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獵妖少年

　　“白縱？我看是白癡的白，粽子的粽吧?！?p>　　江深懶得再理會他們，要緊看看口袋里有什么。

　　一只白玉雕刻成的獅子，刀工和成色非常好，尤為稀奇的是獅爪呈淡淡的紅色，這是那個白縱從身上扯下來的，看他出場的派頭，這玩意應該挺值錢的。

　　其余都是錢幣，仔細看來，質(zhì)地有金有銀。

　　規(guī)格有兩種，大的是金幣，直徑4厘米左右，一面有陽光狀浮雕，另一面有花紋有字，“大齊足金”，中間一個圈圈，圈圈里倆字：“一兩?！?p>　　小的是銀幣，鑄造就很簡單了，直徑2厘米不到的樣子，只有一面有太陽浮雕，另一面光的，厚度與重量也輕薄得很。

　　一共20個一兩足金，85個銀幣小錢。

　　“嘖嘖，才20兩?！苯钸七谱?，很不滿意。

　　電影里那可都是隨手一丟，一萬兩，拿去！

　　“不過看起來不用你賣身換酒了，劍啊劍，你開不開心？”江深提劍說道。

　　初元劍沒有動靜，只有一抹寒光從劍鋒閃過，像是一個威脅。

　　拍拍腦袋和屁股上的落葉，江深一手提劍，一手提錢袋子，向騎士們消失的方向掠去。

　　濛濛青色從東方的夜空透出來，長夜即將過去，江深也終于走出了山林。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起伏丘陵，在晨曦未至的晦暗中，影影憧憧。

　　極遠處的坡上有一兩點燈光，江深將劍背在身后，往那處跑去。

　　腳下都是砂土，干燥貧瘠，灌木叢遍地都是。

　　一踏入丘陵地帶，江深就感覺不太舒服。

　　他有點不明白，為什么身后的林子長得那么高深茂密，出了林子就忽然變成了戈壁灘。

　　很快，他就跑到了有燈光的那個土坡。

　　坡下開墾出幾塊農(nóng)田，夜色尚未褪盡，江深沒注意農(nóng)田里種了什么，只知道稀稀拉拉的，長勢不怎么好。

　　一條碎石鋪成的簡陋小路通往坡上，坡上有石頭壘成的墻，大半個成年人那么高，非常扎實。

　　穿過木柵門，江深看見院子里有不是很大的石屋兩間，石屋旁有草棚，屋前有井。

　　剛才看見的燈光，就是從井前小樹上的燈籠發(fā)出的，一個體型壯實，敞胸穿著短褂的男人，正在使勁搖動轱轆打水，吱吱呀呀的聲響回蕩在寧靜的院子里。

　　江深很有禮貌地敲敲柵欄門。

　　那男人嚇了一跳，丟了手里的轱轆把，升到一半的水桶立刻滑落井底，好一會兒才隱隱傳出一聲悠遠的噗通聲。

　　男人一把抄起架在小樹上的矛，神情緊張地看向柵欄，等他看清門外的臉后，怔了怔，然后明顯松了口氣。

　　“大叔，我不是壞人?！苯钅樕隙殉鲎哉J為人畜無害的笑容。

　　稚氣還沒有褪盡的嗓音，徹底打消了那個男人的戒備，他笑了笑，重新放回長矛，走近前，隔著柵欄打量江深。

　　“你一個少年郎，怎么敢跑到這里來？你家大人呢？”男人微微擰著粗黑的眉毛問，可能看見江深背后露出的劍柄，有些驚疑。

　　“我是獵妖人，林子里迷了路，走出來問問路?！苯钣X得自己這身“裝備”，也想不出什么別的說辭了。

　　“獵妖人！”男人吃了一驚，黝黑的臉龐上寫滿驚詫，他的嘴巴微張，眼睛眨了眨，發(fā)現(xiàn)江深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這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啊……真是獵妖人？這……可真是稀奇，天神保佑！年紀這么小，家里怎么舍得？”

　　江深笑笑，“家里沒人了，就我一個。大叔，能讓我進去么？我想問問你赤風城怎么走。”

　　“啊……這……好的好的，快進來?！蹦腥巳鐗舫跣?，趕緊解開纏在柵欄上的鐵鏈，將江深放進院子。

　　“大劉，誰啊？”

　　石屋里的燈亮了，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

　　“有客人，是個……是個獵妖的少年郎，來問路的?！贝髣⒒亓艘痪?。

　　江深被讓到院子里，在一個木板搭成的桌前坐下。

　　不一會兒，他就見到了這戶人家的全部家庭成員，并且通過東拉西扯，大致了解這個國家的基本結構，以及農(nóng)戶們的生活狀態(tài)：

　　離這里還有五十多里的赤風城，管理著七十一個叫做鎮(zhèn)城的行政單位，每個鎮(zhèn)城的最高長官，被稱為鎮(zhèn)守，直接管理地脈影響范圍內(nèi)的士農(nóng)兵商若干。

　　嗯，聽起來地脈是這個世界極為重要的戰(zhàn)略資源。

　　大劉名叫劉福，他的爺爺本是燕國軍卒，一次戰(zhàn)斗中被隸屬齊國的赤風城俘虜，本應淪為奴隸，運氣好，兩年后碰巧救了這兒的鎮(zhèn)守兒子一命，就脫了奴籍。

