給你買的,小姑娘?!眮碜杂谒耐?。
她能想象我說這話時的模樣和語氣。
不過長她一歲,嚴(yán)謹(jǐn)來說,是十一個月零五天,卻愛端出老成持重的做派,儼如她長輩,自己分明也就一半大男孩兒,有時也幼稚得可愛。
再吸一口奶茶,好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