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著夢的地方
谷源惠站在弛單療養(yǎng)院7-8門前,夏日的暑氣在她鼻尖劃過水潤的痕跡。這是她第一次來這里,貴到離譜的療養(yǎng)院建在半山腰,上山的打車錢足以她付半個月的房租。摳門成性的她第一次無所謂金錢,手里緊攥著鑰匙,顫抖的打開7-8的門。
她要去喚醒和她網(wǎng)戀了三個月的男友——一個植物人。
*
三個月前。
柴姑十三路的夜市開的野蠻,和巷子里違章搭蓋的棚頂一樣,歪七扭八的直戳到馬路牙子邊,燒烤的煙隨心所欲的飄,運(yùn)氣好點(diǎn)聞一鼻子烤肉香,倒霉點(diǎn)的就先吸幾口嗆人的煤煙。
谷源惠捂住鼻子離遠(yuǎn)了燒烤攤,這幾天犯鼻炎一點(diǎn)煙味兒聞不得。她熟練的繞開東倒西歪的塑料凳子,避開瘋叫著四處躥的小孩兒,沒敢多看旁邊兒勾人饞蟲的各色小吃。
一路往里走,原本沾著的些許夕陽余韻徹底被商業(yè)區(qū)的大廈遮蔽,連著夜市的廉價(jià)小彩燈也成為她身后的模糊星點(diǎn)。柴姑十三路里面沒有路燈,原本是有的,壞了好幾年沒人修,住這兒的人習(xí)慣了黑,也不會費(fèi)心思掏錢修一修燈。
修了又不會只照給自己看。
谷源惠拿出包里的小手電,之前剛搬來在這里崴了兩次腳之后她就自己常備個小手電,以免再受傷。
剛走過幾個容易卡鞋子的石板路,不等她稍稍放下心,下一步一腳深,半個腳后跟卡在縫里,身體猛的失去平衡!
“嘶——”
谷源惠吸一口冷氣,屁股一陣鈍痛,小手電“轱轆轱轆”滾到一旁,照清楚了她的腳下,本該是平坦的路段,不知道什么東西砸出了個小坑。
估計(jì)是今天才砸出來的,之前兩次在這里崴腳她對這段路無比熟悉,在今天之前——甚至是早上上班時(shí),這個坑是不存在的。
谷源惠拔出腳,一聲不吭的拿起小手電,回頭記清楚了位置一瘸一拐的接著往前走。
前面格外黑,也不知道有沒有新的坑。
好在她所居住的樓就在不遠(yuǎn)處,剛到單元門口時(shí),她身后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人摔倒的聲音。果不其然,沒幾秒就傳來女人尖銳的咒罵——
“誰他媽又弄出個坑啊?不修路你還搞破壞要不要點(diǎn)臉!真是操了,晦氣死了……”
柴姑十三路很小,路口打個噴嚏路尾頭的三樓都能聽見。女人毫不掩飾的大嗓門順著零星的夜風(fēng)吹進(jìn)挨家挨戶,讓原本有些涼爽的傍晚增添了燥意。
“路小星你明天走路可小心點(diǎn),別摔跤了怨天怨地哭給老娘看,聽清楚沒?”
谷源惠不用抬頭也知道,是三棟五單元602的齊大嫂,身后的倒霉女人沉默了半晌,谷源惠嘆了口氣,今晚早睡估計(jì)是泡湯了。
在她一頭扎進(jìn)黑咕隆咚的樓道時(shí),那沉默的女人破口大罵,走到三棟樓下和齊大嫂開始長久的爭吵。
慢慢的,哭聲,叫罵聲,嬉笑聲在這個黑漆漆的巷子連成一片。
谷源惠把門關(guān)上,但關(guān)不住門外的吵嚷。習(xí)慣的屏蔽掉屋外的聲音,工作一天的疲憊讓她只想早早的睡覺。
尚未入夏的城市已經(jīng)有了夏日的氣息。從谷源惠的臥室窗戶看去,剛好能看見遮掉她一年四季太陽的大廈電子廣告牌上夏日限定冰淇淋的宣傳視頻。
“關(guān)注公眾號抽十個錦鯉送我們的夏日限定甜品禮盒哦!”
錦鯉啊……
谷源惠躺在昏暗的臥室里,胳膊掩住眉眼。廣告牌上五顏六色的燈光是唯一投進(jìn)這房里的色彩,夜里的小臥室比白天看著還熱鬧些。
這一眼望到頭的小巷,歪歪斜斜的老舊樓房,關(guān)不住的家長里短,掩蓋在霓虹燈下廉價(jià)的柴姑十三路,就是盛著谷源惠二十三歲年輕生命地方。
如滾燙的死水,一遍,一遍的灼燒著她對未來的耐心。
門外的吵嚷聲漸漸小了,發(fā)泄夠了的女人走了,被生活折磨了一白天的女人也痛快的收了嘴。巷子里恢復(fù)了安靜,只剩隔壁大廈的燈紅酒綠玻璃杯碰撞的金錢聲。
一言不發(fā)的谷源惠卻不痛快。
鼻炎犯了偏偏倒霉從沒有聞見肉香只聞煙味兒讓她不痛快,每天下班回家路過的夜市看得見卻買不起讓她不痛快,漆黑的巷子不修路燈偏有人搞破壞讓她不痛快,摔倒了磕著屁股了讓她不痛快,連帶著關(guān)不住聲音關(guān)不住秘密卻關(guān)住了陽光的房子也讓她長久的不痛快!
她比誰都倒霉,她從來不抱怨,可這死水的生活也沒讓她舒服一點(diǎn)點(diǎn)。
谷源惠翻了個身,面朝下趴在床上,被子是昨天抱回來曬得暖烘烘的太陽的味道。伸手拉開臥室的小夜燈,圓滾滾的小太陽緩緩的旋轉(zhuǎn)著,柔和的燈暈點(diǎn)亮了小臥房。不大的床上擺滿了小玩偶,床頭貼著淡紫色的碎花墻紙。
吸夠了太陽的味道谷源惠一躍而起,注入生命力。
“心情不好就煮點(diǎn)夜宵吧?!?p> 找到借口吃東西,谷源惠麻溜的去了廚房。一路走一路打開燈,老舊的樓啊地板吱吱呀呀的,新墻紙是少女氣息的淡紫碎花,糊墻紙的人手藝一般,連接處沒貼好,還能看見泛黃的舊墻面??蛷d的棉布沙發(fā)上蓋著白色碎花毯子,地下舊地板上鋪著同色系的毛毯。
廚房給自己煮面的少女哼著歌,橘色的燈渡給她一層溫暖的邊。
她是一名工匠,馬馬虎虎的縫補(bǔ)著殘酷的生活。手藝不精,運(yùn)氣不行,但她不抱怨,沒放棄。小臥室照不進(jìn)光,她就自己出去逐光,夜里本就沒光,那她擺一個太陽在屋里,夜里便也有了光。
李或or
等我研究研究,先發(fā)這些看看,搞懂了更長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