　　打仗前，他爺爺就是種地的，為了活下去，只能選擇這處離鎮(zhèn)城最遠的地方墾荒，傳到劉福，已是第三代。

　　劉福的老婆春桃給他生了一兒一女，女孩年長，十六歲，兒子才十一歲，名叫長興。

　　這個被叫做興兒的小家伙，長得虎頭虎腦，對看起來只比自己大了兩三歲的江深，非常的好奇，特別是對他身后背著的劍，流露出無比艷羨的表情。

　　比較奇特的是，這個世界的農(nóng)戶們，每家都養(yǎng)著幾只小妖——一種被叫作土精的矮小怪物。這怪物腦袋小手長腿短，全身皮厚無毛，五趾長著厚而堅韌的指甲，這使他們非常擅長翻土，一些地里的雜活也能幫上忙。

　　土精需要跟鎮(zhèn)城里的神廟購買，它平日不需要喂養(yǎng)吃食，靠吸收地脈靈氣活著，直到六十年壽元耗盡。

　　因為劉福的地，離這個叫作梁西鎮(zhèn)的鎮(zhèn)城地脈太遠，所以此處靈氣稀薄，不僅莊稼不易生長，養(yǎng)一只土精也都有些勉強。

　　更要命的是，這里離青搖山太近了，偶爾會有妖怪冒險出林子打牙祭，如果不是祖孫三代將屋子修建得非常結實，他們早就被吃了。

　　這也是劉福聽見柵欄聲響，第一反應就是拿起長矛的原因。

　　談起這些，劉福也只能嘆口氣，說幸虧現(xiàn)任鎮(zhèn)守大人還念些祖上的舊情，沒有收他家很多稅，一家三口還能過活，只是擔憂這點年頭遙遠的舊情，到了興兒這一代，怕是就不存了。

　　江深問他怎么沒有考慮換個地方，劉福搖搖頭，苦笑道：“你們獵妖人不懂，現(xiàn)下哪還有地脈靈氣充足的無主空地，就算有，也都在鎮(zhèn)守大人的手里，我們這種人家怎么會有錢買呢？”

　　看來哪個世界的底層人民都活得不容易啊，江深點點頭表示理解。

　　他只是個倒霉的穿越者，更糟糕的是，還穿越成了妖精，做人難，恐怕做妖更難。

　　估計劉福家很久沒有來過客人了，所以即使面對一個半大小子，他的談興也能很濃，聊著聊著，天就大亮了。

　　劉福的老婆端出一碗像是玉米糊糊的食物，放在江深跟前的木桌上。

　　這位長得十分普通，甚至有點粗陋的婦人，略黑的臉上露出些局促不安的表情，擰著自己長滿繭子的手，對江深說道：“小俠士，實在不好意思，家里沒有別的東西招待客人，這碗才煮好的玉米粥，你別嫌棄?！?p>　　劉福呵呵一笑，摸摸自己腦袋，對老婆說道：“玉米粥怎么了，你做的玉米粥我覺得最好喝了！我看這位小兄弟不像是挑剔的人，小時候我聽爺爺說過，獵妖人比農(nóng)人還要能吃苦，咱們不用假客套?！?p>　　“劉叔說得對！謝謝嬸兒！”江深咧嘴一笑，伸手端起碗，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贊道：“香！”

　　不是他惺惺作態(tài)，折騰了一天一夜，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進食，雖然他覺得自己好像并不需要吃東西。

　　“來，劉叔也沒吃吧，一起一起?！?p>　　“哈哈哈哈……好好好，桃兒，把我和興兒的也端出來吧，咱們仨一起喝?！眲⒏４髽?。

　　石屋的窗后傳來“噗嗤”笑聲，江深聞聲轉(zhuǎn)頭，女孩已經(jīng)縮回了腦袋。

　　三人呼哧呼哧喝粥的時候，江深無意中瞥了一眼，劉福和他兒子碗里的粥，明顯稀很多，一動，就晃蕩晃蕩的。

　　喝完粥，江深覺得時間耽擱不少，不能再逗留了。

　　他從掛在腰間的口袋里隨手掏出一把錢幣，放在桌子上后，開始滿嘴跑車：“謝謝劉叔招待，咱們獵妖人有規(guī)矩，不能拿百姓一針一線，喝了嬸子這么好喝的粥，本當留下點妖怪身上的寶貝作償，只是今天還沒開張，您吃點虧，就收我點錢吧?！?p>　　劉福和劉長興，以及剛走出石屋的劉嬸，看見桌上叮當作響的金幣銀幣，頓時驚呆了！

　　愣了半晌，劉福回過神，騰地跳了起來，“不行不行，這太荒唐……”

　　卻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獵妖少年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天神在上！”劉嬸噗通跪倒在地，雙手高舉，激動地對丈夫說道：“早聽我娘說流金城的神使要來咱們赤風城，你看你看，這不是天神就跟著顯圣了嘛！”

　　劉福一把撈過兒子劉長興，重重拍了拍他還很瘦弱的肩膀，咧著嘴笑道：“天神老爺保佑，興兒，這下咱們家有錢送你去神廟開蒙了！”